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是镇上有名的调香师，调的香让所有人都痴迷不已。
一盒香蛊得人直不起腰来。
宫中传旨，贤妃娘娘指名要娘亲进宫献上香料。
娘亲回来后，一双纤纤玉手被滚烫的蜡油浇得褪了一层皮，整个手掌肿成一片。
赤汞淬入红烛泪，娘亲已是救不得了。
原是那贤妃得知贵妃从娘亲处得了香料，久不孕的肚子竟有了动静。
便将满宫淬入赤汞的红烛都烧尽滴在娘亲的手上。
娘亲走后，爹爹一声不吭去寻城北的巫医。
两月后，带着我进京摆起了胭脂摊。
母亲双手被泼了热蜡，肿胀的双手根本动弹不得。
她却突然挣扎着要给我做香料，［阿莹，别哭了，娘亲再给你做盒香，留着你出嫁时用。
］［娘亲，莹儿现在什么都不要，娘亲您先把手养好，以后再给莹儿做。
］娘亲两眼含泪，将我鬓前不听话的一绺头发别到耳后。
［以后要听你爹的话，知道吗？
］我用力点点头，可是娘亲却头一歪，像是睡着了。
后来我才听爹说，那红蜡油上淬了剧毒，那贤妃一开始就是要娘的命。
爹从巫医处回来就变了，每晚上总要起来去娘亲的灵堂坐个半宿。
我醒来后，爹的眼圈黑黑的，憔悴极了。
娘走后，爹和我进京摆起了滩。
爹不卖香料，改卖胭脂。
京中的贵妇总调笑他，［小郎君，你一男子，也懂胭脂吗？
］爹总是清浅一笑，［姑娘不试试怎么知道。
］爹的笑很干净，好看得明媚，像是四季的第一朵迎春花。
爹虽已而立之年，非但没有老去，岁月在他脸上更雕琢了难见的硬朗，自是京城中的纨绔无法比的。
爹的胭脂很好闻，像娘的香一样。
比胭脂更招客的，是京城女子垂涎的美貌，总忍不住凑上前观揽。
我讨厌那群贵妇凑来时的胭脂俗粉气，即使涂了爹爹的香料，也掩盖不了她们内心的俗臭气。
我讨厌她们，不想让爹爹违心地和她们周旋。
爹爹回到客栈，总要沐浴好久才出来，涂上娘亲制的香。
爹爹好香，我总忍不住往他身上蹭。
爹爹温柔地挠挠我的头，空气中带着令我痴迷的甜香。
我总在爹爹温柔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京城没有娘亲的灵堂，爹爹没地方和娘亲说话。
晚上，他总要摆一根红烛，直到红烛燃尽后才会睡去。
爹的生意愈来愈好，就在附近盘了一个胭脂铺。
盘下铺子后，我们父女俩的日子好过了些。
来铺子买胭脂的人很多，爹却不高兴。
深夜，我发现爹一人立于红烛前一如往常调着芯子。
滚烫的红蜡油滴在爹的手心，爹却像一个木偶般，连我下床来都未发觉。
我想去拉爹的衣袖，抬头却见到了娘年轻时的身影。
三四岁时，我永远忘不了那时的娘亲。
双手纤细修长，眉目含情，清秀俊美。
恍然间，我仿佛又见娘亲喊［莹儿，吃饭了。
］［娘！
］我恍惚中以为娘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