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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萌娃,带飞一堆隐世大能薛澈苏知知最新章节

木香台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山上天色亮得早。晨光熹微时,郝仁和白洵带着几个村民从地下酒窖出来,衣摆上仿佛还残留着昨夜的月光。白洵的刀依然在腰间的刀鞘里,刀鞘末端接连滑下一串血珠。血滴落在春日青嫩的芳草上,像胭脂色的露珠。郝仁几人审了一夜青蛇帮,用了各种办法逼得他们吐口做过的所有事情。卖过的人,劫过的财,刺杀过的官……以及所谓的朝中贵人,都被交代了个清楚。审人的法子很有效,就是有些血腥。仇冥还剩下一口气吊着,身上被绑了几根麻绳,被孔武拉着在地上拖行。他满脸是血,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已然辨不出原本模样。若能重来选一次,他宁死也不会来这座山。这些人不是普通的村民,也不是普通的山匪。手狠,心也狠。尤其是站在中间的那个斯文俊秀的村长郝仁,居然让人一刀一刀地剜他们身上的皮肉...

主角:薛澈苏知知   更新:2024-12-27 19:3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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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薛澈苏知知的其他类型小说《小小萌娃,带飞一堆隐世大能薛澈苏知知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木香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山上天色亮得早。晨光熹微时,郝仁和白洵带着几个村民从地下酒窖出来,衣摆上仿佛还残留着昨夜的月光。白洵的刀依然在腰间的刀鞘里,刀鞘末端接连滑下一串血珠。血滴落在春日青嫩的芳草上,像胭脂色的露珠。郝仁几人审了一夜青蛇帮,用了各种办法逼得他们吐口做过的所有事情。卖过的人,劫过的财,刺杀过的官……以及所谓的朝中贵人,都被交代了个清楚。审人的法子很有效,就是有些血腥。仇冥还剩下一口气吊着,身上被绑了几根麻绳,被孔武拉着在地上拖行。他满脸是血,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已然辨不出原本模样。若能重来选一次,他宁死也不会来这座山。这些人不是普通的村民,也不是普通的山匪。手狠,心也狠。尤其是站在中间的那个斯文俊秀的村长郝仁,居然让人一刀一刀地剜他们身上的皮肉...

《小小萌娃,带飞一堆隐世大能薛澈苏知知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山上天色亮得早。

晨光熹微时,郝仁和白洵带着几个村民从地下酒窖出来,衣摆上仿佛还残留着昨夜的月光。

白洵的刀依然在腰间的刀鞘里,刀鞘末端接连滑下一串血珠。

血滴落在春日青嫩的芳草上,像胭脂色的露珠。

郝仁几人审了一夜青蛇帮,用了各种办法逼得他们吐口做过的所有事情。

卖过的人,劫过的财,刺杀过的官……以及所谓的朝中贵人,都被交代了个清楚。

审人的法子很有效,就是有些血腥。

仇冥还剩下一口气吊着,身上被绑了几根麻绳,被孔武拉着在地上拖行。

他满脸是血,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已然辨不出原本模样。

若能重来选一次,他宁死也不会来这座山。

这些人不是普通的村民,也不是普通的山匪。

手狠,心也狠。

尤其是站在中间的那个斯文俊秀的村长郝仁,居然让人一刀一刀地剜他们身上的皮肉。

郝仁每问一个问题,就有人从仇冥他们身上剜下一块肉。

只有最先回答的那个人,才可幸免一次,其他不回答或是回答晚了的人,都会挨上一刀。

而后郝仁又会抛出下一个问题,如此循环。

施刀的人极有手法,每一刀都避开要害,确保他们痛不欲生,又没有性命之危。

青蛇帮的人刚开始还可以忍,但到后面就争相交代。

仇冥也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在刮骨之痛下终于破口喊道:

“兵部鲁侍郎你们惹得起么?!区区山野村匪,鲁侍郎动动手指就能剿了你们整个山头!”

他喊完,等着看村民们惊慌的反应。

郝仁望着他,面上没有半分被威慑住的恐惧,只颔首赞同:

“说的对,那就更不能留活口了。”

噗。

仇冥吐了一口血。

到了天亮时,该说的不该说的,青蛇帮全交代了。

仇冥被绑着拖出酒窖,以为黑匪山的村民要将他扔去野外自生自灭。

“到了。”前面带路的白洵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处阴湿的洞穴,内里幽深漆黑,不见一星半点光亮。

孔武把手上的麻绳一甩,将仇冥扔到了洞口。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洞内传出,一只碗口粗的大蟒蛇游移至洞口。

“嗬……嗬……”仇冥声带嘶哑,两手抠进身下的泥土里,全身颤栗。

他没想到,这些人竟会把他拖来喂蛇!

