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青拂宁玄礼的其他类型小说《夺走女主的真命天子,本女配不认命全文小说沈青拂宁玄礼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剥壳的小蛋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乾清殿。宁玄礼阅览着平云关送来的奏章,关外风平浪静。他朱笔一勾,接着看下一本。须臾一个时辰后,他疲倦的抬指按了按眉心,每日批阅这些折子令人乏味,但这也是他身为太子的职责所在,无可推脱。监国数月,朝政之事他早已游刃有余。“长晖。”“属下在。”“芳华殿这几日可请太医了么?”宁玄礼为了楚灿的病情询问道,“元侧妃有否遣人来找过孤?”“回殿下,元侧妃还在病着。”季长晖哽了一下,道,“属下派人问候过了,听说元主子还在服药,不过……没有让人来过乾清殿。”宁玄礼眸色黯然几分,薄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他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墨眉皱起,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对了,殿下。”季长晖又道,“属下听闻,今个儿绽昙殿倒是请了太医过去。”绽昙殿?宁玄礼墨眉皱得更深,...
《夺走女主的真命天子,本女配不认命全文小说沈青拂宁玄礼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乾清殿。
宁玄礼阅览着平云关送来的奏章,关外风平浪静。
他朱笔一勾,接着看下一本。
须臾一个时辰后,
他疲倦的抬指按了按眉心,每日批阅这些折子令人乏味,但这也是他身为太子的职责所在,无可推脱。监国数月,朝政之事他早已游刃有余。
“长晖。”
“属下在。”
“芳华殿这几日可请太医了么?”
宁玄礼为了楚灿的病情询问道,“元侧妃有否遣人来找过孤?”
“回殿下,元侧妃还在病着。”
季长晖哽了一下,道,“属下派人问候过了,听说元主子还在服药,不过……没有让人来过乾清殿。”
宁玄礼眸色黯然几分,薄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他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墨眉皱起,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对了,殿下。”
季长晖又道,“属下听闻,今个儿绽昙殿倒是请了太医过去。”
绽昙殿?
宁玄礼墨眉皱得更深,“她也病了?”
“属下不清楚。”
季长晖答道,“殿下一向不关注沈侧妃的事,所以属下也没有特别留意。”
宁玄礼摩挲着扳指的动作略一停顿。
连长晖都知道,他不在意沈侧妃。他心里只有楚灿,他心里明明只有楚灿。
到底昨夜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真是荒唐。
季长晖又问,“殿下,可要去绽昙殿吗?”
宁玄礼沉吟半晌,淡淡道,“孤……不去。”
-
绽昙殿。
秦太医探过情况后跪在地上,“回沈侧妃,依微臣看来,这只幼猫是突发心悸,因而猝死,死时并无痛苦。侧妃无需过于伤心。”
“无需过于伤心……”
沈青拂红肿的双眼似乎已流干了泪水,她木讷的张了张嘴,“依秦太医的意思,我连伤心难过都成了多余的么。”
“微臣不敢!”
秦太医将头伏得更低,“微臣实话说来,这只幼猫,确实已无救治方法,微臣无能,做不到起死回生啊!”
侍琴忍着眼泪,扶住沈青拂。
“主子,您也不想这样的,是您和小油炸糕的缘分太浅了,您对它这样好,它下辈子投了胎还会来找您的!”
“真的么……”
沈青拂哀痛的眼底终于浮现一点生机,“它不会怪我没有照顾好它吗。”
侍琴看她这样没忍住掉下泪来,连忙摇头,“主子,不会的。小油炸糕最喜欢您了,它投了好胎,肯定还会再来找您的。”
这话似乎并没有安慰到沈青拂。
她嘴角一扯,牵动起一个自嘲的弧度,“侍琴,我真的好没用……”
“主子!”
侍琴赶忙跪了下来,“主子千万不要自责,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油炸糕,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主子切莫再伤心下去了啊!”
侍棋,侍书,侍画也纷纷跪下。
“求主子保重心神,切莫如此心伤!”
沈青拂就像听不到似的,缓慢僵硬的蹲下身,抬手摸了摸幼猫,指尖顿时像被刺痛一般,小猫平日那油光水滑的橘色毛发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粗糙颓然。
她本已红肿的眼眶,一时之间再度蓄满泪水。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她呢喃着,像是抽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颓败的垂着头,“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主子……”
几个侍女皆是不忍,
都舍不得主子落泪,又无可奈何,都跟着抹起眼泪来。
季长晖怎么也想不到。
到了绽昙殿,却看见这样一幕愁云惨淡的场景。
他不禁抬眼望了望自家殿下。
太子殿下向来从容冷静的眼神,此刻染上一层朦胧的薄雾,似有一丝不忍。
“无论你把自己哭成什么样子,它都回不来了。”
宁玄礼单手拉住沈青拂的手腕,强行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别哭了。”
沈青拂摇摇欲坠的身子,连站都站不稳。
她半倚着男人的胸膛,抬起双眸,晶莹的眼泪如断线珠子一般落了下来,一滴都没有沾在面上,“殿下……”
宁玄礼一时难以忽视她。
“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
侍女们纷纷行礼。
宁玄礼一挥手,让她们都退下,众人互相使了个眼色,都退了下去。
绽昙殿只剩他和她两人。
沈青拂眼神痛苦,既哀且悲,眼眶红肿得不成样子,眼泪坠落就像怎么流都流不完一样,她无力的动了动唇,“殿下,妾没有了,妾什么都没有了。”
宁玄礼堪堪听见她呢喃着说的最后半句话。
她说,她什么都没有了。
他拧紧了眉头,扶住她腰际的手慢慢得收紧,“你是孤的侧妃,孤绝不会让你一无所有。”
沈青拂并没有贪恋他的怀抱,若在平时她定然欣喜,此刻却松开了他的手,离开他扶持的动作,回过身来,望着他,麻木的喃声道,“妾很难受,唯怕惹恼了太子殿下,今日妾不想跟任何人说话,请殿下原谅。”
宁玄礼心尖陡然一紧。
她白皙娇弱的脸上一滴泪痕都没有,却打湿了前襟一片,他从未发现,她也有如此倔强的一面。
他忍不住安慰道,
“天尚有不测之风云,人尚有旦夕之祸福,何况是这样的凡尘生物呢。沈侧妃,你要坚强起来。”
沈青拂深吸一口气,并未答话。
她又蹲下身,把那只没有缝完的小绒球玩具放到了猫身旁边。
就这样低着头,任由眼泪一滴滴坠落。
宁玄礼俯身,在她旁边低声道,“孤知道这只小猫对你来说很重要,昨日见你那样喜欢它,不料今日它就……你莫哭了,孤这就让人给你找来成百上千只小猫,任你挑选,如何?”
