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帕拉小说 > 其他类型 > 我寄人间剑满山后续+完结

我寄人间剑满山后续+完结

李煜不遇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少年如鹤,晴空排云上。争渡河前,数千名观海一动不动,其中大半还是少年,还有不少是中年散修。虽然拳怕少壮,可大器晚成的事例也有不少,谁说少年赢不了而立不惑,谁又敢言而立不惑就会输给弱冠初华。可少年人的耐心终究是比江湖滚打的中年少了一些。长久的沉寂被一声清啸打破,雏鹰先击长空。不知是哪个宗门的弟子,持长枪率先跃起。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于是乎,风卷云涌。那持枪少年还跃在半空,就已经有七八道攻击朝他而来,只见他当空将长枪一转,挡住了一记剑芒,借着剑芒推力,速度骤提,竟是斜着飞向另一座小船。原来,那些攻击只当他要去争最近的那条,都是向他必经之路打去,却不想,少年人不止有勇,也有谋,反倒借力而去,但船只还离得尚远时,少年便已力尽,手中长枪...

主角:谢晋贾有名   更新:2024-12-17 15:26: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晋贾有名的其他类型小说《我寄人间剑满山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李煜不遇”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少年如鹤,晴空排云上。争渡河前,数千名观海一动不动,其中大半还是少年,还有不少是中年散修。虽然拳怕少壮,可大器晚成的事例也有不少,谁说少年赢不了而立不惑,谁又敢言而立不惑就会输给弱冠初华。可少年人的耐心终究是比江湖滚打的中年少了一些。长久的沉寂被一声清啸打破,雏鹰先击长空。不知是哪个宗门的弟子,持长枪率先跃起。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于是乎,风卷云涌。那持枪少年还跃在半空,就已经有七八道攻击朝他而来,只见他当空将长枪一转,挡住了一记剑芒,借着剑芒推力,速度骤提,竟是斜着飞向另一座小船。原来,那些攻击只当他要去争最近的那条,都是向他必经之路打去,却不想,少年人不止有勇,也有谋,反倒借力而去,但船只还离得尚远时,少年便已力尽,手中长枪...

《我寄人间剑满山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少年如鹤,晴空排云上。

争渡河前,数千名观海一动不动,其中大半还是少年,还有不少是中年散修。虽然拳怕少壮,可大器晚成的事例也有不少,谁说少年赢不了而立不惑,谁又敢言而立不惑就会输给弱冠初华。

可少年人的耐心终究是比江湖滚打的中年少了一些。长久的沉寂被一声清啸打破,雏鹰先击长空。

不知是哪个宗门的弟子,持长枪率先跃起。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于是乎,风卷云涌。那持枪少年还跃在半空,就已经有七八道攻击朝他而来,只见他当空将长枪一转,挡住了一记剑芒,借着剑芒推力,速度骤提,竟是斜着飞向另一座小船。

原来,那些攻击只当他要去争最近的那条,都是向他必经之路打去,却不想,少年人不止有勇,也有谋,反倒借力而去,但船只还离得尚远时,少年便已力尽,手中长枪颐指河面,喷薄出浩荡道意,竟是卷起一片波澜,脚踏浪头,稳稳落在船上,昂然而立。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只见那船身竟是忽然虚淡,化作鲸口,将少年一口吞下!

“幻道宗,北冥有鱼!”有人认出了这一道法,大喊出来。

原来那船不是真船,是幻道宗弟子幻化出来的假船,持枪少年防备不及,落入鲸口,跌落水中,已然失去资格。

谢晋远远遥望,暗暗咂舌,真不可小觑了天下英杰,那持枪少年的实力已然不低,更兼智勇,但仍落败,真不知道那所谓的幻道宗又是什么样的一座宗门,道法如此迥异,防不胜防!