村民们不知何时离去了,只余下张开巨口的蟒蛇和猎物。蟒蛇一口咬住仇冥的脚踝,将人拖进洞穴。

仇冥惊恐地想抓住地面,却只在所过之处刮下长长的十指血痕。

身体彻底没入黑暗前,他眼前浮现一双满是怨毒憎恶的眼睛。

那个被蛇分食的富商临死前曾用流血的双目盯着他:

“我死后必化长虫,啖你血肉!”

仇冥的瞳孔在恐惧中急剧扩张:

“嗬……不要……嗬……”

巨蟒缠绕住仇冥的身体,再次张开巨口,朝着仇冥俯下……

……

苏知知今日破天荒地没有出门闹腾。

她昨夜摔跤,把手臂给摔脱臼了。

虞大夫用布条把苏知知的胳膊包得严严实实,多余的布条绕到颈后挂着,手臂悬吊在胸前。

“接下来不可再胡闹了,虞大夫说了,要休养三旬。”

伍瑛娘一早就来叮嘱苏知知。

昨晚那一下真是把大家都吓坏了。

虽然就算中了暗器,有虞大夫和花二娘在,不会出人命,但谁也不想看见苏知知出事。

苏知知吊着胳膊,在伍瑛娘的照顾下老老实实地穿衣洗漱。

她喝着伍瑛娘熬的鸡蛋粥,突然机灵一笑:

“娘,我要休养这么久,是不是就不用念书写字了?”

伍瑛娘轻轻掐了一下女儿粉嫩的脸蛋:

“你运气好,摔的是左手,不影响右手练字,明日照旧去学堂。”

苏知知不嘻嘻了:……这运气好得真不是地方!

苏知知没出门,薛澈倒是来村长家看望她了。

薛澈休息了几日,烧都退了,虞大夫让他每天除了喝药外要多出门走走。

薛澈得知青蛇帮是冲着自己来的,对于自己给村里再三添麻烦这事,他很不好意思。

又听说苏知知在混乱中摔伤了手,他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应当来探望。

只可惜他眼下不在京城,没有管家备上门礼,薛澈只好自己作了一幅画带来,不至于两手空空。

薛澈来的时候,见门外趴着断腿的小羊,低头吃草。

旁边窗户露出苏知知板着的小脸,苦大仇深地写大字。

“知知。”薛澈在门口敲敲门。

苏知知回头看见玩伴,眉头一下舒展开,眼中春意绽放:

“阿澈,快进来!”

薛澈走到苏知知身边,看着她悬挂的手臂:

“你感觉如何,还疼吗?”

苏知知大大咧咧地摇头:

“睡了一觉就不疼了,还不如我练字手疼呢。”

“你手里拿着什么呀?”苏知知一眼就注意到薛澈手里的画卷。

薛澈将画卷递过去:“送给你的。”

“我看看。”苏知知欢喜地催着薛澈打开。

画卷徐徐展开,天高云淡,一只巨鹰在空中展翅。地面上,三三两两村民荷锄。

其中有个女童的背影,头上两朵小花苞,系着的红绳随风飘扬。

苏知知指着那只巨鹰:“你画的是阿宝?”

薛澈点头。

苏知知:“那我在哪里?”

薛澈指了一下画上系红绳的小背影。

“你把阿宝画得这么大,把我画得这么这么小?”

苏知知用右手小指头的指尖比划着,发现那小人还没自己的小指一半高。

对比起阿宝的身躯,她简直小得像条蚯蚓。

“阿澈,你送我的画,上面连我的脸都没有,还把我画成小虫!”

薛澈:“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知知:“那你是什么意思?”

薛澈面皮泛红。

他从来没画过女孩子,日常只画过山水动物。

落笔前,他也想过画苏知知摸着阿宝脑袋的模样,可是羞于下笔,就改了布局。

“你是不是不会画人呀?我教你。”

苏知知拿起笔在画卷上添了一个小人,椭圆的小脸,里面点了眼睛和鼻子。

画得很简单,但居然和薛澈的神态有几分像。

“喏,画人又不难,你下次就这样画我吧。”

苏知知说着,要在小人旁边写上薛澈的名字,然后她扭头:

“澈字怎么写?”

