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医院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渐渐黑了。
许泽安的脚步缓慢而沉重。
完全不想追上快步气愤离开的林红。
坐上家中的沙发，他深吸一口气，依旧一声不吭。
林红忍不住了。
她愤懑开口。
“还摆什么脸色？”
“这不是你的孩子，还能是谁的孩子？”
“说实话，你就是想翻脸不认账，对吧？”
许泽安点了根烟。
看到她隆起得异常之高的腹部，还是掐掉了烟头。
“这三个月，治疗腰疾的中药换成了其他的方子。”
“城里给我开药的大夫说，副作用会影响我这段时间的生育能力，不太能留种。”
“就一次没做措施，你怎么可能这么巧就怀上了？”
“还有，你的肚子看上去不像只有三、四个月。”
林红一愣。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恢复了冷静。
“你想多了。”
“我可不是沈薇薇，有了男人还去乱搞！”
“医生说了，我这是双胞胎，所以肚子要大一些。”
“产婆也看过了，我肚子尖尖的，说不定是两儿子。”
“给你老许家添俩耀祖，你还不乐意吗？”
许泽安一时无言。
眼神沉沉地注视着林红的腹部。
脑子里突然蹦出个想法——要是怀上他孩子的人，是沈薇薇就好了。
如果这样，他一定高兴得不行。
每天都给她炖鸡汤大补，给她捏脚松背。
至于孩子，最好是个女儿，毕竟沈薇薇提过她更想要个女孩。
是个女孩的话，长得会像谁呢？
再过几年，会先叫爸爸还是先叫妈妈呢？
直到林红戳了一下他的脊梁骨。
他才如梦初醒。
“阿红，是我错怪你了。”
“你想喝鸡汤，过几天我喊我爹送来家养的土鸡，给你炖。”
“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不用去找村里的产婆了，到时候，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来替你接生。”
林红一下就被哄好了。
她抬起手，摸了摸渐大的肚子。
“泽安哥，你真好。”
“等孩子出生后，我想给做个大的满月宴，补一下咱们婚宴的遗憾。”
“到时候我想吃一些蒸鱼、炖鸡，还有那些小菜。”
“你就喜欢吃那种腌菜吧？我得问问我妈，做那种咸菜也挺好吃的。”
“哦对了，我还想做点糕点，那个什么，红枣桂圆的……”
“你看行吗？你觉得哪个最好？”
许泽安低着头。
他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从怀孕开始，她几乎天天这样唠叨。
这些话，永远都是一些日常琐碎的家务，以及“吃什么”这种事。
而且，说话的速度和密度越来越快。
一开始许泽安还能假装认真听，现在却变得越来越烦躁。
这次，他没有做任何反应。
只是机械地把烟盒放回口袋，站起身，拉了拉衣领，准备出门。
“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林红急忙追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臂。
“泽安哥，别啊……”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我就说几句，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许泽安眉头皱得更深了。
“没有。”
“别跟了，我有事。”
门口的冷风迎面扑来。
他路过田埂。
想起年幼时爬树，见到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在沈薇薇的身上。
她朗诵着《山楂树》。
一袭白裙，发丝边缘透着金色。
好像刚从诗里走出来，美得不可方物。
如果她还在身边，他不会这么孤单。
至少，她不会像林红，给他这种无止境的疲惫感。
星空辽阔。
他立于黄土之上，如此的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