一句话提了醒,宁夫人便想起来:“前几日曹婆子说,要打发去澹宁书斋炖茶水的小丫鬟?送过洞庭春团儿与山海兜子,可是她么?”
红绒抿嘴笑道:“正是呢。她叫小月,才十二岁。方才她送食盒,生得齐整模样,做事也稳重。奴婢看她可怜见儿,替太太赏了个荷包儿。”
宁夫人听说叫小月,就对了方才说的话,指着额角问道:“刚那婆子说,昨夜小两口儿为个丫头子吵嘴,可是那个小月?”
红绒点点头,轻声笑道:“太太别怪她。必定是合卺礼上,世子爷话说重了,大奶奶不好对打,才抓着小丫鬟出气。奴婢见她脸上带伤,鼻子额角都破了。竟不知是拿什么打的,险些破了相貌。”
听说沈氏在新房里殴打小丫鬟,宁夫人的眉心拧紧,越发的愠怒起来。
宁国府向来对下宽和,对丫鬟恩多威少,偶尔惩罚也是小戒,绝无直接打脸的事情。
惯例是祖宗留下的规矩,传了不知多少代,阖府无人不知无人不守。
可偏偏沈氏是个例外。她待丫鬟两重标准,只善待沈家的陪房陪嫁,宁国府的丫鬟婆子,全不在眼里。
宁夫人心中不悦,细瓷汤匙便放下了。
“小月只是粗使丫鬟,本不是大奶奶眼里的人。奴婢思忖,是这孩子与玉墨亲近,凤澜院那起子欺软怕硬的,才故意打她。可怜玉竹玉墨姐妹俩,受了三年的气,连不懂事的小丫鬟,都跟着吃瓜落儿。”
红绒说到这儿,就闭嘴不言语,夹了个豆腐皮包子放在太太跟前。
三年前被沈氏逼死的玉竹,就是宁夫人心里的刺,早憋了许久的怒意。
她尝了口豆腐皮包子,深深吸了口气,撂下筷子吩咐道:
“让孙财家的支银子,去凤澜院里放赏。凡宁国府的粗使丫鬟,每人多赏一匹伫丝布。告诉这几个孩子安心当差,就说太太知道她们委屈!”
梨月的鼻子止住血,却仍是红红肿肿,猴屁股似得。
曹大婶子见她脸上挂幌儿,让她后头歇着别出来。
可梨月琢磨了一夜,早早起床不肯歇着。
昨晚合卺宴,新房里砸东西闹事,断不会不了了之。
这事情早晚会处理,不可能轻易放过去。
以沈氏的做派,必定偏心芷兰香草,所有罪过都推给玉墨。
玉墨有世子爷护着,该不会如何受罚。
新房里只四个丫鬟,梨月可不想自己做替死鬼。
清早时,她见锦鑫堂婆子来过,就想好了对策。
凤澜院里是沈氏做主,可宁国府里仍是宁夫人掌中馈。
沈氏这些天,件件事都逆着宁夫人,哪个婆婆还能忍得了?
梨月虽然年纪小,也听说过内宅女眷安身的道理。
宁夫人娇惯儿媳,可不是真心疼沈氏,只是为儿子罢了。
如今发现儿子受沈氏的气,宁夫人就不可能再纵容下去。
梨月想去锦鑫堂寻门路,先把自己摘清楚,最好再在太太跟前添把火,
若将来沈氏寻麻烦,自己有个靠山,留个退路的余地。
正巧今日是十五,梨月见大灶煮了豆腐浆,又晾着豆油皮,便自告奋勇要做豆腐皮包子。
因沈氏病了不吃早膳,厨房里歇了两个灶,曹大婶子便答应了。
豆腐皮包子做起来琐碎,好在干娘柳家的手把手教过,梨月最是拿手。
她预备了两种馅料,一是素的,二是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