薛澈用指头在桌面上划了几下,示范怎么写“澈”字。

苏知知感叹:“你的名字好难写啊,比我和我爹娘的名字加起来都难写。你还有别的名字么?”

薛澈的手顿了一下,重新写了个字:

“我父亲很早为我取了字,愈之。”

苏知知一看就觉得脑袋大了一圈:“这不是更难写了么?”

她还是选择写了“澈”字。

苏知知写完薛澈的名字,又要在那个花苞头背影旁边添上自己的名字。

薛澈不解:“你为何要在画上标每个人名字?”

苏知知瞪大眼反问:“还不是因为你把人画太小了,不标怎么知道谁是谁?”

薛澈无言反驳,任由苏知知把名字添了上去。

反正那是他送给苏知知的,她想怎样都行。

但苏知知写完名字后,薛澈看着墨迹未干的那个“苏”字,终于吐出一个疑问:

“知知,你为何姓苏?”

郝村长姓郝,伍瑛娘姓伍。

知知是他们的女儿,却姓苏。

苏知知把画卷放在一旁晾干,很自然地回答:

“因为我生母给我取的名字啊。”


黑匪山。

清明这一日,村里众人都起得很早。

大家以前都是在江湖上混过的,到如今,认识的人里,死的比活的多。

村民们三三两两往黑匪山的南面走。

山南侧有一片墓园,立满了墓碑。

有的墓碑后边是个小土包,而有的,仅仅就是一块墓碑。

细雨蒙蒙。

苏知知和薛澈走在前边。

两个孩子手里都拎着一大串纸元宝。

苏知知左手已经好全了,张开双臂,迎着雨丝往前跑,手里的纸元宝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

她发顶的花苞头圆鼓鼓的,像两个小包子。

苏知知的头发很黑很多,伍瑛娘要拿绑头绳给她绕好几圈才能缠牢。

她今日戴的头绳很漂亮。

年前村里猎到一只虎,老虎筋被抽出来给苏知知做头绳和弹弓。

伍瑛娘在虎筋外头缠了一圈圈的红丝线,绑在知知头上,好看又紧实。

郝仁和伍瑛娘走在后边,手里提着香烛和祭品。

薛澈今日本打算待在屋内的,但苏知知拉着他一起来,说要让她天上的娘亲见她的新玩伴。

“我娘见到你,肯定很高兴的。”

苏知知他们走到了一排墓碑前。

点了蜡烛,烧了香,将装着肉和米团的碗放在墓碑前。

薛澈原以为只是来祭拜苏知知的生母。

来了才知道要祭拜的墓碑有好几处。

“知知给外祖父、外祖母上香。”

“大舅父、大舅母请吃米团……”

“娘,知知又给你带花了……”

“娘你看阿澈,我新收的小弟,是不是很好?”

苏知知忙得不停,嘴里念念叨叨的。

薛澈跟着在后边问候:

“知知外祖父、外祖母、大舅父、大舅母好……”

“晚辈薛澈,见过各位长辈。”

“晚辈不是知知的小弟,各位长辈莫误会……”

苏知知总是爱出门跑,她自从前年记住墓园的位置后,有时自己也会跑去母亲的墓碑前送东西。

可能是一把颜色热烈的野花,也可能是一捧熟得甜透的浆果。

苏知知从衣服上缝着的小荷包里掏呀掏~

掏出来几颗青嫩的野果子,在每位长辈的墓碑前放一个。

伍瑛娘拂去苏知知头上沾着的花瓣:“知知有心了,外祖父他们收到知知采的果子一定很喜欢。”

苏知知变戏法一般从篮子里抽出个小纸鸢:

“我今天还要和阿澈放纸鸢给他们看!”

纸鸢是秦老头照着阿宝的样子做的。

苏知知把纸鸢递给薛澈:

“阿澈你举好纸鸢,我放线往前边跑,起风了你就松手。”

薛澈不屑于玩这些幼稚的小玩意,但说实话他其实从来没玩过。

他双手托着纸鸢,看着苏知知手里的线越拉越长。

一阵风刮起。

薛澈松开手里的纸鸢,朝苏知知大喊:

“知知,风来了!”