这只是一小处战场,只因少年人的率先而动,吸引了众多目光,但数千人的争斗并未因此而停止。

谢晋扫望了一圈,还留在岸上的仍有千余人,大多是中年散修和大宗弟子。对于大宗弟子来说,他们掌握了更多的资料,更清楚这里面的底细,争渡只是一轮淘汰罢了。而中年散修混迹江湖,他们比这些年轻人更懂得什么叫后发制人。

武平昭有些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这些伎俩或者道法,都不足以入眼,他在意的是那个少年。有能当一指之力,可未必有当一指之能。

想到这,武平昭心里忽然充满了一丝兴趣,这让他心底有些诧异。

于是,他走出了争渡第一步。

这一步,平平无奇,没有引起太多的目光,然而下一步,风云变色!

只见整个河上忽然卷起一丈浪头,拍打着五百一十二艘船只,继而大水反卷,下一个浪头已达十丈高。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一时间,正在打斗中的数千人立刻停下,纷纷回到岸边,他们还未扶摇,只能借力短暂腾空,一朵浪花不足以影响他们,但如果是整个河面都掀起数十丈的波澜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一处,那里,有一个俊秀青年,独立于壮阔波澜前。那五百多艘小舟早已淹没在无边巨浪里,不见踪迹。

这时候的争渡河,已经不能用浪涛来形容。

大河悬立,浑似无边水城。

武平昭微微皱眉,他有点不满,“稍微有点不适应。可人间,也不过如此罢了。”

不理会伟岸河墙,武平昭向前一步,大水退后一步,武平昭再进一步,大水再退,虽是河,其声势已胜过怒海。

“他不是观海!”所有人心里的波涛不比这低。

“他,不是武平昭!”谢晋心中所想,与众不同。

武平昭,确切的说应该叫松井四郎,虽然已经是忍者比拟扶摇境的人物,但扶摇也绝对没有这样的伟力。在他一步一步间,谢晋感受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这种感觉比当初见到的坂垣弘毅更甚。

“这人到底是谁?”

武平昭走了十步,大河退了十步,这时候的武平昭离河还有十步,这第十一步落下,大河仿若有灵,发出阵阵嘶吼,终于抵抗不住,被从中撕开了一道巨大口子。

武平昭从容踏入,如同一把利箭,没有丝毫阻碍地穿入河水的胸膛,透身而过。

所过之处,河水不落,河墙不塌,

望天门外,所有人现在都只能看到一座塔形虚影,虚影内,每一个光点都代表了进塔的人,所以武平昭这惊人一幕,没有人能看到,唯有主持望天门的顾渔心里陡然惊悚,却不表现出来。

故事已经变了许多,就算望天门塌,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了吧?

武平昭十分淡然地走过了争渡河,双脚完全踏上对岸的时候,大河仿佛战败身死的将军,再也不能多撑一秒,訇然倒塌。

似乎有点嫌吵,又似乎是要看什么,武平昭回过头来,掀起又落下的大河竟没有生出一丝震动,便是一粒水花也没有多余地溅起。

就连那五百一十二艘小舟也早被洪流搅作碎片,消失不见。

此时无声胜有声。

无人再敢向前踏出一步,而且没有了船,更无人能向前踏出一步。

武平昭面朝众人,就地而坐,打破了这长久的寂静。

“我观此间不值得,有人劝我不妨一试,今日毁去诸君河船……”武平昭皱起眉头,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有点话多,心有不顺,索性汇成三字,传向对岸:“请渡河。”

无人应答。

谢晋看着眼前数十丈宽的大河,他陷入了沉思。当他想通了武平昭不是武平昭时,他又有了新的想不通。

对岸的人没有指名点姓,还说了一句诸君,但谢晋有种强烈的直觉,那个人,想看的是自己。而且,他从那个人的言语中,感受到了一点熟悉。

于是,又一轮的沉静被少年人率先打破。

也许,少年人不懂什么叫静观其变,后发制人,但少年人比起年长的会多一些莽劲,也可称之为——无畏。


十月飘桃花的桃华镇外,农户们顾不得欣赏金秋也能开放的桃花和茅草屋外闲聊的三人,全都在忙着掰玉米和收割今年最后一熟的水稻。

阿丰虽然年轻,可割稻的手法却是十分娴熟,镰刀掠过,就像剃发一般,纷纷扬扬倒下一大片金黄。

可阿丰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这些水稻看着漫山遍野,可真正分到大家肚子里的,又能有多少呢?阿丰没读过书,不知道就历史而言,这个天下一直都是喂不饱的,他只知道,这些年的雨水少了太多,村里也没少祭龙王,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迟迟不见天公布雨,要不是那位袁老伯教他们蓄水灌溉,别说丰收了,会不会再饿死人都不知道。