沈青拂始终低着头,“哪一只都不是它。”
“……”
宁玄礼沉默半晌。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果然冰凉。
“孤陪你一起把它下葬吧,好吗?”
沈青拂缓慢的仰起头,木然的眼底沁出几分感激,“多谢殿下。”
寻了一处种着茉莉花的地面,
把小猫葬在此地,连同它平时的玩具,小绒球,小团铃,一同葬了进去。
茉莉花的花瓣掉落下来,掩映于此。
沈青拂的嘴角勉强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有劳殿下陪妾送了小油炸糕最后一程,妾感激不尽。以后妾想它了,便好来此地看它。”
她说完这话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身子虚弱得一歪。
宁玄礼单手捞住她,沉声道,“……沈侧妃,你累了,孤送你回寝殿休息。”
他抱起她,未想她身子竟轻成这样,纤瘦单薄。
太子殿下的眉头拧起,抱着她人进了殿中,吩咐道,“侍琴,煮碗安神汤来。”
“奴婢这就去!”
沈青拂被放在榻上,眼睛红得发肿,她是哭得已经疲倦了,一言不发的喝了安神汤,虚弱的昏睡了过去。
“你们几个,都过来。”
宁玄礼吩咐道,“你们都是沈侧妃的陪嫁侍女,她顿失爱宠,心情郁结,你们要想办法令她舒心。”
“奴婢明白,殿下放心。”
侍琴很快答道,“殿下,眼下正值盛夏,繁花竞放,奴婢会劝主子出去多走动走动的。”
宁玄礼嗯了声,起身,
他回头看了沈青拂一眼,匆匆一眼掠过,在众人跟前很快收回了视线,“孤尚有政务要处理,照顾好你们主子。”
“是,恭送太子殿下。”
芳华殿。
楚灿就这样枯坐着,眼里无神。
她已坐了整整五个时辰,只盯着烛台上那截燃到尾部的蜡烛,一滴一滴烛泪滑落,红得耀眼灼目。
宁玄礼已经走了五个时辰了。
呵,看来是宿在绽昙殿了。
“主子,已经寅时初了,您快安寝吧。”怜香心疼道。
楚灿深吸一口气,冷笑,“原来我已经在这儿坐到第二天了,怪不得天外似有亮色呢,呵。”
她早知宁玄礼的心不会为她一人停留。
上一世的教训,让她心死。
但没想到,这一世,竟是她亲手把沈侧妃送到了宁玄礼身边。
楚灿缓了缓心神,冷静道,“我让父亲去国寺里求一串菩提佛珠,父亲可让人送来了吗?”
“回主子,已经备好了。”
“那就好,给皇后娘娘的东西,必要是最好的。”
她要名正言顺的登上太子妃之位,必须让皇后满意才行。
尽管她知道,宁玄礼是一定会让她做太子妃的。
楚灿收敛起所有情绪,只剩下疲惫,“还有一个时辰,就该去给皇后请安了,皇后爱喝的祁红,也要一并备上。”
“主子放心,奴婢明白。”
-
常熹殿。
崭新的匾额被宫人们小心翼翼的换上,这可是太子殿下亲笔题的字,常熹,日月以为常,光明以为熹。
可见沈侧妃在殿下心中的地位。
季长晖过来送下赏赐时,人还是懵圈的,但还是照吩咐办事,“太子殿下有旨,赠常熹殿浮光锦二十匹,四季花卉二十盆,翡翠美玉两斛,珍珠养颜膏二十罐,珍稀药材二十斤。”
“谢殿下赏赐!”
“谢殿下赏赐!”
几个侍女都好生的送了季长晖出去。
侍琴欣喜的返回殿内,
沈青拂才悠悠转醒,她慵懒的扶着帷帐起身,浑身没劲,侍琴赶忙过来扶住她,“主子,您不再睡会了吗?殿下交待过,您今个儿可以不用起来的。”
他还真体贴呢。
要是真这么体贴的话,昨晚她说让他停下他怎么不停?
沈青拂被侍琴扶着去了浴室,身上唯一一件寝衣脱下来,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上到处都是梅花印,看一眼都让人眼红心跳。
“主子,奴婢放了松针白檀,还有玫瑰花油。”
沈青拂懒散的嗯了声,踏入水中,慢慢浸入,抬手搭在浴池的边缘,那一段藕臂都有不少的红痕。
“侍琴,殿下赏赐过的那套玛瑙头面,你去找出来。”
“是,主子。”
沈青拂倦然的闭上眼,
她对这种事其实一点也不陌生,在现代也交过不少男朋友,她熟练得很的。只是昨夜她还要装作青涩生疏的样子,扮演着被他一点点侵略征服,好像陪着他一同清醒着沉沦。
她泡了一会池水,起身,拿起屏风上干净的中衣换好。
径直走到梳妆台处,慢慢的梳着头发。
她身后一道黑影闪过,跪在地上,“主子。”
沈青拂懒倦,“何事。”
墨惊雪递上一封信,答道,“属下截到元侧妃密信,是从东宫送往江怀王府的。”
她单手接过信,展开。
楚灿这封信,是写给江怀王世子谢摇光的。
谢摇光,是楚灿的表哥。
其人风流多情,尤爱美人。
她记得原书里到了后面,楚灿做了皇后之后,才会联系上这个谢摇光,江怀王手里有兵权,她没少在朝堂上发展自己的外戚势力。
现在,楚灿连太子妃都还没做上呢。
这么快就联系上谢摇光了。
这封信上写,楚灿要谢摇光近来多去庙会消遣,届时,她会为他送上一个绝色佳人。
啧。
沈青拂将信扔给墨惊雪,“既是送往江怀王府的,就由她送过去,把信补好,不要被人看出拆过的痕迹。”
“属下明白。”
墨惊雪略抬起头,眼下的乌青尤为明显,他问道,“主子,您如今,心愿得偿了吗?”
“尚未。”
“属下会陪着主子,直到您心愿得偿。”
“主子,玛瑙头面找来了。”侍琴的声音在殿外由远及近,墨惊雪很快转身,隐入暗处消失不见。
赤金累丝嵌红玛瑙头面,华贵异常。
沈青拂挑了一对小钗,一对手镯,一只戒指。
这对小钗就插在皇后娘娘赏赐的石榴花钗底下,不细看是看不着的,这才是不显山不露水。
她微笑,“辰时到了,去给元侧妃请安吧。”
侍琴也随之微笑,“元侧妃送了主子这样一份大礼,咱们是得去谢谢她。”
芳华殿。
沈青拂端坐许久,才见到楚灿不紧不慢的走来。
楚灿脸色疲倦,虽有笑意却不达眼底,“沈侧妃,让你久等了。我去坤宁宫见了皇后,陪了娘娘用了好一会的茶,这才回来的。”
“给姐姐请安。”
“免礼。”
楚灿坐得端正,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皇后娘娘说了,咱们身为太子殿下的侧妃,就要为他绵延后嗣,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沈青拂乖巧点头,“姐姐说的是。”
她这颔首的幅度不大,却带动发间上的那对小钗,也跟着晃了晃。尽管钗的主人为了低调,藏在了石榴花钗之下,但还是很轻易就吸引人的目光。
楚灿一下目光收紧。
那对小钗,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了。
上一世,大婚之夜的第二日,
宁玄礼就将这套玛瑙头面送了来,
这一世,他竟然送给了沈青拂!