苏知知两条小腿像轮子一样快速蹬起来。

纸鸢一摇一摆地往上升。

阿宝也飞过来了,像是要和纸鸢一比高低。

郝仁站在墓碑前,看着两个孩子玩闹的场景。

而后,他掀开衣袍下摆,跪在墓碑前,面容肃穆地磕头:

“父亲、母亲、大哥、璇儿,凌云来看你们了。”

他伏下身子磕头,如被积雪压弯的竹枝,久久没有直起来。

他不姓郝。他姓裴。

他不是山野村夫,不是江湖大盗。

他是当年风流傲气的长安才子,裴家二郎。

是那些世人口中,随着裴家流放,死在路上的裴凌云。

当初父亲被人诬陷私通敌国陷害薛家军,皇上大怒,百官求情后,裴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看了慕容禛和慕容婉的字帖,张太傅道:“不错。”

接着又看了其他人的字帖,口中始终就是“不错”、“尚可”、“差强人意”几个词。

慕容禛昨日精心花了两个时辰,才完成了功课,却只得到张太傅的一句“不错”。

他略微失落:“张太傅,孤下次会尽心练得更好的。”

张太傅:“太子聪慧,勤加练习后,定然能做得更好。”

张太傅口上夸慕容禛聪慧,这种聪慧是他对任何一位贵人之子都会说的客气话。

平心而言,太子不笨也不懒,可论起才能和悟性,只能算平庸之辈。

但没有人敢说,张太傅也不能说。

一国储君,未来的天子,怎能被说平庸?

宁安公主问:“张太傅教过的最出色的学生是谁?”

慕容禛闻言,也看向张太傅。

张太傅:“能成为太子之师,是老臣莫大的福气。”

孩子们小,只当张太傅这句话是在称赞太子。

太子慕容禛也这么以为,脸上露出了笑意。

慕容婉眉间收敛一丝疑惑,觉得张太傅好像在避开宁安的问题,但她没有说话。

张太傅双手负于身后,转身面向讲台,藏住表情中的哀伤。

他教过的最出色的学生?他当然记得。

那个孩子三岁识字,五岁作诗,七岁行文,十四岁名满长安,十七岁中探花。

他看着那个孩子长大,越来越出色,成了人人口中的“文武双璧”。

裴凌云,他这辈子最骄傲的学生——

如今,已经不在了。

张太傅闭上眼,长吐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看见坐在后面的慕容铭已经趴在桌上打瞌睡了。

“恭亲王世子!”张太傅一口气闷在胸前。

“一日之计在于晨,你却于学堂之中酣睡,实属不该。移步至后,站半个时辰,勿再懈怠。”

张太傅严肃起来是很有威慑力的。

“哦,学生这就去。”

慕容铭被惊醒,挠挠后脑勺,站到最后面罚站去了。

他去罚站的动作很流畅,虽然来礼和殿上学才半个月,但是罚站罚抄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反倒慕容婉脸发热,拿书本挡住自己的脸,暗骂一声“蠢货,真丢人”。

慕容铭和慕容婉从一个娘胎生出来,但是性子截然相反。

慕容铭不上进也不念书,贪玩爱睡。

张太傅字字珠玑,但到了他耳边就成了催眠的魔音。

因此慕容铭在后边罚站时,迷迷糊糊地站着都快睡着了。

等到了下课时,慕容铭才清醒过来。

张太傅出了礼和殿,学生们也起身休息会儿。

慕容铭顽皮,看见眼前一个人走过,故意伸脚去绊人。

砰——!

三皇子慕容棣被绊倒,摔在地上。

想撑着桌案爬起来时,手又正好撑翻了砚台,溅得脸上身上都是墨汁。

“哈哈哈哈……好像乌鸡啊哈哈哈……”罪魁祸首慕容铭笑得前仰后合。

其他皇子公主也有不少跟着笑起来的。

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起狼狈的慕容棣。

慕容棣缓缓地爬起身,动作迟钝得像只百年老龟。

他抬起脸,脸上一半都是墨汁,黑得吓人;可另一半干净的脸却意外地很清秀白皙。

太子慕容禛说:“阿铭,你绊倒了三皇兄,应当道歉。”