按他的想法来说,那位袁老伯恐怕才是真龙王,比起庙里的泥龙要有用得多。

再挥下一记镰刀,阿丰直起身来,好奇地往桃花树那看去。关于桃花十月的传说,传了祖祖辈辈,到了他这早就没了什么稀罕。只是今天却多了一个同他一般大小的少年,书生打扮,比起他来,脸色要白皙了许多。

少年和那位爱喝酒的大叔已经聊了半天,也不知道聊些什么,阿丰有些好奇,但又舍不得手下的金灿灿,再看阿爹他们又割完了一片,不敢多想,继续伸出一只手来,薅过一把稻杆,镰刀高高举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月牙,完美落下。

阿丰不知道,他在看那少年的时候,少年也在看他。

“一农之事,终岁耕百亩,百亩之收,不过二十锺。先生,您说汉帝贵何?”

“我醉桃花下,酿得农夫汗。万子收作苦,邻女夜舂寒。我唐仙生,字入圣,晋昌人。自幼颖利,不事诸生业。六山规我,乃闭户浃岁。试……”唐仙生略顿,欲饮,才想起酒壶已扔给了祝六山,怅然若失下,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试不第,颓然自放。还乡,遇此桃花,如见仙人落,从此不知人间日月也。你问我汉帝何贵,似我这般失败人物,又有何德敢言?我辈修士,修天修道,我辈学子,经学经世。可到头来,不过是你逐你的名,我随我的利。登了道山,如离人世,把自己比作凡俗眼中的神仙,到头来,人也饿死,仙也饿死,哪还有什么香火连绵?曾不事农桑,念此私自愧。我除了贪这一份口福之外,便不觉得汉帝能有多贵。修仙修佛修道,学礼学问学谋,到头来,不过是走了个寂寞的过场罢了。”

宋承平看着身旁这位潇洒不羁的院长,久久不能自语。说出这番话的人,可还是那位天下第一学宫的院长大人?可还是那位学子翘首以盼的院长大人?可还是那位修行者不敢望其项背的院长大人?

在他心中,这样的高人,总有一副胸怀,能装天下事,也有一腔韬略,能谋万世平。

可院长,真的是就这样吗?

宋承平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所有对送府的期待都在这一刻里化为了梦幻泡影。

这人间,究竟是天道大?还是粮食大?究竟是仙人高?还是农夫高?

“天地方圆,四野茫茫,江山坐在,百姓心上,百姓心上,有座粮仓,一粥一饭,万千气象。先生,修道我不及你,学问我不如你,像先生这样的寂寥,我也学不来。仙佛是道,德礼是学,凡俗也是道,衣食也要学。你是天下第一的院长,但想来也只是个走过场的院长,走形式的第一。倘若我有你这样的本事,何须去做花奴,日日问花君安?”

唐仙生怔怔看着眼前脸色通红的少年,听他长篇阔论的一通数落,心里却是笑开了花,比那桃花还艳,可脸上却一分也不表示出来。

因为他在等,等一个沧海可变桑田,能担天下人的答案。

宋承平也在等,等先生给他一个答案,一个读书读出来的答案,一个修行修出来的答案。

袁老也在等,他站在阿丰家门前的谷场上,帮着阿丰的奶奶晒谷。水稻,少不了要晒,一粒粒谷子均匀地铺在黄土夯实涂干了牛屎浆的土坪上,一颗压着一颗,一颗挤着一颗,袁老在想,究竟要什么时候,谷子才能大上一倍,才能多上一倍。这样的修行,就是太上三境也做不到。他们能搬山,能填海,能扶摇九万里,能腾挪十四州,却做不到粮满人间。

到底是等天道眷顾?还是,人定胜天?