宁玄礼,你果真没有心!
她挤出一丝笑,问道,“沈侧妃,你这对新钗,可是殿下所赐?”
沈青拂目光单纯的望着她,抿着嘴角含羞带怯,不置可否,“这还是要多谢姐姐,若无姐姐成全,妹妹焉能自愈心病呢。”她说着抚上鬓间,柔软的轻纱袖口跟着垂下,不经意间露出里面那对玛瑙手镯,显得她的手腕更加莹白如玉了。
楚灿顿时僵住。
果真是一整套的,一整套都给了她!
她以为只是改换了殿名,送了厚赏。
想不到其中还有这套头面!
楚灿脸色变了又变,几欲沉不住气,她勉强自己冷静,“沈侧妃,你我同为殿下的后妃,你自然无需跟我道谢。我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殿下高兴即可。”
沈青拂崇拜的看着她,“姐姐当真贤惠。”
贤惠?
楚灿更加坐直了身。
她早晚都是宁玄礼的正妻,自然是要贤惠得体的。
彼时,殿外一声唱喏:太子殿下到——
两人纷纷行礼。
“太子殿下金安。”
“拜见太子殿下。”
宁玄礼俯下身,两只手分别递到两人面前,一手一个扶了起来,“孤才下早朝,听闻江南遍地丰收,孤正高兴着。”
楚灿淡笑道,“喜事到,灯花爆。妾今早还看见芳华殿的烛花爆了两下呢,看来是特意来恭贺殿下的。”
宁玄礼难掩悦色,“灿灿真会说话。”
他跟着漫不经意掠过一眼旁边的沈青拂,未动声色。
楚灿笑意微僵,
他眼里竟不知不觉已有了沈侧妃。
她的表情很快恢复如常,“殿下,眼下正值七月,宫外多庙会,妾听皇后娘娘说,此时酬神纳礼,祈福点灯,灵验得很呢。皇后娘娘的意思,自是愿殿下福遂康宁,子嗣昌隆。”
宁玄礼若有所思。
沈青拂眼前一亮,“殿下,庙会上有意思的东西多着呢,妾从前在家里时,就常去庙会上玩,妾最爱扮观音了。”
“你还会扮观音?”
宁玄礼挑眉看她,“孤看你只顾着玩倒是真的。”
沈青拂扁扁嘴,不说话了。
楚灿咬了一下唇,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她一定要在宁玄礼跟前表现出贤惠大度,“殿下,沈妹妹还小,贪玩也是有的,您不要跟她置气。”
她看上去平和从容。
宁玄礼朝楚灿点了一下头,似有欣慰。
“既然是母后的意思……”
他思量片刻,“待过了明日,料理完政务,孤随你一同出宫祈福。”
楚灿欣喜一笑。
旋即又道,“沈侧妃这样喜欢庙会,出宫祈福,你便也跟着一同去吧。”
沈青拂犹豫了一下,“妾怎好打扰姐姐跟殿下。”
楚灿心里哼笑了声。
她倒还算识趣。
不过,这次庙会,她却必须得跟去。
楚灿正欲回应,
谁料太子殿下却已开口,“你也是孤的侧妃,自然也要遵循母后的教诲,不可不去。”
他这话掷地有声。
楚灿脸色变了几变,强行保持着端庄大方,“是啊,沈侧妃。”
她调整语气,尽量平静道,“我们都是殿下的后妃,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自是要为殿下绵延后嗣,为大祁开枝散叶。”
“姐姐如此贤德。”
沈青拂目光里满是艳羡和钦佩,“……不像我,只知道贪玩。”
宁玄礼悠声朗笑,“想不到阿拂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晰。”
楚灿面色一僵,手里的锦帕狠狠攥紧。
他这样的笑声,从前是只有对着她才有的。
宁玄礼,
莫非,你真的对她动心了吗?
……
楚灿已不知今日是如何送了太子殿下和沈侧妃离开芳华殿。
她心里只剩下强压下去的酸涩。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应该欲擒故纵。
她这颗心,只想用无边的权势来填满,才不会这么空虚寒冷。
“给表少爷的信,送去了么。”
“主子放心,奴婢已派人送去江怀王府了。”
“嗯,那就好。”
楚灿的情绪顺畅了一些,卸去所有伪装躺在软榻上,闭上了眼。
这一整夜,终于在此刻才睡得着。
-
翌日,宫外。
静心寺前停了一辆华贵马车。
此处是京城最大的寺庙,这里既供奉三清,又供奉佛祖菩萨。
人杰地灵,香火不断。
今日有庙会,人就更多了。
“长晖。”
宁玄礼吩咐道,“你亲自陪两位夫人进去祈福。”
“是。”
今遭是太子殿下携两位夫人布衣出巡。
难得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候。
季长晖脚步轻快,取了香,分别递给楚灿跟沈青拂。
楚灿执香祈福。
默默在心里念道,信女楚氏,愿诞下太子殿下头胎长子,求菩萨成全心愿。
她将香放入香炉。
沈青拂跟在她后面,执香走近。
她这辈子笃信唯物主义价值观,一不信神,二不求佛。
既然如此,那就……
沈青拂双手合十,表情虔诚。
她心里道:
诸天神佛在上!
我沈青拂不信不求,今遭不过为避人眼目。
我所求所愿,皆靠自己,
不劳诸位保佑。
他朝富贵荣华大权在握,母仪天下,我要我的名字记在青史之上,万古流芳。
诸位,尽可在天上好好看着,
只要尔等袖手旁观。
善哉!
看她表情如此虔诚,楚灿问道,“不知妹妹许了什么愿啊?”
沈青拂笑了笑,“姐姐,心愿说破了,可就不灵验了。”
她停顿一下,道,“我的心愿,姐姐应当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楚灿了然的勾起一抹笑。
像沈青拂这样痴心的女子,既深爱宁玄礼,最多便是祝宁玄礼福遂康宁,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愿?