好似在主持公道,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很随意,完全没有斥责慕容铭的语气。

慕容铭嬉皮笑脸地凑到慕容棣身边,用手指揩了一下慕容棣脸上的墨:

“哈哈哈……对不住对不住,我给乌鸡三皇子赔礼了……”

慕容棣站起来,抹了仓促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却把脸越抹越黑。


村民本来还吵吵闹闹的,见到村长郝仁抬手,众人就渐渐安静了。

大家都愿意听郝村长说话,听着就安心。

但是郝仁看着眼前这一帮不让人省心的村民,其实有几分头疼。

他本意是想带着大家隐居山间,平平淡淡地过农家日子。

谁知道风波一桩接一桩。

他们想退隐,奈何实力不允许。

“第一件事,昨晚秦老和孔武守村有功,不仅让大家喝上了蛇肉汤,还抓了几个青蛇寨的活口,各奖励烤羊腿一只,大家有异议吗?”

“没有!”众人道。

伍瑛娘单手拎着两条上午刚烤好的羊腿,当着大家的面,分给秦老头和孔武。

那羊腿烤得滋滋冒油,香气诱人。

伍瑛娘的厨艺真是没的说。

大伙咽了下口水,继续听村长道:

“青蛇寨的人涉及江湖,大家说说怎么处理。”

村民们顺着村长的目光看向西南侧的牛棚。

柳银环和几个还剩一口气的青蛇寨弟子就被绑在牛棚门口的木桩子上。

“村长,押他们在这做人质,让青蛇寨拿银子来赎,刚好挣一笔。”有人站起来建议。

“不可。”郝仁的眉心蹙起。

他气质儒雅风流,即使皱眉生气也像个惆怅忧郁的世家公子:

“说了多少次,我们现在不是山匪,不能再留着以前的老思想!旧作风!

我们是良民,良民怎么能绑架勒索呢?”

发言者面有愧色,赶紧又想了个新法子补救:

“那要不把人留下,最近开春要犁地,可以给他们绑上绳子拖耕犁当牲口用,让村里的牛歇歇。”

此话一出,不少人点头。

郝仁目露欣慰:

“这个想法不错,物尽其用,人尽其用。”

大家为发言者拍手叫好。

“啊啊、啊啊、啊。”孔武也站起来,挥着手指指林子。

孔武没有舌头,只能靠手比划,可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猎豺狼虎豹的时候,把这些人丢出去做饵,引野兽入陷阱,方便他们打猎。

“这个提议也可以,”郝仁略作思忖,“这样多猎两只虎回来应该不成问题。”

大家纷纷道:

“对对,老虎咬剩的,还可以喂猪喂狗,埋进土里做肥料。”

“剩下的人骨头扎些稻草,放田里还能驱麻雀。”

郝仁频频颔首:“大家就要有这种勤俭过日子的态度。”

接下来又有人提出五花八门的建议。

柳银环等几人在旁边听得两股战战。

他们青蛇寨混了这些年,奸杀拐盗的事情是做过不少,可他们也没琢磨出过这么多种死法。

他现在觉得这个村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村民们早上干了体力活,此时卷袖子的卷袖子,光膀子的光膀子。每个人胳膊或背上都有狰狞的刀疤。

那绝不是干农活会造成的伤。

柳银环又想到昨晚顺风耳和那个黑熊少年的厉害,他头上冒出层虚汗。

这真的是什么良民村么……

他希望有个正常人能站出来说,把他们送官府。

因为他们青蛇寨其实在朝廷有人罩着,疏通一下关系,做做样子就能换个身份出来。否则他们如何能混到今日?

“村长,恕我直言,作为医者,我认为直接用这些法子不妥当。”

咋咋唬唬的人群里,一身白衣的虞大夫站起来,身板挺直,衣袖飘然。

柳银环见站出来个白面斯文的郎君,还是个宅心仁厚的医者,眼里露出几分希冀。

好啊。

只要有个心软的,肯放他们出山,他们就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虞大夫继续道:

“我最近在研制新药,需要药人。试得成功,可令人生猛如虎;试得不好,便是活死人一具。”

“这几个人正适合拿来试药。等我试完药,你们再拿去用。”

虞大夫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六岁,但因为医术精湛,很受全村上下敬重。

他说要研制新药,大家伙儿都鼎力支持。

“唉,就这么点人,先紧着虞大夫用吧。”

“对对,当牲口肥料啥的都不打紧,试药是大事。”

“虞大夫别客气啊……”

郝村长显然也欣赏虞大夫的想法,颔首道:

“那这些人先拨给虞大夫用,之后若是试药成功了,让他们去田里替牛拉犁;不成功的话,还可以打猎的时候当作饵来用。”

村民们觉得没毛病,两全其美,怎么着都不浪费。

不愧是村长,真英明。

柳银环在牛棚边听着,只觉得两眼发黑,不管不顾地大喊:

“我乃青蛇寨的二当家,你们若不放我,青蛇寨绝不善罢甘休,定会来此报仇!”

