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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娇媚,疯批反派皆夺她!谢惜棠程淮最新章节

好多哒不溜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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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去练射箭,”谢惜棠沉吟了一会儿,“去将那件骑装取来吧。”至于礼物......谢惜棠临出门的时候,随手从桌上的瓷瓶里取了两支带着露水的桂花枝。在她没有额外的银钱来源前,还是能省则省。“长姐!”谢惜棠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淡青衣裙的俏丽少女提着裙摆朝她跑来。“长姐可是要去寻季世子?”谢映容睁着双无辜的鹿眼,小脸因为跑动变得红扑扑的,“长姐可否带上我?我也想去学些马术。”谢惜棠目光在她身后的秦氏上转了圈,又落回了她身上,不咸不淡道:“你不是会吗?”谢映容嘟着嘴,手指攥住谢惜棠的披风晃了晃:“可我不会箭术呀,听爹爹说,世子今日要带长姐学箭,秋猎在即,我实在不想给家里丢人,长姐就允了我罢。”言外之意无非是说谢恒已经答应了。谢惜棠心中冷笑,...

主角:谢惜棠程淮   更新:2025-01-03 19: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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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惜棠程淮的其他类型小说《美人娇媚,疯批反派皆夺她!谢惜棠程淮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好多哒不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今日是去练射箭,”谢惜棠沉吟了一会儿,“去将那件骑装取来吧。”至于礼物......谢惜棠临出门的时候,随手从桌上的瓷瓶里取了两支带着露水的桂花枝。在她没有额外的银钱来源前,还是能省则省。“长姐!”谢惜棠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淡青衣裙的俏丽少女提着裙摆朝她跑来。“长姐可是要去寻季世子?”谢映容睁着双无辜的鹿眼,小脸因为跑动变得红扑扑的,“长姐可否带上我?我也想去学些马术。”谢惜棠目光在她身后的秦氏上转了圈,又落回了她身上,不咸不淡道:“你不是会吗?”谢映容嘟着嘴,手指攥住谢惜棠的披风晃了晃:“可我不会箭术呀,听爹爹说,世子今日要带长姐学箭,秋猎在即,我实在不想给家里丢人,长姐就允了我罢。”言外之意无非是说谢恒已经答应了。谢惜棠心中冷笑,...

《美人娇媚,疯批反派皆夺她!谢惜棠程淮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今日是去练射箭,”谢惜棠沉吟了一会儿,“去将那件骑装取来吧。”

至于礼物......

谢惜棠临出门的时候,随手从桌上的瓷瓶里取了两支带着露水的桂花枝。

在她没有额外的银钱来源前,还是能省则省。

“长姐!”

谢惜棠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淡青衣裙的俏丽少女提着裙摆朝她跑来。

“长姐可是要去寻季世子?”谢映容睁着双无辜的鹿眼,小脸因为跑动变得红扑扑的,“长姐可否带上我?我也想去学些马术。”

谢惜棠目光在她身后的秦氏上转了圈,又落回了她身上,不咸不淡道:“你不是会吗?”

谢映容嘟着嘴,手指攥住谢惜棠的披风晃了晃:“可我不会箭术呀,听爹爹说,世子今日要带长姐学箭,秋猎在即,我实在不想给家里丢人,长姐就允了我罢。”

言外之意无非是说谢恒已经答应了。

谢惜棠心中冷笑,这对母女还真是有备而来。

估计是看她这段时间与季驰走得太近,坐不住了。

“长姐放心,我自己学自己的,不会打搅你和季世子的。”

这话都说出来了,再不答应便是她小气不疼惜自家姐妹了。

“好啊,”谢惜棠语气轻飘飘的,“不过场地是世子安排的,还需他答应才行。”

谢映容已然上了马车,甜笑道:“世子爷宽容大度,长姐无需担心,他定会答应的。”

谢惜棠没说话,只是垂着头,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桂花幼嫩的澄黄花瓣。

谢映容坐在她对面,暗地里已然将自己的这位长姐打量了个遍。

穿衣与饰物的风格全然变了。

以前的谢惜棠可不会穿这样鲜艳的料子。

她生得娇艳,是有些靡丽的长相,却偏偏一心往素净里打扮,硬生生损了自己的三分颜色,是以之前谢惜棠与谢映容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的容貌差距并不大。

可她现在开了窍,像一朵晚放的花,吐露着艳嫩的蕊瓣,将一旁的谢映容衬得寡淡无味。

谢映容有些恼恨地咬了咬牙,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成天往跟前凑,怎能叫她安心?

即便知晓季驰的性格,明白他最厌恶古板无趣的大家闺秀,谢映容也不敢去赌。

所以她昨夜顶着谢恒不赞同的目光,撒娇卖痴,苦苦纠缠,就算知道会惹父亲不虞,也还是硬凑了上来。

谢映容隔着香囊摸了摸里头的南珠,暗自给自己打气。

她通读了原书全文,对季驰的性格再了解不过,特意依照他的取向,打造了活泼大胆,不拘小节的人设。

两人在一年前便有了交集,之后时常在各类聚会中撞见,熟稔后还约着游玩。

谢映容可以自信地说,她是京城世家女子中与季驰说过最多话的,他待她友善,与旁人是不同的。

这颗南珠就是证据。

若非谢惜棠横插一脚,闹着学什么马术,她又怎会一连这么多天都没能和季驰见面?