“这土地,爱得深沉呐。小家伙,你说你的道已在路上,还在犹豫什么呢?”袁老抬起竹耙轻轻地扒拉。

“我有一个朋友,一面之交,那日在横山相见,他看见了海。他和我说莫愁天下无一粟,桑田禾下好乘凉。”宋承平看着唐仙生认真说道。

唐仙生知道,横山没有海。要见海,便是道海。

“哦?你那朋友也是修士?”

“嗯,他修剑。他看见海后,便举着一把木剑,说要一剑开天地。”

“那他开了吗?”唐仙生饶有兴致地听了下去。

“还没。”宋承平如释重负地笑了。

“是啊,他还没开天。”宋承平端平了手中的汉帝,酒里倒映出天空的颜色。

“那我,就先来辟地!”

语罢,宋承平将手中汉帝高高举过头顶,细细凝望杯中酒,山风吹来,酒香漫过田野。

“一敬天,敬天生万民!一恨天,恨四季风雨不调!”

“二敬地,敬地载万物!二恨地,恨四方水土不均!”

“三敬敬人,敬三皇定国,五帝开疆,太史造典,凌烟提旅。”

“再敬将士披肝沥胆,学子寄身笔锋,男在祀与戎,女烈贞死节。”

“最后,当敬这天下的农民!”

这一杯酒,三千年来第一次,不献桃花!

这下,袁老手上的活更顺了,祝六山也咬下了那一粒花生米,唐仙生随手劈断了桃树。

宋承平向田间倾下了一杯酒,阿丰动了动鼻,诧异地抬起头,他闻见了浓郁的稻香,他望见了那棵祖祖辈辈都来看的桃树訇然倒塌,化作漫天桃花。

阿丰看见,那个少年丢了书生衣,桃花伴他,落在人间。


“阿弥陀佛,小僧正是明镜。”小和尚看着少年手中木剑抵在喉上,不假思索说出自己的法号,没有半分迟疑。

谢晋咧嘴一笑,收起木剑,“刚才是吓唬你的。”

小和尚手中的念珠顿了顿,合十说道:“红梅斩冬风,谢少侠这一剑要用上剑意,只怕明镜就真去见佛祖了。”

“你知道我?”谢晋自问出小河镇以来,从没有天大的举动,一个名字还不足以传遍江湖,怎么就被轻易认出。

小和尚也不马上回答,只是指了指谢晋腰间挎着的酒壶,“是师祖告诉我的。”

“师祖?”

“九莲之后,才有坐忘。”

谢晋恍然。佛道儒三家中,佛家在民间传播最广,遍布大江南北,其中,又以南江郡坐忘山的龙凤寺声名为最。龙凤寺的起源于民间来说已不可考,但许多修行宗门里仍有断续记载。

“……中有一剑,横断古今,剑前曰古,剑后为今……九莲没,无为而为……龙凤降于坐忘,佛乃现……”

虽然不全,但曾经的九莲寺与如今的龙凤寺必然有诸多渊源。这些过往知之者甚少,如非师父带他踏上修行道路,走到过九莲遗址,他也不会晓得,但也仅此而已。

小和尚性格有些爽利,一屁股就坐到了台阶上,谢晋看小和尚都如此,更不扭捏,也一齐并排坐了下去。

“你有心事?”

“嗯!”谢晋犹豫片刻,还是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何事?”小和尚见谢晋皱起眉头,便凑到他耳朵边,小声道:“你可以悄悄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其他人。放心,小和尚不打诳语。”

谢晋的眉头依然没有落下,反而起得更高,转过头来,眼神中似有疑虑,心想“这小和尚是不是有些八卦?”

“谢少侠担忧的难道是男女间的爱情?”

谢晋本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但被明镜这么一问,脑海中忽地冒出了两张脸来,一张粉如桃花,一张眉似远黛,心中更加烦闷,有些气不过地回道:“不是!”

小和尚被谢晋这气势吓了一跳,左思右想,又悄悄问了一句,“选哪个?”

谢晋伸出手指,对着天上的星星来回指点,仿佛在点豆子,又好像在算着什么。

“许世间男子尽有此二女,”小和尚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至少是两位。”

“一位是红色南国相思豆,一位是白色天上碧玉盘。采了红的,久而久之,相思化红泪,滴滴到天明,白的依然是窗前明月光;要摘了碧玉盘,白的便是粘衣白米,拾起入口仍香,红的则是心底朱砂,一经染就,就不能褪去。”

“一颗,两颗,三颗,五颗,八九十颗。”谢晋心不在焉地数着星星,末了说了一句“两颗。”然后望着小和尚,诧异问道“你一出家人,怎么懂这么多男女情事?”