他喊得声嘶力竭,可村民们都笑了,连不苟言笑的虞大夫唇边都漾开浅浅的笑意。

“哟,这么看他们还会送人来。”

“正好,这一批试药,下一批当肥料。”

“哈哈哈……”

伍瑛娘走到牛棚边,一人抡了一巴掌,柳银环几人就全晕过去了。

她拍了两下手上的灰:“好了大家别起哄,听阿仁继续讲。”

众人又齐刷刷扭头,把视线移回到郝仁身上。

薛澈靠在窗边,满脸震惊,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他只有六岁,但京城里教过他的夫子都说他聪颖过人,悟性极佳。

可今天看见的事情他完全不能理解。

杀人这种事居然可以被明明白白地提出来讨论,还要比较哪种方法最节俭好用。

青蛇寨昨晚真的来了,可是村民们毫发无伤,还吃了他们的蛇。

薛澈问苏知知:“你们以前是山匪吗?”

“是啊,不过秦爷爷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那是以前的事了。”

苏知知的语气中大有遗憾。

薛澈:“你们也杀人越货吗?”

苏知知叉腰:

“那叫劫富济贫,锄奸斩恶。我们以前是义匪,十里八乡都靠我们罩着。”

“现在我们商量第二件事。”郝仁的声音将两个孩子的注意力又拉了回去。

“去年别的地方收成不好,今年世道不太平。我们村抓了几个恶徒,引起了一些人注意,从今夜开始,多加两人值守,轮值顺序要重新排。”

大家对这点也没异议。

但是白洵在旁边提了个问题:

“村长,这次排轮值,能不能把你换下来,换成阿宝?”

郝仁难得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道:“好。”

窗沿边,薛澈无声地用目光猜测谁是阿宝。

苏知知像是知道薛澈在想什么,把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口哨。

哨声未落——

哗哗哗!原本在角落休憩的巨鹰扑腾着身子过来,个头比苏知知还高大。

阿宝在苏知知面前低下头,乖顺地让苏知知摸它头上一缕白毛。

“喏,这就是阿宝。”

薛澈第一次见如此巨大的飞鹰,尖利的爪子沾着已经干了的血渍。

他以前随大人去皇家猎场时,都没见到过这么大的鹰:

“这是哪来的鹰?”

苏知知:“我捡的。”

“什么?”薛澈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知知重复一遍:“我在山里随手捡回来的。”

苏知知从小个随手捡东西的毛病,几年前看见只受伤的幼鹰,抱着不肯放。

于是村里就把这只鹰留下来养着,取名阿宝。

谁也没想到,阿宝竟然能长这么大,打起架来能抵好几个村长。

“咳咳,”郝仁开始说第三件事,“最后一件事,是关于春种。”

“我们村去年收成不错,且人力有余,今年我们多开垦一些公田,加些作物。大家想种什么都可以说。”

去年雨水少,很多地方粮食减产。

黑匪山附近区域是个例外,不知为何,就算雨少,土地也润泽,豆瓜菜米都收成很好。

其实也不一直是这样,多年前也有闹饥荒吃草根树皮的时候。

但从六年前苏知知出生后,地里的食物就开始疯长,吃都吃不完。

那年起,山匪从良。

大家都将苏知知看做福星。

民以食为天,村民们讲到粮食,积极性很高:

“多种点辣椒,下饭!”

“甘蔗!收成了多熬几斤糖来,知知爱吃。”

“我们山多,种些果树茶树。”

苏知知从窗口翻出去,利索地跑到大家中间,举起手大声说:

“我也有想法!”

村民们见知知来了,都停下来让她说。

伍瑛娘走过去把苏知知抱起来:

“说,你想种什么?”