原本他们还约好,下次她女扮男装,两人一起去赌场逛逛。

“长姐真是有闲情雅致,”谢映容瞥了眼她手上的花,“有了这桂香,车内都显得高雅了起来,只是为何不存放起来,要一直拿在手上?”

谢惜棠撩了下眼皮,随意道:“熏衣裳。”

谢映容一愣,嗅了嗅自己身上的熏香。

虽然香气绵长,但确实没有桂花来的天然清雅。


她只记得那个人很可信,晃一晃他就会来。

谢惜棠喘着气,酸软的手臂艰难伸直,够到了末端。

用力地拽紧。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她迷蒙间望见了一个身穿黑衫的身影。

他怔了一瞬,惶然地朝自己跑来,嘴唇张张合合,像是在着急地说些什么。

谢惜棠听不清,只觉得很吵。

她干脆地压在他身上,捂住了他的嘴。

谢星凛:“......”

少年睁大眼,那张俊秀到晃人心神的脸上伤痕於肿尽数退去,此刻显现出一种张皇无措来。

他没有想到第一次受到传召会是这样一副情景。

虽然先前谢惜棠说可以让他住在屋外,但显然是不符合常情的,便做了退让,挑了近离得近的屋子,命人悬上银钱,只要谢惜棠摇晃,他便能第一时间听见,来到她身边。

这段时间他专心养病,跟随护卫们练功,一日都不曾懈怠。

还自觉地多加练了一个时辰。

他知道现在的他还太弱小,一心盼望着自己能尽快强大起来。

今夜听到床边铜铃响动,他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怀揣着难以为外人道的欣喜,匆匆换好外衫,便来了她的房中。

可是眼前的场景却全然出乎他的预料。

谢星凛心中一突,几乎是立刻奔上前,取了衣架上的外衫,将她裹了个严实。

她却嫌热般挣扎,谢星凛怕伤到她束手束脚,竟被她制在身下,还捂住了嘴。

心心念念的软玉温香在怀,谢星凛本该欣喜的,可他却半点旖旎的想法都没有。

她的状态很不对劲,他怕她身体出事,她的安危比他肮脏的心思要重要得多。

谢星凛毫不迟疑地推开了她的手,在谢惜棠茫然的目光中咬破自己的指尖,颤着声音道:“张嘴。”

但被情热烧迷糊的少女并听不懂他的话,只哼唧着在他身上乱蹭。

谢星凛脸蛋通红,他闷喘了声,急促道:“得罪了,小姐。”

然后便捏着她软嫩的双颊,将指尖血喂了进去。

小姐明显是中药了。

这种反应他再熟悉不过。

在外流浪的那些年,他被辗转卖过数次,去过不少肮脏的地方,自然见过这样的低贱招数。

等到他年岁大一些,面容长开后,他也被喂过这种药。

只是他体质特殊,早年间被当做药人喂养,吃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对毒药迷药天然有着抵抗性。

也是凭借着这一点,他才能躲过那么多次的算计,逃出生天。

看着谢惜棠的眸光恢复了些许清明,他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忙抽/出手指:“小姐,你怎么了?”

谢惜棠迟缓地眨了眨眼睫。

“谢、星凛?”

少年局促地偏过头,眼神牢牢地盯着墙角,僵硬着身躯认错:“属下冒犯了小姐,还请小姐责罚。”

底下的糜麻感并没有退散,仍旧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涌上来,但她的大脑已经有了思考的能力。

嘴中的血腥气还未消散。

谢惜棠看着额生湿汗,呼吸急促,却仍旧正直守礼,连目光都分外克制的少年,感受到了一丝新奇。

她其实是知道他的心思的。

但他却忍住了,在她意识混沌、主动贴上来的情况下,半点逾矩的举动都没有。

这很难得。

尤其是在她刚经历了季驰做派的对比下,显得冲击力更大了。

谢惜棠问:“你刚才给我吃的是什么?”


她黏糊糊地凑上前:“长姐可否分我一枝,果真别出心裁。”

谢惜棠顺手便取了一枝给她。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凌王府后门。

门从已然习惯了两人之间的相会模式,每日早上到了这个时辰,便会来后门等待,见到挂着谢府木牌的马车驶近,忙不迭地去通报。

“今日怎么来晚了些?莫不是听闻要去学箭,怕吃苦故意躲懒?”

少年掀开轿帘,含笑的脸僵住了。

“你怎么来了?”

他脸色冷淡了下去,凌厉的眉目不虞地望向谢映容。

谢映容也呆愣住了。

她与季驰相处那么久,从未见过他如此开朗的笑容。

也从未听过他这般带着溺宠一样的语调。

她刚从震惊中回过神,又被他冰冷的眸光定在了原地。

谢映容自然看清了少年眼底的嫌弃。

她心中大骇,事情逃离控制的恐慌搅得她心神不宁,强行定住心神,谢映容勉强挤出一个惯常的笑脸,语调僵硬上扬:“怎么,几日未见,世子便这般不待见我了?”

她娇嗔地瞪了季驰一眼,摆摆手:“好啦,知道世子与我长姐情谊浓厚,孟不离焦。我只是想着自己箭术不好,这才跟着一起来了,放心,绝不会搅了你们二人的甜蜜。”

这副熟悉的做派让季驰神色松动了些许,轻笑:“胡言乱语什么。”

他坐到两人对面,思绪却有些走远。

谢映容方才说的话在他脑海中晃荡。

情谊深厚,孟不离焦?