季长晖回禀道,“四爷,两位夫人都祈福过了。”
宁玄礼嗯了声,目光沉着。
他望着这桩庙宇,心里的想法突然变得简单了许多,再无甚纠结。
楚灿,沈青拂,都是他的女人。
只要他公平对待,灿灿和阿拂,在他心里都会是平等的地位。他并非圣人,心中就算容纳了两个女人,又有何不可?
出了静心寺。
正值庙会,街上热闹非常。
有对酒的,有下棋的,还有在河边放灯的。
沈青拂换了一身白色暗绣轻纱裙,头上束着珠玉冠,垂下两条白色丝绦,一直搭在腰际,她笑着捧住宁玄礼的手,“夫君,你陪姐姐玩吧,妾要去酬神咯。”
她这身打扮,如观音临凡,
知道她贪玩,从没想过她还能玩出个名堂来。
宁玄礼眯了眯墨眸,拿过一方丝帕蒙上她的脸,“观音法相众多,轻易不露真容,知道么?”
“知道了。”
她笑着带上侍琴便径直去了,宁玄礼吩咐了两个侍卫跟上她。
楚灿望着沈青拂离去的背影,眸色越来越阴深,她收回视线。
“夫君,我们去放花灯吧。”
“也好。”
往河边走去,桥上人众多,花灯也各式各样。
楚灿挑选了一个小兔子花灯,难得露出一丝真心的笑。
……
凤凰台。
如今酬神的戏台子,已被许多世家公子围着。
这些公子最爱的游戏便是曲水流觞。
谢摇光最厌恶作诗,曲水流觞的酒杯流动他这里,他二话不说就直接喝酒,怀里还搂着两个美人,那美人只管喂他酒喝。
“谢世子爷,您多喝点呀。”
他天生一张雌雄莫辩的妖孽脸,纵情放荡,邪肆的桃花眼上很快染上一层醉色。
谢摇光醉眼朦胧,支起手弯撑着头,他恍惚中似乎看见不远处的凤凰台上,果真降下一位观音。
她头顶珠玉冠,两条白纱随着夜风浮动,一身清冷圣洁的白衣,翩翩而过,欣然接过路人手里的还愿牌子,系在孔明灯上。点灯,放飞。一双手纤细白皙,犹如画上观音那般,似真的下了凡尘。竟还蒙着脸,更显得神秘庄重了。
谢摇光颓靡的眼神顿时泛起光亮。
这样赤裸裸的视线,难有好意,沈青拂不动声色的继续给过客系上还愿牌。
凤凰台上有不少来酬神还愿的过客。
只要将自己的还愿牌写好,递给扮成各路菩萨的酬神客,再由他们亲自系在孔明灯上,放飞出去也就是了。
此地除了观音,
还有文殊、普贤、地藏王等等……
“观音娘子的许愿牌最灵了,我去年就是在这儿许的愿,今年是特意来还愿的。正正好,又遇上观音娘子了。”
“求菩萨保佑我儿生个大胖孙子!”
“求菩萨保佑我老婆每天少让我跪一顿搓衣板!”
往来过客愈来愈多。
漫天的孔明灯乘风而去。
被太子殿下遣来保护沈侧妃安全的两个侍卫,眼瞅着凤凰台上人就没了,这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看花了眼。
眼前这扮观音的好几个,却没一个是沈侧妃!
这事干的!
“坏了,要是让殿下知道我们跟丢了沈侧妃……”
“赶紧去找吧!”
凤凰台下,幽暗小巷。
谢摇光一路尾随着沈青拂,摇摇晃晃的跟到这里,露出一抹邪笑,“观音娘子,别跑了,前面是死路。”
沈青拂陡然回身,额前冒出冷汗。
这幽暗小巷一个鬼影都没有,外面分明这么热闹,好像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侍琴赶忙护在沈青拂跟前,“你是什么人!”
谢摇光一把推开她,“躲远点,本世子对你没兴趣。”
他这力道竟是十分大,侍琴一下跌摔在地上,沈青拂惊呼,“侍琴!”
谢摇光步步紧逼,
沈青拂步步后退,眼看就要贴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她吓得脸色苍白,眼里蓄满泪意,不知所措的往后退了又退。
侍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主子!快跑!”
沈青拂赶忙弯着身子跑进了暗巷深处,越跑越幽静,她忍不住双腿打了软,再往前跑过去,越过两条小巷,这最后一条竟真的是死路。
她喘着粗气,额前的冷汗掉了一滴。
“观音娘子。”谢摇光的声音戏谑又露骨,“你不是来普度众生的吗,那你来渡我如何?”
她猛然回过头,重重的深吸一口气,胸口跟着快速的起伏,她慌忙拔下发间的石榴花钗,抬手对准了他,“不准再往前一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谢摇光嗤笑,“你瞧你,吓得手都抖了。”
他指尖轻轻一推,石榴花钗掉在地上。
沈青拂惊吓的瞪大眼睛,一滴泪跟着落下,“不,别过来!”
……
庙会,桥边。
两名侍卫匆忙来报,“四爷,属下失职,凤凰台人数众多,属下跟丢了沈主子,暂时……还未找到。请爷责罚。”
宁玄礼皱眉,“无能。”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长晖,你在此看顾元侧妃,孤亲自去寻。你们两个,跟孤一起。”
“是。”
楚灿正在桥边放花灯,她手一推河灯,骤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河里,“啊!”
她扑腾着,灌进去好几口河水,
“灿灿!”
宁玄礼惊讶之余赶忙走过去,四周路人指指点点着赶紧让开路。
怜香吓得一跪,“爷,我们主子不识水性啊!”
眼看着楚灿在河里淹了好几下,
宁玄礼果断跳入河中,游过去,一把抱住楚灿,将她抱上了岸,他按压她胸口,按压了几次,楚灿终于把河水吐了出来,“咳咳……”
她虽吐出了水,却仍在昏迷之中。
“灿灿,醒一醒。”宁玄礼拍了拍她脸颊,她仍旧未醒。
“长晖,去请郎中。”
“属下立刻去。”
宁玄礼抱着楚灿进了附近的客栈,
他换下湿衣,又着怜香给楚灿也换上干净衣物。
宁玄礼对侍卫吩咐道,“元侧妃意外落水,昏迷未醒,你们去找沈侧妃,务必找到。”
“是。”
……
暗巷。
谢摇光酒醉一摇一晃,抬手就要揭开沈青拂的面纱,
却听她冷笑一声,“贱人,跪下。”
谢摇光怀疑自己听错,他眯起醉眼,眼前之人哪还有方才的娇弱退缩,她立于阴影之处,昂着头,发冠上的丝绦随之飘扬。
“什么?”
“没听见么,我让你跪下。”
沈青拂冷了脸,长长的衣袖里捏出一柄琵琶鞭来,她一鞭子甩过去,“跪下!”