苏知知:“种棉花!可以做衣裳的棉花。”


薛澈意外地探头去看。

竹篓提起来,月亮和溪水从缝隙间溜走,只剩一条湿漉漉的鱼。

那条鱼足有四尺长,头部异常宽阔,银色的鳞片在月色中闪烁。

苏知知的小脚丫踩在溪水中裸露的石头上,垫着脚把甩着尾巴的鱼抱起来。

那鱼立着都比她高了。

“阿澈你快看!”

薛澈:真的是好大的鱼!!

“是胖头鱼,接着。”苏知知喜滋滋地把鱼抛给岸上的薛澈。

薛澈被这条大鱼砸得往后一个趔趄。

太沉了。

沉到他根本抱不动。

苏知知把竹篓再次放进溪水里,这回像是玩水一般,随意晃了两下,居然也抓到了几条一两尺长的鱼。

“好了,这些鱼差不多就够了。”苏知知满意地拎着竹篓上岸。

“阿澈,你做我小弟,我单独分一条鱼给你。”

薛澈吃力地拖着鱼:“不用了。”

“哼。”苏知知把鱼抱过来都装进篓子里,不让薛澈抱了。

胖头鱼半个身子塞进了竹篓,还有半截尾巴露在外边。

两人正要回去,空中忽然飘下细密的雨。

阿嚏!薛澈打了个喷嚏,下意识说了一句:“失礼。”

苏知知左右张望了一下,拉起薛澈的手:

“我给你找把伞。”

薛澈害羞尴尬地想缩回手,京中见过的世家小姐们,可不会这样直接上来抓他手。

可是苏知知握得紧,力道大,薛澈挣不开,而且她的手心温热,暖意源源不断地从手上传来。

薛澈也就由她牵着了。

“你去哪找伞?我们不是没带伞么?”薛澈记得苏知知就只带了个竹篓子。

“这就刚好有一把啊。”

苏知知在一棵枯树桩边站定。

那棵枯树桩有七八人环抱那么粗,盘根错节,如林间一只苍老的妖。

树桩上长了很多蘑菇,其中一个极大,蘑菇顶大如冠盖。

薛澈没见过这么大的蘑菇,但是他不诧异。

短短两天内,他惊奇了太多次,一个巨大的蘑菇已经惊不起他眼中波澜了。

苏知知两手抓住蘑菇柄:“把它摘下来,刚好做伞用。”

蘑菇牢牢地长在树上,苏知知使劲拔。

夜风呼呼吹过,雨水斜打在枯木桩上。

薛澈揉揉眼睛,他方才好像看到枯木桩在发抖。

啪!大蘑菇被拔了下来,苏知知没站稳,抱着蘑菇摔了个屁股墩。

薛澈去扶她,她已经自己站起来了。

苏知知屁股上都是泥,开心地把手上的大蘑菇举起来,刚好盖住他们俩的小脑袋:

“阿澈,我们有伞了!你不用淋雨了。”

她踮脚撑着蘑菇转了个圈,眼中繁星灿灿。

蘑菇伞下,薛澈黯淡许久的脸色被她的目光点亮,心中有一处荒瘠被雨水润湿,嫩芽破土而出。

“知知,谢谢你。”

薛澈觉得浑身的血液滚烫起来,视线开始模糊。

苏知知发觉薛澈脸上浮起反常的一抹红:

“阿澈,你没事吧?”

薛澈摇头:“没事。”

刚说完,眼睛一闭,身子往后栽下去。

苏知知把手上的蘑菇一扔:

“阿澈!阿澈!”

……

小院门口,伍瑛娘披上了蓑衣。

她在村子里找了一圈,没看见苏知知,立刻就要出村找。

“阿仁,你在家等着,知知回来了的话,就让阿宝来报信。”

阿宝在屋檐上扇了扇翅膀,一双鹰眼在夜间更加锐利。

郝仁点头,帮伍瑛娘理好蓑衣:

“你找孔武同去,有个照应,小心些。”

伍瑛娘脚还没跨出门口,就看见不远处出现一小团人影。

郝仁和伍瑛娘同时开口:

“知知!”