他只不过是被谢惜棠纠缠烦了,勉强答应了她的条件,践诺而已。

即便对她有所改观,又哪里能到情谊深厚的地步。

季驰唇角绷直了些,一手支在窗沿上,浑身又散发出那种对万事都不在意的冷淡。

他的变化谢惜棠自然看在眼里。

她余光扫了眼满面天真纯然,嬉笑着与季驰东拉西扯的谢映容一眼。

她的这位‘妹妹’,虽然心计手段平平,但在季驰的心理把握上的确炉火纯青。

三言两语便能挑得他冷淡下来,上马车这么久,也没见季驰看过她一眼。

谢惜棠面容微冷,随手将桂花枝抛出,丢弃到茶案上。

澄黄色的花瓣正巧抵在了季驰的袍袖边缘。

季驰顿了顿,看了她一眼。

谢惜棠偏过头,取了糕点来吃,只留给他一个白皙娇美的侧脸。

谢映容还在问:“今日是去何处练射箭?”

“金吾卫校场。”季驰答得漫不经心,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怎么一个人吃了?往常不都是与他分食吗?

谢映容惊讶地瞪圆了眼:“那等要紧之处,不是队内人员也可以进去?”

“同统领说一声便可,那里弓箭的样式和靶子多,多作兵士操练之用,算不得什么机密。”

季驰眼睁睁看着谢惜棠慢条斯理地吃了三块糕饼,拿起帕子拭了拭唇角,随后合上盖子,半点要分享的意思都没有。

谢映容恍然般拍了一下手,欣喜道:“我记起来了!金吾卫的统领不就是......”

她话还没说完,季驰终于忍不住了,不耐烦道:“你话怎么那么多,吵死了。”

谢映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因为她人设的原因,季驰与她相处时一贯都是直来直去。

但仅有两个人在的时候可以说是独特的情趣,有外人在场便显得有些难堪了。

尤其是谢惜棠此刻还状似维护她般接了口。

“季世子火气这般重,不若喝口茶去去火。”


在寺中的时候,秦氏误以为明玉成功将药下给了谢惜棠。

事既已办成,便没有留活口的必要,毕竟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

可千算万算没能算到谢惜棠逃脱了。

如今她提及明玉,无非是在暗示秦氏,她已然知晓背后的谋算。

说不准还拿捏了什么把柄在手上。

秦氏就算再不满她带回了这么多新人,也不得不将这口气咽下去,好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往后要再往谢惜棠院子里安插眼线可就难了。

秦氏知晓已然没有在谢惜棠面前伪装慈母的必要,也不再强挤笑容,不冷不热道:“既然你已有成算,院中的事便自己做主吧。”

“谢过母亲。”

谢惜棠将众人的卖身契收好,一一询问过情况,点了两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到内院伺候,分别取名流溪、浣月。

至于原先在院中伺候的人,则一概被她打发去了不重要的位置。

安平伯夫人的话,谢惜棠听进去了。

前世若非她的院子被安插了眼线,漏成了筛子,她又怎会沦落到那般境地。

她摆摆手,命下人们退出去,从床下拖出一个红木匣。

关于生母的记忆,谢惜棠其实很模糊。

她三岁时生母便因病去世,那时她还小,记不得什么事,后来继母秦氏进门,府里人对生母相关的话题更是三缄其口。

这么些年了,生母的娘家也从没来过京城,没探望过谢惜棠。

所以谢惜棠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出自江南的一个药商家族。

她将底下那几本书取出,手指抚摸着微微泛黄的纸张,徐徐地吐出一口气。

这几本无名药经,她要重新仔细地研读。

江南药商廖家,她也要寻个机会去一趟。

流溪在外头敲了敲门:“小姐,那人还是不肯吃东西。”

谢惜棠将红木匣重新放回床底,拉开了门。

流溪口中的那人正是谢惜棠今日捡回来的小乞儿。

前世谢惜棠在谢映容身边见过他。

那时她已然变成魂魄,也许是心中怨念太深,没能前往黄泉,反倒终日在人间游荡。

意识浑浑噩噩,分不清年岁。

她看到季驰与谢映容成了婚,看到她身边出现了一个俊秀如青松的少年。

总是沉默地站在谢映容身后,如同一把锋利的剑,为她挡下所有的明枪暗箭。

虽然那时的他比如今的小乞儿要成熟许多,可谢惜棠还是认出了那双眼睛。

如孤狼一样警惕锋锐、泛着凛冽的寒意。

谢惜棠未曾料到,那样挺拔出众的少年,曾经竟然是个在街头巷尾讨生活的乞儿。

被欺负得鼻青脸肿,落魄无依无靠。

但既然撞到了她手里,她自然不会放过。

给谁卖命不是卖?只要他听话,她不会亏待他。

但如若他不愿意配合......