明镜挠着头,有些腼腆,“略懂,略懂,都是书上说的。”

“什么书上教你这些?”

“《红玫瑰与白月光》。”

“你一和尚,还看这个?”谢晋都有些怀疑这怕是个假和尚。

“读书这事,多多益善嘛。”

谢晋看着他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模样,着实有些欠扁,但不得不说,小和尚说的在理,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转而问他:“世界在肘腋之间,怎么解释?”

“《梵网经》卷上谓:卢舍那佛坐千叶大莲花中,化出千尊释迦佛,各居千叶世界中,其中每一叶世界的释迦佛,又化出百亿释迦佛,坐菩提树。取一世界,难之又难,折一片叶,岂不如肘腋拿物之易乎?”

“这个道理似是而非,说是这么说,但太玄乎。就是太上之能,也不能收世界如摘叶,对不上,对不上。”谢晋摆手否认。

“你非要这样计较,那只能问太白之上了。”明镜翻了个白眼,翘起了二郎腿,倒在台阶上,看着星空。

谢晋见他那一副痞赖样子,怎么也想不通这是出自佛道大庭里的弟子,好像还住进了花间女子的芳心,真真离谱。

“你呀,明明是个少年郎,怎么会有那些无尽烦恼。就是现在天塌,也轮不到你来顶着。”

“可如果有一天,高个子的顶不住了,怎么办?”谢晋解下腰间酒壶,晃了晃,附耳听着里面的水声,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见桃花少女乘白马而来,见林家旗帜携苦酒相送,见九莲佛光赠金丹舍利,见师娘一剑斩东桑太虚,见诗碑山上寄千秋风骨,见复回亭后黛眉来迎……总之,见了太多太多,但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

明镜小和尚听到谢晋这句,生出了许多意兴,起身将手伸到谢晋跟前。谢晋愣了一下,也不问,直接将酒递给了和尚。

“过去已过去,未来亦未来,即今名现在,现在安在哉。人间山海自有归期,天地风雨总有相逢。天若塌,我不惊,地若陷,我不惧,但以一颗诚挚心,领岁月教诲,敬少年热诚,谁敢言,将来不可胜过往?如斯,世界在我手。”小和尚饮了一口,将酒壶重新递给谢晋。

谢晋看着明镜抓着酒壶的五根手指,略有粗糙,继而接过,低头看见石阶缝里仅余的一点绿色青苔,想起老人问他做剑祖如何的那一幕,有些傲然地笑了笑:

“寒冬岁末,春光可期,日子滚烫,人间可爱。我有一剑,能换天地,何忧哉?”

平旦,钟声起,望天门开。


“至道嘉猷,所见略同。”

宋承平没有想到,他只是开个玩笑,谢晋却应得如此爽快。不待他多回一句,七人便再逞威风,迎潮而上。

“二曰制,立规衡权,以均民产。三曰官,德成教尊,邦正国治。”解右春手中无字古书翻动,光彩盈盈,儒家浩然气充塞此间,灌注谢晋周身。

谢晋虽遍读诗书,但没有走上儒家浩然一脉,只觉手中木剑巍巍煌煌,凛凛然也。

“庄子说剑,有天子、诸侯、庶人者,天子剑匡诸侯天下服,诸侯剑四海宾从君命,庶人剑斩颈领决肝肺。谢小兄弟,当用何剑?”

谢晋运起问剑经,握紧手中木剑,所有思虑抛诸脑后,“我不用天子剑,不用诸侯剑,不用庶人剑。我用少年剑。”

解右春不解,有这三剑不用,何来少年剑?

谢晋再次架起一树红梅,比之先前更加魁伟,耸立于大河上,掩住其身。

“少年剑,自负凌云,意气飞扬!”