谢摇光被打中小腿,跟着倒地,这疼痛,让他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倒吸一口凉气,“嘶……呵呵,你还挺凶猛。”
他话音未落,身上又挨了两鞭子。
沈青拂不跟他废话,狠狠的抽了他一顿,心头才舒坦了点,“世子爷,你不是很想被观音普渡吗?”
她手中长鞭贴近男人的下颚,托起。
她俯身,居高而下,圣洁纯白的衣裳在这暗巷里显得格格不入,“这,就是我渡你的方式。”
谢摇光反而一声邪笑,“呵……哈哈!”
他满身鞭痕,血色染了衣衫,竟真的跪下去,双膝跪在她跟前,嘴角咧开,“观音菩萨怜爱世人,岂会满手血腥?”
“啪!”
又是一鞭子。
沈青拂利落的赏他一鞭,他也不躲,反而很是享受一般眯起了眼,“哈哈……再来几下。”
沈青拂冷厌的低觑他,“怎么,给你打爽了是吧。”
她扬起脚踏在他肩头,用力一踩,“世子爷,你真贱啊。”
她只是恍惚记得,书里的谢摇光,除了爱美人以外,还有点特殊癖好,没想到这书里一笔带过的东西,竟是真的。
谢摇光笑得颓邪,他本就是糜烂的人,
“呵呵,求观音菩萨赐我。”
“赐你什么。”
“赐我得见观音的真容。”
沈青拂冷笑,“你做梦。”
她长鞭一甩,又是一鞭子。
谢摇光被打中了脸,这张妖孽脸妩媚动人,平添了一道浅淡伤痕,他抚上自己的脸,低沉的笑,“你真狠哪,原来是菩萨面,蛇蝎心。”
“不劳世子爷夸奖。”
沈青拂俯身,一脚踩踏在他身上,冷冷道,“你肉眼凡胎,竟妄想渎神,这次,我饶你一回,若还有下次,我一定收了你这条贱命。”
她直起身,收好长鞭。
随意扔下句话。
“贱人,好好跪着吧,忏悔你的罪孽。”
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在他眼前消失,
谢摇光才强撑着倒在地上,望向夜空,他似乎喃喃自语,你,到底是谁……
……
客栈。
季长晖请了郎中,照方抓药,煎药,饮药,楚灿才醒了过来。
怜香喜极而泣,“主子,您醒了就好了。”
宁玄礼放下心来,眉头却仍未舒展开。
两个侍卫来报,手里拿着一支石榴花钗呈上,“回殿下,属下在一处暗巷发现此物,似乎是沈主子的东西。不过暗巷附近已经找过,没有沈主子的踪迹。”
“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楚灿虚弱道,“我和沈妹妹每人一个,想来是她不小心掉了。”她垂下眼,藏下眼底的冷芒,“殿下,不如你亲自去找找吧。”
宁玄礼早已想亲自出去寻,
碍于楚灿没有转醒,他也不好抽身,他旋即吩咐道,“怜香,照顾好你们主子。”
“是,奴婢知道。”
待太子殿下走后,
楚灿立刻吩咐,“怜香,你也出去找找,最好是能让殿下亲眼看见。”
“奴婢明白。”
……
南风馆。
琴棋书画四公子布下残局,专待有缘人破局。若破四局者,必有彩头。
琴公子跟棋公子已经输了,站在一旁观战。
他们在南风馆做了多少年的清倌儿了,从来没见过扮成观音来他们这儿消遣的女子,她看着既不是贵妇,又不是千金小姐。不知她到底是何身份。
室内有脂粉浮香流动。
这些做小倌儿的男人们身上都是脂粉味。
要不是为了让宁玄礼在这儿发现她,她是绝对不会来南风馆的。
沈青拂快速的在画公子的莲塘残画上,画下几只蜻蜓。
又转身写下笔墨,对上书公子留下的残书。
“拨雪寻春,烧灯续昼。暗香院落梅开后。无端夜色欲遮春,天教月上宫桥柳。”这是书公子的残书。
沈青拂对的是:
“花市无尘,朱门如绣。娇云瑞雾笼星斗。沉香火冷小妆残,半衾轻梦浓如酒。”
跟着有馆主叹道,“哎呀呀,咱们这位姑娘赢了,今天的彩头可大得很呢。”
沈青拂一脸单纯的欣喜,“是何彩头。”
馆主一愣,“姑娘竟不知么?”
沈青拂摇摇头。
只见那扮成观音的姑娘,逐渐被四个南风馆的男人围住。
季长晖彻底不淡定了,咽了咽口水,好奇的看了眼自家的太子殿下,果然是一脸阴沉……
“殿下,沈主子这……”
“闭嘴,出去。”
“……是。”
只听那四周男人的笑声越发刺耳,“姑娘不知道,咱们南风馆的彩头是什么,竟还来破局,真是闻所未闻呐。”
沈青拂茫然的怔了怔。
直到是一道清冽低沉的声音响起,伴着一丝愠怒,“夫人,让为夫好找啊。”
她欣然的转过头去,“夫君。”
宁玄礼语调难掩愠色,“枉我为你如此担心,你倒是快活。”
他掠过那四人,顿时眯起墨眸。
“来这儿找乐子来了?”
“不是啊。”沈青拂连连摇头,解释道,“只要赢了就有彩头,我只是想讨个彩头送给夫君。”
她果然不知这南风馆的彩头是什么。
宁玄礼气极反笑,“哦,这说来我还得多谢夫人?”
“姑娘,你赢了,这彩头便是我们四个,你任选一个。”似乎是琴公子在说话。
沈青拂顿时愣住,“什、什么?”
“南风馆的规矩向来如此,请姑娘选吧。”
“放肆。”宁玄礼一声沉怒。
热闹的南风馆周遭顿时鸦雀无声。
“尔等是何宵小之徒,也配让我夫人选吗。”宁玄礼冷声道。
他扔下话便一把抱起沈青拂,附在她耳际,“夫人,你说是吗?”
沈青拂又怯又怕,抱紧了他,眼里满是后悔,“夫君所言极是。”她咬了一下嘴唇,“是我误以为这个地方是什么风雅之地呢。”
她像是个小兔子一样往他怀里钻。
宁玄礼索性抱着她上了楼,“这种地方,孤也是头一次来,不如就在这里吧。”
“什么……”沈青拂讷讷无声。
“这会儿知道怕了?”他嗓音低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来找别的男人。”
“妾没有!”
“没有也无妨。”
他抱着她踢开一扇门,进去,放她在榻上,那一条丝帕勒得她脸上都浮现痕迹了,他单手解下,抚了抚她的脸。
“这么乖,都没解下来过。”
“夫君叮嘱我的话,我自不会忘。”
“阿拂好乖啊。”他哑笑着抱着她放在自己身上,从容的躺在下面。
沈青拂这身白衣罩住了他的腰身。
“呃!……殿下!”