谢惜棠浓密的睫羽微垂,压下眼底的暗色。

那她也只能折了这把刀,将人驱赶到千里之外,让谢映容这辈子都接触不到他。

流溪还在絮絮叨叨,显然对少年十分不满。

在流溪心中,小姐是天仙般的人物,性情还温柔,对她们说话温声细语,分配的全是体面的好活计。

这样的好主家,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偏偏那少年不知好歹,一个劲儿地要往外逃。

就那少年青青肿肿的面颊,瘦猴似的揪不出二两肉的躯体,能被人买走都是走大运,能干的无外乎是倒夜香一类的活儿。

小姐心善慈悲,让他去做护卫,他不感激就罢了,还撂倒了好几个魁梧下人,最后是七八个人一起上,才制住了他,捆住了他的手脚,关进了柴房里。

谢惜棠听着小姑娘的埋怨,嘴角没忍住带上了笑意,她取出柜中常备的一些几罐药膏,放进糕点盒最下面一层。

又润了笔,写下一长串的药物方子递给流溪:“去将这些买来,走我的私账,动作小心些,莫要叫人看见了。”

流溪圆圆的眼睛瞪大,连连点头。

这是她接手的第一个任务,必定会尽善尽美地完成。

谢惜棠看着她娇憨亲和的圆脸蛋,摸了摸她的头发:“去吧。”

从牙行买的这批人里,谢惜棠第一个相中的就是流溪。

天生就长了张讨喜的脸,这样的人办起事来总要比旁人容易。

谢惜棠推开了柴房的门。

缩在角落里的少年动了动,垂下来的额发遮挡住他大半神情,一双冷冽的眼戒备地打量着来人。

见她越走越近,少年眼神凶狠起来,喉间发出威慑的咕哝声。

只可惜他手脚被缚住,连嘴巴也被堵了个严实。

再怎么凶神恶煞也不过是只被拔了爪牙、毫无震慑力的幼兽。

谢惜棠在距离他只有半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脚步,从盒子最下面一层取出药瓶依次排开,又拿了把只有食指长短的小刀握在手中。

她顶着少年欲要噬人般的眼神,手指落在了少年的领口。

少年突然猛烈地挣扎了起来,眼睛充血通红,死死地瞪着谢惜棠,充斥着的仇恨浓烈得让人心惊胆颤。

可很快,少年便意识到了他的挣扎是无用功。

他已经许久没有进食,身上的伤口溃烂发炎,本就虚弱得厉害,如今手脚受限,再奋力折腾也只不过是将半步远的距离变成一步远。

他黑色的瞳仁弥漫上死气,偏过头不再看她,唯有胸口仍在起伏不定。

谢惜棠手指微顿,转而向上撩起少年蓬乱的额发,露出一张干瘦蜡黄、遍布淤青的脸。

有些伤痕很新,王婆子将他清洗干净带来时还没有。

没有她的命令,想来院中的下人也不敢往少年身上招呼。

谢惜棠明白了什么,她不再管他脸上的伤口,动作利落地扒下了少年的上衣。

少年身子颤了颤,似认命般闭上了眼。

他感受到指尖在他身上游走,刀片刺进他的伤口,剜走他的血肉。

剧烈的疼痛拉扯着神经,少年却一声不吭。

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顺着脖颈砸在锁骨上。

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这些人都是一样的。


季驰身边有许多醉心流连于花楼的纨绔子弟。

他们为那些女子一掷千金,甚至有的人瞒着家族,偷摸养了外室。

季驰一度很不理解,不过是个女人,娇弱无趣,远比不上喝酒骑马来得快活,何必上心至此。

但今日,他恍惚间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他看着少女绯色的脸颊,如蝶翼般颤动的长睫,心上好似被挠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他忍不住凑近了些,直到能在她的瞳仁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神情还有些懵懂,像是无法理解他刚刚说出的那句‘张嘴’,细长淡雅的眉头蹙着,眼睫很缓地眨了下。

......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季驰心口莫名发胀,他甚至感到疑惑,无法将眼前如此生动的谢惜棠与印象中无趣的谢大小姐挂钩。

少年人天性爱自由,小的时候还对婚约没有概念,不明白总是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妹妹未来要与自己产生多么亲密的连接。

等到懂事了,便会开始羞耻,尤其是在周围伙伴的促狭起哄下,生出烦躁的抵触。

越是将两人攀扯在一起,他就越是不耐烦,连带着对谢惜棠也没了好脸色。

尤其是,她一年比一年刻板守礼,脸上的笑容仿佛是用尺子量出来的,虚伪又无趣。

是他最最讨厌的贵女做派。

想到未来要与这样一个人相守,他的心里就像窝了一团火。

甚至在深夜时动过恶劣的念头:若谢惜棠死了,这桩困住他的婚约便不存在了。

可如今,曾经在他眼中最无趣的谢大小姐,也许是受不了他的冷待,开始变着法子改变,试图引起他的关注。

......他竟真的有些上钩了。

也不能说上钩,但他确实被激起了些微的兴趣,开始探寻。

少女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抵触地用手臂去推攘。

可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轻而易举便被钳制住。

只能瞪着双水淋淋的眼睛,任由他占山为寨般巡视了个遍。

被逼到绝境时,小猫忍无可忍地亮出了自己的爪牙,指节上传来尖锐的痛意,脸上的表情也是凶恶的,似是在警告他,若再继续放肆的话,定会让他付出严重的代价。

季驰眸色晦暗,脖子上的青筋一鼓一鼓,他垂着眸,哑着声音笑:“恼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谢惜棠压下眼底的嘲讽,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屈服的姿态。

她边演边想,她要季驰的玩弄做什么?