今夜的苏知知着实有点狼狈。

她的衣衫被雨打湿,污泥左一块右一块,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

背上背着晕过去的薛澈,脖子上挂着一个竹篓,竹篓里还露出半条粗壮的鱼尾巴。

阿宝飞过去接应,爪子一伸,帮苏知知取走了脖子上挂着的竹篓。

伍瑛娘的身影也冲到了知知面前。

看着满身泥水的女儿,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

这孩子得赶紧洗洗才能要。

“娘,阿澈晕倒了。”

苏知知一路背着薛澈和一竹篓大鱼,累得够呛,路上还摔了几跤。

她声音里带了一丝委屈,一双大眼黑白分明。

伍瑛娘看两个孩子这模样,火气一下就全消了,只有心疼:

“快回家洗澡换衣裳,我送阿澈去虞大夫那。”

郝仁事先烧好了热水,让苏知知赶紧去泡。

苏知知实在累得厉害,郝仁跟她说了什么她都听不清,洗完澡爬上床,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郝仁无奈地笑了,帮苏知知盖好被子。

雨水滴滴答答地下了一整夜。

薛澈在虞大夫家中也烧了一整夜。

虞大夫给薛澈喂了汤药,等到天亮,薛澈才退烧,但人还在昏睡。

苏知知早上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问伍瑛娘:

“娘,阿澈怎么样了?”

昨晚薛澈突然晕倒,苏知知真是吓到了。

村里的叔叔伯伯们被砍两刀都还能喝酒下地,可是薛澈跟她去抓条鱼就晕倒了。

苏知知极为诧异。

伍瑛娘简单说了薛澈的情况:“他身子弱,经不起和你一起折腾。”

苏知知急得就要去虞大夫家看薛澈。

外面的雨还没停,阿宝昨晚帮知知拎回来的竹篓就靠在墙角,伍瑛娘忙得都没功夫去看。

苏知知出门时瞄到了竹篓:

“娘,篓子有我抓的胖头鱼!我想喝鱼头汤。”

她顺手把篓子里的大蘑菇翻出来,撑在头上挡雨,跑去了虞大夫家。

伍瑛娘闻言,也才想起来女儿昨晚带的竹篓。

她走到竹篓边弯腰,拎出一条几十斤的大鱼。

伍瑛娘:嚯!全村都能喝碗鱼汤了。

……

虞大夫家在村子的最东边,很安静,适合他安心钻研医术。

郝仁起了一大早,赶过来看薛澈:

“虞大夫,阿澈可有生命之忧?”

虞大夫熬了个通宵,眼下乌青,但目光灼灼,透出些兴奋:

“眼下没有,但他这身子不好治。”

他就喜欢和阎王爷抢人,越是遇到疑难杂症,夺命剧毒,他就越有劲。

“他娘胎带毒是其一,幼时寒气侵体是其二,前段时日被人贩子带着风餐露宿,加之昨夜淋雨受寒,他这身子自然受不住。”

郝仁脸色肃然:“虞大夫可有医治之法?”

虞大夫拿笔写方子:

“既然送到我这,我定然能救他。需先清他体内毒性,再除寒气,若调养得好,最快两年,身体可如常人。”

郝仁面色缓和了不少:“有劳虞大夫。”

虞大夫语气一转:“只是现在还医治不了,要祛毒还缺一味药。”

郝仁:“什么药材?我可去山下采买。”

虞大夫语气幽幽:“千年灵芝。”

郝仁默然。

灵芝不易得,药铺里连百年灵芝都难见,更别提千年灵芝。

他地就算有千年灵芝,也八成会作为贡品送入宫中。

多年前,太后寿诞,曾有地方官献千年灵芝一株。

郝仁有幸见过一次,形如伞盖,根茎粗壮。

虞大夫:“所幸他年岁尚小,还有时间。若是等到及冠后才医治,那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他了。”

“哇——阿澈——”

苏知知眼泪汪汪地从外边冲进来,跑得发丝飞起。

她从家一路小跑到了虞大夫门口,听见虞大夫和爹在说话。

也没听见别的,就正好听见那句“神仙来也救不了他”。

苏知知趴到薛澈的床边,粉嫩的小脸吓得失了血色,泪珠子从眼角接连滑下来:

“阿澈,我再也不带你抓鱼了……我、我不知道抓鱼也会死人……”

“我把你害死了……哇……”

苏知知哭得大声,手里的蘑菇伞滑下,在地上骨碌骨碌滚了半圈。

郝仁没出声,定定地看那棵巨大的蘑菇滚到自己脚边。

纹理光泽,盖大如伞。

比他多年前在太后寿诞时看见的那棵,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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