宁玄礼眼底滚烫,就算是这样圣洁的面孔,也有染上欲色的时候,更让人沉沦,他低声道,“阿拂在上面。”
……
……
南风馆外,
侍琴看见了怜香,赶忙装作焦急的样子来回踱步。
怜香上前,“侍琴,怎么只有你一个,沈主子呢?”
侍琴着急忙慌的说道,“我正说呢,主子方才还在巷子里等我去给她拿孔明灯,我回来了,就找不到她了。”
怜香看了眼南风馆的牌匾,“是吗?”
南风馆附近是有很多暗巷。
而且,这个地方,都是一些达官贵人来寻乐子的,里面有不少小倌儿。
谢世子是爱来这种地方。
想必沈侧妃已经被谢世子带来这里了。
怜香心下拿定了主意,“你慢慢找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太子殿下也让人在找沈主子呢。”
她果断回了客栈,禀告给楚灿。
“主子,奴婢在南风馆,发现了沈侧妃和世子爷的踪迹了,他们绝对就在南风馆,错不了!”
侍琴应下赶忙出去找缎子。
沈青拂不动声色的端起药碗,慢悠悠踱步到那几盆姚黄魏紫跟前,雨露均沾的喂了进去。
“哎,真可惜,我不是惜花之人。”
她托起下颚,把空碗随意一放,“所以只好,委屈你们了。”
……
坤宁宫。
崔福泉行礼道,“启禀皇后娘娘,奴才已让钦天监看过,八月初八正是黄道吉日,不如就定在这一日酬谢宗庙。”
皇后点头,“甚好。”
应召而来的司珍房管事陈司珍,行大礼道,“奴婢已按皇后娘娘吩咐,做好了给未来太子妃和沈侧妃两位主子的贺礼。”
她呈上长案,案上放着一条华丽璀璨的南珠项链,还有一对水头滑润的翡翠手镯。
皇后欣赏了一会,很满意。
“不错。”
未多时,宫女来报,“皇后娘娘,元侧妃过来请安了。”
皇后嗯了声,“让她进来。”
随后,元侧妃便被请进了坤宁宫。
楚灿端庄施礼,“给母后请安。”
“平身。”
“谢母后。”
她温声道,“母后,妾正在料理中秋宴的事,不知母后是否有何忌口,妾也好提前备着。”
皇后看了她一眼,淡笑,“本宫没什么忌口,元侧妃,你有长进了。”
楚灿赶忙施礼,“请母后放心,妾一定会办好中秋宴,不会像上次赏菊宴那样出岔子了。”
皇后微笑,“那就好。”
“如今沈侧妃也有了身孕,你一定要照顾好她,不可有所纰漏。”
皇后命令的口吻。
楚灿脸色微僵,赶忙应下,“妾身为太子正妻,理应照顾好妾室,请母后放心。”
“嗯,你能这么说,本宫自然放心。”
皇后随即道,“本宫已与陛下商议过,你的册封礼就定在八月十六日,这几日,尚衣局会做好你的太子妃服饰,送去芳华殿,你好生等着就是了。”
楚灿欣喜若狂,“谢母后。”
……
常熹殿。
沈青拂安安静静的绣着手里的虎头帽,只绣了两只虎须。
侍琴在一旁看着,憋不住笑。
“主子绣的这个,是虎须呀,还是蚯蚓啊。”
沈青拂哼唧了声,“等我绣出大老虎来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呀,小心别被咬到哦。”
“奴婢才不怕呢。”
侍琴乐呵呵的,“主子绣出来的老虎,那也是个每天贪玩贪吃的小老虎,也就比猫大了点。”
“太子殿下到——”
随着一声唱喏。
满地侍女皆行礼问安。
这些日子,太子殿下总是下了早朝就过来看看,她们也都习惯了。
宁玄礼笑着走进来,“阿拂。”
她撂下手里的绣样,行礼,还是行到一半就被他拉了起来。
“你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何须行礼。”
男人的朗笑声响在她耳际,“如何,今日可有听到胎动?”
沈青拂抿着嘴笑,“殿下也太心急,眼下怎会有胎动,妾听家里的嬷嬷说过,要到三个月以后才有胎动呢。”
他却还是抚上她的腹处。
轻轻的摸了摸。
“真的吗?那孤等着。”
宁玄礼薄唇的弧度明显,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他一眼瞧到床榻上放着的那只绣样。
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着实辨认不出来。
“这是绣的什么?”
沈青拂唔了声,“殿下认不出来吗,再仔细看看呢。”
宁玄礼笑了笑,“阿拂绣功甚好,孤实在认不出来。”
她扁了扁嘴,“妾方才已被侍琴笑话过了,殿下也来笑话妾。”
她说着举起那只绣样,递到男人面前,指了又指,“这是虎头帽上的两只虎须呀,殿下,怎么样,是不是栩栩如生?”
宁玄礼的朗笑声更为明朗,“嗯,的确。”
他拉过她的手,“宫里也不是没有绣娘,何必要为难自己。”
皇宫,佛堂。
宁玄礼已经很久没有进过佛堂了,周围都是僧人熟悉的念经声。
他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一串念珠,慢慢拨动。
那是他常用的纯白色念珠,从他十四岁那年便陪着他了。
那年,他率军亲征南漠。
纵使中了敌军的埋伏,他也毫不畏惧,亲手杀出一条绝境生路,以十万人胜了三十万人。
南漠领主吓得投了降,递交降书。
父皇也愿接受南漠的降书。只不过他不接受。
宁玄礼当众烧了南漠的降书,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拒绝了父皇的领受。继续带军杀穿了南漠,将南漠的领土纳入大祁。从此平云关再无烽烟,至此多年风平浪静。
他领兵凯旋,
却没有得到父皇的称赞。
“四皇子,你用兵过狠,轻视将士的性命。如此行径,日后焉以仁心治国?”
宁玄礼不服。
他单手卸去战甲,昂着头,气场摄人,“儿臣只不过以杀止杀,以战止战罢了。疆场之上刀剑无眼,常见血光。我大祁将士自知此理,否则也就不会上战场了。”
父皇被他气得不行。
当下便把他发落到佛堂修身养性了,这一待就是数月。
那段时日,父皇母后都未曾来看过他。
佛经无论哪一篇,
如今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宁玄礼闭着眼,默念着熟悉的经文,手里的念珠被他常年摩挲着也越来越滑润了。
“太子殿下,东宫过来一名宫女,为殿下送来衣物。”
“让她进来吧。”
“是。”
彼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踏入他耳底。
“殿下,这是奴婢送来的衣物。夜来风寒,请殿下勿忘添衣。”
这清澈悦耳的声音。
她身上还伴着熟悉的花香气息。
宁玄礼陡然睁开了眼,正对上她那双清艳的眼眸,他旋即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是,殿下,我等告退。”
众人退下。
宁玄礼望着她,视线已移不开,“打扮成这样?”