她又不是天生贱种。

别说是被玩了,就算是季驰主动献出自己,让她来玩,她也只会嫌弃地移开目光,懒得下手。

季驰在她的盯视下终于收回了手。

他扬了下眉梢:“走吧,带你去骑马。”

谢惜棠理了理沾满草叶的衣裙,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少年挺拔的背影。

给甜头这一招好像有点用。

看着再冷厉桀骜的少年,面对送到嘴边的软玉温香,也很难不下口。

谢惜棠唇角翘了翘,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骑马这件事,比谢惜棠预估中要难得多。

尤其是季驰的这匹骏马太过高大,与她的身量不匹配,光是要蹬上马镫,就耗费了她不少的气力。

马是活物,并不会一动不动地等你爬上,就算有季驰在一旁控制,在她反复踢到马肚时,还是不耐烦地冲她打了几个响鼻。

谢惜棠:“......”

季驰看着她受了惊吓怔愣的样子,闷笑了两声,修长的手指慢悠悠捋着马鬃:“如何?还学吗?”

谢惜棠不吭声,只是紧绷着一张小脸,攥紧缰绳,再次踩了上去。

她整个上半身都在用力,半抱着马脖子,努力了好一会儿,整张脸都憋红了,终于翻身坐稳。

季驰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会儿她的狼狈,精致的凤眸含着嘲意:“上个马都这般艰难,更不用谈纵马游猎。”

“那又如何。”

骑在马上的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发丝濡湿散乱,眼神却异常明亮。

“只要你一日未曾爱上我,我便不会放弃。”

声音明明是甜软的,却硬生生砸得季驰有些无法招架。

他状似不在意地别开眼神,语气懒散:“那你可得再努力些,本世子向来瞧不上柔弱的女子。”

这一转头倒让他看见了几个熟人。

为首的蓝衣少年生了张无害的娃娃脸,正是和他最不对付的郁小侯爷。

季驰不耐烦地啧了声,毫不犹豫地牵着缰绳调转马头,心里莫名想起了昨夜谢惜棠乖巧地坐在郁嘉身边,为他弹琴的模样。

少年狭长的凤眸涌上冷意,瞪了马上的少女一眼。

谢惜棠:“?”

她有些莫名,心中暗道季驰当真是喜怒无常,眼看着哄好了些,又无端发起脾气来。

季驰虽有心避开,但与郁嘉同行的几个世家子里早就有眼尖认出他的,当即扬声喊了起来,不消半刻便驱马到了他跟前。

“世子爷今日也在此游玩?当真是巧,”开口的少年目光落在谢惜棠身上,有些讶异,很快又恢复了微笑朝她点头致意,“谢小姐。”

都说世子爷对他的那位未婚妻不假辞色,如今看来,传言倒不尽然。

郁嘉慢悠悠跟上,直接越过季驰,同谢惜棠道:“谢小姐在这里做什么?”


他一时没有防备,让谢惜棠喂进去一块,等要喂第二块的时候,却怎么也不愿意了。

耳根红透,双眸紧闭,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糕点碎屑尽数落在了他瘦削的下颌上。

一副绝不配合的模样。

谢惜棠倒不觉得恼怒。

本来就是强扭的瓜,若她稍稍示好便能破开他的心防,那才是奇怪。

但谢惜棠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他都主动撞进她手里了,轻易放过岂不是对不起上天给她的这份机缘。

谢惜棠心思微动,视线轻飘飘地从他红透的耳根上滑过,再开口时语气愈发软绵。

柔软的指腹拂去碎屑,指尖漫不经心地在他唇角掠了一下,温热的吐息倾近,少女清甜的气息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怎么,不喜欢?”

少年躯体紧绷,头本能地往后偏移。可他本就被困在墙角,此时已然是避无可避。

少年睫毛颤了颤,掀开一线眼帘,眉心蹙成了川字,满含警戒地望向她。

他想要看清她的真实目的,看穿她藏起来的嫌弃、盘算、恶意。

再用锋利的言语揭穿她的假面,让她不要再玩这些假惺惺的把戏。

不如直接给他个痛快。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双水润润的瞳眸中倒映着他的影子,盈着最纯澈的关怀。

仿佛真的只是在苦恼他为何不爱吃这份糕点。

他的心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满身竖起的尖刺在无形中往回缩了缩。

他这副锯嘴葫芦的模样引起了少女的担忧,远山似的眉轻轻皱起,葱根似的柔白指尖顺着脖颈的线条,落在了凸起的喉结上。

少年难抑地仰起脖颈,青筋鼓动,喉结颤栗,皮肤热烫得厉害,呼吸全然失了节奏。

谢惜棠却恍若未觉,只是拿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着他,纠结地抿了抿唇瓣,语气迟疑:“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个哑巴?”

说罢,她伸出两指,按在喉结上揉了揉。

少年低低喘了声,牙齿咬住了下唇。

谢惜棠收回手,遗憾地叹了口气:“哑巴是做不成护卫的,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将你退回牙行了。”

少年的身子僵了下,目光缓缓落回谢惜棠身上,暗色的瞳仁中涌过挣扎。

谢惜棠将糕点收回盒中,抚了抚衣裙上的褶皱,柔声道:“稍后自会有人替你松绑,我会命人备上几样不同的饭食,你可以用过饭后再随人离开。”

她冲他笑了笑,转身拉开了柴房的门。

屋外的阳光霎时涌进昏暗的柴房内,白光晃得人头晕眼花,也晃开了少年混沌纠杂的思绪。

他看着少女抬步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唇,声音沙哑:“......等等。”

谢惜棠脚步停住了。

她侧过身子,光晕镀在她周边,让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

少年胸腔鼓噪得厉害,方才开口叫住她,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冲动与勇气,如今喉咙发干,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不想回牙行。

