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八宝饭?
我从榻上撑起身子,揩去眼角眼泪。
郡主不是为了方才那八宝饭才被气哭的么?
青菱道,伙房今日蒸了八宝饭,咋们东临苑明明有三人,大夫人却只托人送了一碗饭来,这不摆明了给我们难堪呢!
我定眼看去,这才发现面前的木托盘里摆着一碗八宝饭......还没盛满。
一下便更想哭了。
我这副身子体寒,及笄那年,便被郎中断定终生不能生育。
所以直到我穿过来,二十岁的东临郡主魏侨依旧没有婚配。
世家子弟皆因我不能延续子嗣,对我嗤之以鼻,避之甚远。
在这时代,没有男人的倚仗,女人犹如湖中浮萍,飘摇无依。
如今我年龄已二十有七,收养的孩子也混成了这副模样,大夫人对我便更加冷落。
伙食不够,月例拖延,在东临苑都成了常事。
我看着那半碗八宝饭,长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罢了,青菱,你先去熬粥,我把这碗饭给临驰送去。
临驰,霍执明的字。
霍执明因为乡试落榜,昨夜被我叫去祠堂罚跪,到今日早晨依然粒米未进。
肯定是饿坏了。
就算霍执明一事无成,我也不舍得这么折腾他的身子。
毕竟再怎么说,养了七年的孩子,也总归有感情。
到了祠堂时,霍执明正背对着门口跪在蒲团上,背影俊逸,腰背挺直。
靛蓝袍子套在身上,衬得他本就颀长的身形更为挺拔。
微风吹拂,飘动的墨发与衣袍银丝交汇,闪着细碎的光。
他听见脚步声,转头向我看来。
夫人,你来了。
声音如清泉流经,清冽悦耳。
看向人时眉目温和,即使眼底疲倦,唇间依旧带着三分笑意。
是小儿不才,乡试落第,让夫人蒙羞了。
我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气。
顶着这么个脸道歉,话的话也温和谦逊,真是让人气不起来。
但面上,我依旧冷着脸,喝道:别站起来,就在那跪着!
霍执明起了一半的身,听到这话又跪了下去。
他眉眼敛得很顺从,所以我也没察觉顺从之下,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惯。
好,我跪着,霍执明道,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怒气散了几分。
忽然意识到霍执明是在哄我,登时又绷紧了脸。
我把音量拔高,尽可能显现威严,私塾先生说你平日里懒怠成性,连上课都是神思恍惚。
你和我说说,你不念书不练武,每日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霍执明垂着头道,语气依旧温和,在想夫人。
我瞬间哑然,握着木托的手悄然捏紧。
都说男大当家,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霍执明越长大,反倒对我这个长辈越发亲昵。
在我惊异的目光下,霍执明慢悠悠补充完后面的话。
在想夫人为何不喜我,就因为我考不上秀才么?
夫人为何要如此在意功名利禄?
我们儿俩相濡以沫好好生活,不才是最要紧的么?
小儿只想和夫人在一起,其余的,小儿不想也不愿去理会。
霍执明眸光潋滟,抬起头来时,眼中似乎闪着泪光。
我愣了下......霍执明那样子十分像他小时候。
刚从狱中救出来的半大小孩,遇见了愿意收养自己的主子,也是这般模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只是过去痛苦万分,彼时隐忍脆弱。
我下意识摇头,我没有......不喜你。
养了七年的小孩,怎会不喜呢?
事实上,我也不想逼迫霍执明念书习武。
我也想霍执明快乐成长,过些平稳生活。
可形势不饶人,若霍执明当真不是未来的君王,等那位真正的霍执明杀到皇城时,所有的世家贵族都会被株连。
到时候他我,都会死在那位未来君主的马下,筋骨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