沈青拂行礼道,“宫中人多眼杂,妾为避人耳目,因而扮成宫女,免得皇后娘娘责怪殿下。妾只是为殿下送来衣物罢了,这就告退了。”
“谁让你走的?”
宁玄礼拉住她的手,念珠硌疼了她手心,她皱了皱眉。
“殿下,这里是佛堂。”
“孤知道。”
他看了眼她送来的衣物,一件墨狐大氅,是他常穿的。
“孤问你,昨晚为何命人送孤回乾清殿。”
“因为殿下醉了。”
宁玄礼薄唇溢出一声哑笑,“孤饮醉了酒,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么?”
沈青拂站直了身,头也不低,“妾知道。”
她昂着头的样子像极了鹤。
宁玄礼的视线再也无法收回,他手中念珠缠在她手腕,一下将人带近。
他哑声低低的问,“那你还敢自作主张。”
沈青拂被迫跌在他身侧。
她垂着头,再度扬起,眼里尽是坦然和高傲,“妾虽蒲柳之姿,却不愿为殿下折辱。”
宁玄礼皱眉,“此话何解?”
沈青拂眼底浮现湿意,似是自嘲一笑,“殿下昨夜酒醉,虽然抱着的是妾,可殿下喊出口的,却是楚姐姐的名字。”
宁玄礼眉头皱得更深。
他怎么不记得他喊过楚灿的名字。
倒是似乎喊了她的名字……
只听沈青拂又道,“妾知道,殿下心里只有姐姐。妾此来,也是为了姐姐跟殿下重修旧好。殿下与姐姐和睦了,妾便安心了。”
她竟如此爱屋及乌?
为了他,她竟前来帮楚灿?
宁玄礼语调沉了沉,“你倒很大度。”
沈青拂解开念珠的桎梏,在他面前款款跪下,虽然跪着却不低头,“殿下,妾的确仰慕您,爱慕您。但这不意味着您可以欺负妾,侮辱妾。”
她一字一顿道,“妾宁愿孤独终老,也绝不为人替身。”
这样高傲的样子,像极了仙鹤。
始终昂着头。
宁玄礼有一瞬间想到了当年那个不肯低头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宁折不弯。
她和他,竟有相似之处。
他递给她一只手,“起来。”
沈青拂没有抬手放到他手心,反而无视了他,自己站了起来。
“妾今日口不择言。”
她似乎是掩下眼底的泪意,痴笑道,“妾不该冲撞殿下。妾唯有自请禁足绽昙殿,才是妾该做的事。”
“你是在跟孤置气么?”
“妾岂敢。”
沈青拂俯身行礼道,“夜晚更深露重,佛堂不暖,殿下记得添衣,妾告退。”
她就这么走了。
宁玄礼抬手抚上那件墨狐大氅,心中复杂。
楚灿,是他的青梅竹马。
沈青拂……
耳中回响起她这句话,“妾宁愿孤独终老,也绝不为人替身。”
当真掷地有声。
宁玄礼眉头紧皱,陡然自我怀疑。莫非,他昨晚当着她,果真喊了楚灿的名字?
宫道上。
沈青拂步伐轻快,眼里哪还有半分泪意,她舒畅的吩咐道,“侍琴,把我自请禁足的事,宣扬出去。”
侍画会意,“奴婢明白。”
东宫,芳华殿。
楚灿还在抄写女论语,手都酸了。
她不能得罪皇后,皇后是她封为太子妃的唯一阻力。
她记得上一世。
她被封为太子妃之时,皇后就是极不高兴的。
所以这些书文,只能她亲自来抄,免得留下什么把柄。
“主子辛苦了。”
怜香呈上一壶热茶,“主子还是歇会再抄吧,皇后娘娘也真是的,居然罚得这样重。”
“无妨。”
楚灿继续抄写,“殿下重视我,才会为我醉酒,这点惩罚,不算什么。”
她顿了顿,问道,“对了,我托父亲寻的戏班子,父亲可寻来了吗?”
怜香喜笑颜开,“主子放心就是,大将军已经托人回话了,明日戏班子就进东宫了。”
楚灿顺意的微笑,“那就好。”
惜玉忍着笑意,进来禀告,“主子,奴婢听说,沈侧妃自请禁足了,就是方才的事儿。”
楚灿意料之中,“看来她还真是不中用啊。”
怜香赞同道,“主子说的是,沈侧妃真是空有一副美貌。可惜,咱们殿下,是最不看重美貌的。估计是她惹恼了殿下,只能自请禁足了。”
这美人,若是不知情趣。
不知怎么讨男人喜欢。
便是再美,又有何用啊。
惜玉笑道,“奴婢恭喜主子,眼下太子殿下的气,想必都撒在沈侧妃身上了。明日戏班子进宫,主子必定事半功倍!”
“你倒会说话,承你吉言了。”
楚灿满意的一笑,随后沉默了一会,道,“保险起见,我还是去绽昙殿试探一番,看看今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绽昙殿。
沈青拂呆呆的坐在木椅上,神情都有些恍惚。
侍琴演技不如自家主子,只能努力扮演忧心忡忡,“主子,您虽然不得殿下喜欢,但这宫中时日长久,您无论如何也要打起精神来呀。”
楚灿带人过来,正听见这话。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不禁一喜,事情的发展也太顺遂了,太符合她的心意了。
“沈妹妹,我来看你了。”
众人纷纷行礼,“拜见元侧妃。”
“都免礼吧。”
楚灿坐在沈青拂对面,惊讶问道,“妹妹,你怎么脸色这样苍白呀。”
沈青拂好像慢吞吞的才回过神,“姐姐……”
她又似羞愧又似自责一般捏紧了手帕,“我,我惹怒了太子殿下,没有帮上姐姐的忙,都是妹妹没用。”
“好妹妹,你这是说哪里话。”
楚灿赶忙握住她的手,“你看你的手这样凉,是发生什么事了。”
沈青拂似乎难以启齿的哽了一下。
“这……”
“妹妹,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都是妹妹不好。”沈青拂顿了顿,真诚又单纯的望着楚灿,“那我就跟姐姐说了,姐姐可千万不要告诉旁人啊。”
楚灿微笑,“妹妹放心就是。”
沈青拂深吸一口气,婉转说道,“今日我去佛堂看望太子殿下,本欲趁机亲近,不料惹怒了殿下。唯恐殿下罚我,我只好自请禁足绽昙殿。”
她停顿一下,叹气,“我不得殿下喜欢。殿下心里,只有姐姐。姐姐才是殿下心中挚爱,我早就知道的。是我痴心妄想,竟然想……殿下心里能有一点点我的位置。”
果然如此,意料之中的事。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白跑一趟。
楚灿心里似松了口气,淡笑,“妹妹,你何必自请禁足呢,这又是何苦呢。”
沈青拂咬着唇几欲滴下泪来。
“若是我不自请禁足,殿下是不会饶恕我了,恐怕会罚得更重。姐姐,我真是……心灰意冷了。”
心灰意冷?