即便他能够再次逃走,但一想到又要在那等污糟之地磋磨一段时日,他就烦闷得喘不过气来。

他想起了少女的提议——做她的护卫。

若真的是正经的护卫,的确是他能够接触到的最体面的活计了。

不用像野狗一样抢食,不用被当做脏东西四处驱赶,不用为了活命四处流浪。

佛祖好似真的听到了他的祷告,施舍出了一点怜悯,让他碰到了心地良善的大小姐。

他想要抓住这块溺水的浮木,可多年来的流亡生活早就让他忘记了如何服软,如何示好。

他只是执着地望着少女的身影,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得厉害,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随后他听到了一声清浅的叹息。

少女柔声询问:“现在,愿意让我看看你的伤腿了吗?”

他眼眶有些发酸,重重地点了点头。

手脚上的麻绳被尽数取下,因为带的伤药基本上用空了,谢惜棠只是让他撸起裤管,大致看了下伤处,心中默默盘算着之后要准备的药材。

她随口问到:“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十六,”他凝滞了好一会儿,直到少女疑惑地朝他看来,这才继续道,“......没有名字。”

其实是有的。

只是,少年余光偷偷掠过她那张琼姿花貌的脸,心底突然涌上一股自卑的情绪。

他莫名不愿意让她知晓他的名字有多么低贱,哪怕说出来,都是污了她的耳朵。

谢惜棠有些讶异地扬了扬眉,没有想到他居然十六了。

她原先猜测他十四五岁都是考虑到乞儿营养跟不上,长得会比常人瘦弱些,所以故意往大了猜的。

光看他的个头,说十三也是有人信的。

至于没有名字,谢惜棠倒没太在意。

反正到了她手底下也是要重新取的。

“我既然买了你,从今往后便是你的主人,你随我姓谢。”

谢惜棠望向他那双寒星般的眼睛:“那便叫星凛吧。”

少年怔然。

谢-星-凛。

这三个字在他喉咙里打着圈。

他并不知道这几个字如何写,也不知晓其中的含义,但是光听发音就知道,和他的贱名是不一样的。

它像个体面的、堂堂正正的人才会拥有的名号。

他还有了姓,她的姓。

谢星凛眼眶微热,掩饰性地低下头,手指碰了碰木盒,声音闷闷的:“我想吃糕点。”

谢惜棠圆润上翘的猫儿眼弯起,心情颇好地将糕点放到了他的掌心。

“原来你喜欢啊,真巧,这也是我最喜欢的点心。”

少年闷不吭声,只是将点心的外形牢牢记在了心里,连同碎屑一起吃了个干干净净。

谢惜棠住的院子在谢府的最东侧,距离谢父与秦氏所在的主屋较远,但因着嫡长女与未来凌王世子妃的名头,她的院子颇为宽阔,空房自然不少。

按照常理,谢星凛该和其他仆从一起住下人房。

但因着谢星凛伤势未愈,与他人合住不利于病情好转,便暂时将他安置在了偏房中。

此处离谢惜棠的住所极近,她在屋内声音大些,便能叫谢星凛听到。


流溪小声提醒:“小姐,再往前便到了男宾们的地界了。”

谢惜棠自然知晓,她已经看到了前面一方石桌旁站着两个人。

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一人衣着矜贵,手上还拿着把象牙折扇,面容算得上俊朗,腰上挂着一圈的玉珏,连衣袍边缘都绣着金线,富贵逼人。

另一人却只穿了件极为简单的缥色长衫,墨发用月白绸带束成马尾,素净得与周围宾客格格不入,却偏生长了张昳丽的脸蛋,一双桃花眼似是晕着浓稠的春意,唇边含着浅笑。

谢惜棠怔怔望着他,周边的声音好似都在远去,旁的东西也都化为了虚影。

她的眼中只看得见那个人。

或许是她的眸光太炽烈,青年转眸,愣了一瞬,随后朝她颔首,露出一个客套有礼的微笑。

“小姐?”流溪担忧地拉了拉她的袖子,“你没事吧?”

谢惜棠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勉强笑道:“我没事,走吧。”

竟是再没有心情琢磨这些残局了。

谢惜棠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程淮,见到她前世的丈夫。

皇寺失贞事件发生后,她如同一具失了躯壳的行尸走肉,任凭家中人安排,将她很快地嫁给了一个进京赴考的学子。

新婚夜红烛摇晃,她穿着赶制出的嫁衣,无悲无喜地等待着她的丈夫。

喜帕被挑落,昏黄的烛光下,她对上了一张笑吟吟的桃花面。

红色喜服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白净的面容在暖融融的光晕下竟有了几分妖冶之态,比话本中所描述的山野精怪还要惑人。

谢惜棠没有想到,自己的新丈夫竟生了张如此过人的面皮。

他端来酒杯,修长的指节落在她下颌上,轻笑:“瑰姿艳逸,端丽冠绝,夫人生得真好看。”

那一夜,两人并未圆房。

程淮主动抱起了被褥,去书房前对她道:“婚宴繁琐,夫人累了一天了,想必疲乏得紧,稍后我送碗安神汤来,夫人用过后再睡吧。”

端得是十足的体贴。

谢惜棠寂静了许久的心忽得生出了些局促,她捧着热乎的汤碗,嗫嚅道:“你......夫君让下人送来便好,不必亲自来送。”

支着下巴看她的青年神色顿了顿,随后笑开:“夫人误会了,府上可没有下人,只有你我二人加上我母亲。”

谢惜棠愣住了,她前段时日浑浑噩噩,哪里有心思去探寻马上要嫁的人是怎样的身世。

她知晓自己说错了话,有心挽救,却不知如何开口。

青年却已经将汤碗收到了托盘上,语气温和,一如既往的好脾气:“夫人养尊处优,想必喝不惯我熬的汤羹,好在我新寻了个教书的差事,得了些银钱,明日便去牙行看看,替夫人买一个婢子回来。”

“不、不用!”她连忙打断,在青年含笑的目光下局促地捏紧了衣摆,面颊微红,“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也,也可以照顾好你与婆母。”

程淮是个温和有礼的君子。

他总是挂着温和的浅笑,归家时偶尔会给她带一些糕点,即便她做的饭菜粗陋难吃,他也会一口口吃完,再拉过她的手看有没有伤到。

他全然不像她见过的那些世家子弟般倨傲,在发现她精通诗文后,还会递给她几本书作为消遣。

谢惜棠那颗死去的心又一点一点地活泛了起来。

她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峰回路转,许是上天垂怜她,这才让她碰上了这样一个好郎君。


谢映容自然知晓面前之人轻易得罪不得。

雍朝崇尚佛教,静安寺又是万寺之首,声望极高。

这位镜明大师,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有慧根。

九岁便熟读经义,能与住持对答,十二岁便能开坛讲经,惠泽信徒。

在《娇宠》这本书中,镜明顺利地继承了住持的衣钵,被奉为国师,信徒遍布四海。

在谢映容原本的计划中,她是打算用几千年文化遗留下的那些佛偈名语,震撼这位镜明大师,好好刷一番好感度,借着镜明的声望,给自己镀镀光的。

可眼下,她已经无暇顾忌那么多了。

这个机会太难得,谢映容不想错过。

至于镜明大师的解释,谢映容并未相信。

她清楚地明白谢惜棠是这本书的女主,女主光环重,引得这位大德为她说些好话也不稀奇。

谢惜棠狼狈的外形、裙上的血迹以及支支吾吾的表现都不是一句祈福念经能够解释得了的。

今夜冒犯了镜明大师,往后还有机会补救;但要是轻轻纵过了谢惜棠,下一次的良机就不知道何时才能有了。

在听了谢映容的质问后,镜明大师并没有立即作答,只是用那双清冽的凤眸看了谢惜棠一眼,垂首,又念了声佛号。

如此表现让秦氏母女二人心中大定。

秦氏松了一口气,开口道:“镜明大师的话,我自然是无有不信的,只是棠儿,母亲不明白,为何你白日里不祈福,偏偏要等到深夜?还非要避开婢女?”

“母亲听到你失踪的消息,登时心都要吓掉了,生怕你有个万一,届时我该如何向你父亲交代?有何颜面面对谢家的列祖列宗?”

谢惜棠顶着众人或怀疑、或责备的眸光,愧疚地低下了头,泪珠一颗颗砸在地上,纤弱的肩膀发着抖,声音呜咽。

“我来此处是为了祭拜亡母。”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连秦氏的面皮都一时僵住了。

她暗自恼恨,这小蹄子果真是个有心计的,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叫别人猜测她这个继母面善心狠,吓得原配子女连祭拜母亲都不敢?

她多年来经营的好名声只怕要被这小贱人毁于一旦!

秦氏正要解释,谢惜棠却突然跪在了地上,双手巴巴地扯着她的衣袖,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这段时日以来,我常常梦到娘亲,她瘦削了许多,总是在垂泪。我担忧她在地下过得不好,想着静安寺福泽深厚,菩萨佛祖定然灵验,这才动了心思,为她在此处祝祷祈福。”

她侧过身子,众人这才望见搁置在长条桌案上的香炉,几柱线香已经燃了大半,显然是烧了好些时候了,这谢小姐所说的念经祈福的确不虚。

众人望向秦氏的眼神就不那么对劲了,尤其是方才夸过秦氏的那几位宗妇,脸色更是复杂难言。

秦氏心神微乱,总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太妙,然而已经走到这一步,形势不允许她就此罢手,只好硬着头皮,强撑着露出一个笑。

“你这孩子,何必这般藏着掖着?我向来疼你,你若同我坦白说了,我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谢惜棠红着眼眶,仰起一张满是湿意的小脸,孺慕道:

“母亲自然是疼我的,只是棠儿也敬重母亲,怕母亲多思,不想教母亲伤心。棠儿愚钝,自以为偷偷祭拜亡母,是两全的好法子,谁料不仅让母亲挂心,还惊扰了夫人们,棠儿实在是有罪,该当责罚。”

如此赤诚的孝心,又有谁真的能狠下心去责怪她呢?

在场的命妇们皆生了子女,做母亲的,不就是盼着孩子们懂事孝敬、承欢膝下吗?

那点儿被扰了好眠的恼意早就烟消云散,如今再看谢惜棠,那是越看越可心。

谢映容牙都快要咬碎了,藏在袍袖下的手指不甘心地攥成拳头,声音里都带了两分咄咄:“那长姐身上的血迹是从何而来?”

婢女说她喝下了药,既然喝下,又怎会安然无事?

这血迹定然是被人破瓜时留下的!