楚灿怔了怔。
她突然觉得,沈青拂,比她想象中的,可怜多了。
上一世,
面对宁玄礼的不信任,
她又何尝不是心灰意冷。
这沈侧妃,这么快,就体会到她上一世同样的心境了。
楚灿怜悯的看着她,“妹妹不要灰心,来日方长。”
沈青拂。
既然你早晚都会死。
与其死得无声无息,倒不如成全我。
从今以后,你就安安分分的,做好我和宁玄礼之间的试金石吧!
楚灿对自己的无心只有一瞬的感慨。
很快又恢复了如常的表情,在这东宫,她要坐上最高的位置。
牺牲一两个人,又有何妨。
“妹妹,你好生安歇吧,我还要抄写女论语,先回芳华殿了。”
“姐姐慢走。”
侍琴送了元侧妃离去,回来禀告,“回主子,元侧妃果然是笑着走的。”
重生文的女主,是该多笑笑。
毕竟上辈子过得那么痛,
这辈子好不容易重生,还是要多笑笑为好啊。
沈青拂懒散的嗯了声,“取我的琴来,许久没弹了,有点想它。”
“奴婢这就去取琴。”
以往在现代当演员的时候,琴棋书画这种东西,她都逼迫自己学过。
为的是镜头里不用替身。
到如今,想不到用在这里了。
这穿书后的生活,沈青拂过得是一天比一天滋润。
习惯就好。
反正以后还能更滋润。
-
三日后,乾清殿。
宁玄礼批完了所有的折子,捏了捏眉心,“长晖,这几日,侧妃在做什么?”
季长晖答道,“回殿下,元侧妃抄写了女论语给皇后娘娘送去,还另送了一本手抄的金刚经呢。”
宁玄礼沉默了一会。
他是问的沈青拂,并不是问的楚灿。
在他的贴身侍卫眼里,他的侧妃仿佛就只有一个楚灿。
他最在意的,分明应该是楚灿。
宁玄礼瞥他一眼,“孤是问沈侧妃。”
季长晖悠长的噢了声,“噢,沈侧妃啊,她自请禁足了啊。”
宁玄礼眯了眯眼,“长晖。”
“属下在。”
“你真是个大聪明。”
“……?”
季长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真的吗?属下谢殿下夸奖。”
“孤没有在夸你。”
宁玄礼重重的扶了下额头,“你给孤退下。”
季长晖不明所以,“是,殿下。”
殿内空无一人,安静到宁玄礼甚至能听清楚自己的呼吸声跟心跳声。
书案上还放着那张没来得及扔掉的笔墨。
尽管被他揉皱了,还是能清楚的看到上面的字迹。他的书法飘逸不乏锐利,笔锋过去,独有味道。这副笔墨,唯一可惜的是,最后的舟字被墨点晕染了,不完美。
宁玄礼起身,走出殿外,步伐快而平稳。
季长晖跟在后面,“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回答他的只有太子殿下如常的平淡嗓音,“绽昙殿。”
绽昙殿。
侍琴焚了一炉精致檀香,安静坐下听沈青拂抚琴。
沈青拂弹了一首高山流水。
琴音在她指尖倾泻出来,流畅而清冽。
彼时,听到殿外响起脚步声,她果断拿下头上的发钗,轻轻的往琴弦上划了一道。
琴音并未停下。
宁玄礼走进殿内,方有人呼唤道,“太子殿下到——”
“拜见太子殿下。”
“拜见太子殿下。”
沈青拂停下抚琴,行礼道,“妾参见殿下,愿殿下万安。”
她的表情看起来无波无澜,仿佛这几日的禁足,让她的心都安静了不少。
本来就清冷的模样,更显得圣洁了。
宁玄礼递给她手,不由分说就拉她起来,不容拒绝。
“怎么这几日都不出来走动了。”
“殿下忘了,妾在禁足。”
“孤没忘。”
宁玄礼盯着她,“是你自己禁的自己,孤又没禁你。”
沈青拂点头,“所以妾又岂敢在殿下跟前乱晃呢。”
“你倒是言出必行。”
宁玄礼语调慵懒,“方才不是在弹琴吗,接着弹。”
“是。”
沈青拂坐回琴前,接着弹奏高山流水。
宁玄礼从未见过她如此淡然悠远的样子,仿佛脱离尘世。
他印象中的她,
新婚夜连合衾酒都会喝醉,捉个蝴蝶都能被虫子咬。
有点笨拙。
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她,那双手白皙柔嫩,触感是极佳的,连拨弄琴弦都像极了在炫耀她那双白玉一般的手。
正当其时,她手下的琴弦陡然应声而断。
“呃!”
沈青拂没忍住喊出了声,手指被断开的琴弦割破了一点。
宁玄礼一把拉过她的手,白皙的指尖沁出了血珠,他顿时拧紧眉头,沉声道,“侍琴,还不快去拿药来!”
“奴婢这就去!”
“主子!”
侍琴赶忙道,“您这几日思念殿下,终日里都在弹琴,难怪这琴弦会断开呢。”
宁玄礼仔细一看,她这手指上除了那道割伤,指腹上竟已有了大大小小的红色勒痕。
“你!”
他手中不由得发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为何这般不爱惜自己。”
沈青拂皱眉,“殿下弄疼妾了。”
宁玄礼松了手,一言不发的给她上药,他的动作好像在处理着白瓷上的裂痕。
药上好了,沈青拂收拢手指,“殿下亲自为妾上药,妾实在惶恐。”
“怕什么,又不是头一回了。”
“……”
沈青拂知道他说的是在百花园的那次。
“孤来找你,是有话要跟你说。”
沈青拂的声音依旧淡然,“妾洗耳恭听。”
虽是这样说,可她的人却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她纤瘦的手腕便被他拉住,一下带到跟前。
宁玄礼下颚收紧,低觑着她,“孤要告诉你——”
沈青拂被他拉到眼前,眼神茫然无措。
又是这样的眼神……
宁玄礼眸色一暗,慎重的看着她,“你不是谁的替身,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就是你,沈青拂就是沈青拂。”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