伯爵夫人微微皱眉,她也是自幼丧母,方才谢惜棠的一番话触动了她的情肠,让她对谢惜棠满是怜惜。

再看谢映容便觉得不对味了。

之前还一副关怀长姐的做派,可细细品味,却满是诱导,如今事情已明,又抓着血迹不放。

若是真心关怀,此刻当大事化小,扶着长姐回去休息才是,又怎会跳出来作此问?

伯爵夫人见多了宅院里的明争暗斗,转瞬间便想明白了。

她开口道:“夜路昏暗,我们这么一群人,提了好些个灯笼尚且走得艰难,更遑论孤身一个小姑娘了,磕着碰着也是正常。夜色已深,既然事情明朗,便都散了吧。”

谢映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知晓大势已去,可就是不甘心!

谢惜棠羞怯地笑了笑,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将搁置在蒲团边上的竹篮提了起来,揭开遮挡的罩布,露出里面的线香。

“我曾听闻,若用至亲之人的血浸润线香,再予以点燃,能起到安抚魂灵的作用。虽不知真假,但做女儿的实在不忍娘亲泉下受罪,便放了些自己的血。”

伯爵夫人凑近去看,里头俨然放着数十支染了血的线香,大为感怀,眼眶都湿了些,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当真是个好孩子,取了这般多的血疼不疼?我那儿正巧有上好的创药,定不会教你留疤。”

伯爵夫人转身浅笑了下,语气不冷不热,对着秦氏道:“那这孩子我便先带回去上药了,秦夫人放心,稍后定会派人安全护送回来。”

秦氏哪有拒绝的余力,勉强扯出一个笑应下了。

“镜明大师,我等便先告退了。”

谢惜棠乖巧站在伯爵夫人的身侧,离开前,转头回望了一眼。

镜明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少女形容狼狈,小脸苍白,唯有一双猫儿似的眼睛明亮若星,冲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镜明垂眸,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阿弥陀佛。”


京城物议沸然,就连谢府后院的丫鬟们都在私下讨论。

谢惜棠那时心灰意冷,浑浑噩噩,却也偶然间听了一耳朵。

说是郑国公最受宠爱的幺女在寿诞当天与人苟合被撞破,老夫人气急攻心骤然病倒,没过两天便撒手人寰。

好好的喜事变成了丧事,实在令人唏嘘感叹。

谢惜棠想,虽然有点缺德,但对她而言说不定是个机会。

在安平伯爵府用过午膳后,谢惜棠便再一次来到了范郎中所在的医馆。

她带着帷帽,装作医女学徒的模样,观察他诊脉治病了一个下午,看出了许多门道。

有些东西是再高天赋都弥补不了的,譬如经验。

范郎中能够从简单的几句对话中便判断出对方的病情,简单查看过舌苔眼皮后,迅速地写下对应的药方。

往往是谢惜棠还在琢磨这些症状符合哪些病症描述时,他就已经看诊完毕。

谢惜棠大为叹服,临走时她借走了许多医书。

虽说她想专注于妇科杂症,但对其余病症也不能一窍不通,多看些书总是没错的。

谢惜棠行事有分寸,借的都是些很常见的通用医书,范郎中也愿意卖安平伯爵府一个面子,特意取了他曾经批注过的,有了注释,理解起来无疑方便许多。

她让谢星凛先将书本放置在马车上,忍不住又转头询问道:“范大夫,我有一事不明,不知范大夫可否为我解惑?”

“小姐但说无妨。”

“范大夫可曾听说过,有人的血液可以解除药性?”

范郎中摸了摸胡子,沉吟了一会儿:“这倒是稀奇,某从医多年,从未见过这般奇特的体质,不过......”

他顿了顿,又道:“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某早年四处游医时也曾听过,传家较久的医门都会有不外传的秘法,延年益寿活至近一百三四十岁都有可能,想来血液解毒也不是不存在。”

谢惜棠心里装着事,上马车的时候瞥了一眼站在轿子旁边,微垂着头,神情恭敬的少年一眼。

她道:“上来。”

谢星凛手指蜷了蜷。

他板板正正地坐在离谢惜棠最远的位置,专注地望着地面,仿若那上头雕了什么让人目眩神迷的花样一般。

他脑子是空的,连呼吸都压抑着,黑色劲装下的躯体紧绷,抿着唇,似乎在等待着死刑的宣判。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他这样的贱种,又怎配沾染小姐。

月亮就该高高悬挂在天上。

谢惜棠支着额头:“怎么又不说话了?昨夜——”

她话还没说完,少年便猛地跪在了她面前,扑通的一声响吓得她心惊肉跳。

少年低垂着头,额发落在他清隽的眉眼上,唇色苍白:“属下......属下甘愿受罚,只求小姐别驱赶属下离开。”

“谁说要罚你了?抬起头。”

少年呼吸颤抖,视死如归般仰起脸,浓密的睫羽颤得厉害,眼尾泅出一抹红,眸底闪着破碎的水光。

这是谢星凛伤好以来,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

那双总是透着狼一样狠厉的眸子如今盈满了痛苦与脆弱。

褪去强装出来的凶悍后才发现,它其实是极为清澈的,漂亮得像是上好的冰种翡翠。

蒙着水雾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她,祈求她的原谅,惧怕她的抛弃,如同受了伤的雪白猫崽,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谢惜棠手指在他眼尾按了按,湿漉漉的眼睫刷过她的指尖,留下细密密的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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