朗朗声音从繁密梅海中传出,但闻那红梅堆里响起一声高亢龙吟,下一刻,一条璀璨金龙冲出梅丛,直入云霄,又带着巨大声势落下,宛如天雷劈斩。

“师兄,你可曾听说过一招从天而降的剑法?”

“如来神剑?”解右春朝宋承平翻了个白眼,这个小师弟,有大抱负,但也有小天真,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能走上那条与众不同的修行路吧。

“你师娘那条真龙我都不惧,这小小剑气黄龙,可笑可笑。”

武平昭就要抬手去拦,却见四周变换,化作一块天地棋盘。

珍珑双目微闭,神色淡然,指尖轻点,“棋经十三,方寸世界!”

刹那间,黑子如同封神大阵,再次将武平昭困在其中。

“黔驴技穷,故技重施罢了。”武平昭心念一动,抬起左脚,仿佛要重现刚才一步出局的场面,可这一次,武平昭没能如愿。

只见他左脚落下之地,迸发出一点光芒,恍眼即逝,四周黑子不变。依然将他团团围住。

武平昭双眼闪动,望向梅,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宇宙万物,虽变化无常,但亦有亘古不变的法则,混沌之中自有定数,迷雾之中也必有规律可循。梅虽少言寡语,但却了然于胸。

“众人只知文佛释迦牟尼,鲜有人知武佛秽迹金刚。”

明镜小和尚左心幻化出一尊三面八臂九目大威德神王像,色赤发上竖,八龙缠臂,以为庄严。右一手开山印,二手金刚杵,三手宝铃,四手宝印戟。左一手都摄印,二手火轮,三手绢索,四手宝剑。左脚按阎浮界,踏宝石上。右脚印空翘立,吽光猛焰,作忿怒势。

“心弦手鼓举双秀,蝶舞足飘转千匝。”

苏幕遮圜转蓬舞,围绕怒目金刚,若敦煌飞天像,似婆娑极乐尊。

此刻,武平昭上有浩然天龙,中有黑白易数,下有玄女金刚,岸边众人屏息敛声,“凭此威势,可能胜乎?”

若武平昭拿出倒河之力,破此轻而易举,但赌约在前,只凭观海境界,要想拦住六位英杰的合力一击,怕是难上加难,何况还有王澹斋没有出手。

武平昭这时候不再有先前的随意,之前众人轮流一击,意在试探,现在,才是决胜负的关键。只见他伸手虚握,天地间骤然旋起一阵狂风,一丝丝灰濛灵力以他手掌为中心,席卷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

“儒家浩然气,佛门金刚身,道教阴阳八卦阵,舞剑刚柔并太极。很好!”武平昭周身漩涡越转越快,到了最后,已成鲸吞之势。那金龙与金刚已经足够威严,但在这股漩涡里却如一粒孤舟。

武平昭猛握拳头,那庞大漩涡骤然一停,急速回缩,消失在武平昭手中。龙形剑气与大金刚像也已到武平昭近前,轰然撞去。

武平昭怒眉乍起,五指崩开,一颗浑圆五彩的灵珠飞射出来,悄无声息,划破虚空,与黄龙金刚刹那相逢。

这一刻,天地似乎骤然间安静下来,不闻一丝风声,但见金光夺目,炸出一圈涟漪,扩散八方。

直到涟漪席卷两岸,众人才听到一声惊天炸响。

无数人傻傻抬头望着天空中席卷而过的灵气涟漪,一股惊栗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无力地看向灿烂光辉,淹没一切影像。

五彩涟漪逐渐蔓延至望天门边际,方才逐渐消散。

众人齐齐望向对岸,谢晋六人面色苍白,大口喘息,勉强立在河面,分别抓着宋承平左右衣襟,王澹斋却意外来到武平昭跟前,手握谢晋木剑,在虚空中重重写下最后一笔,“大道久不下,与先未然耶。”

十字中,前五字一笔联绵,次两字联缀,复次两字又钩联,最后一“耶”字以末笔竖画一贯直下,纵长劲挺。

武平昭欲抬手阻拦,却见十个大字如流涌动,一股玄之又玄的难言意境让武平昭出现了刹那迷茫。

谢晋六人奋力一提,只见宋承平仿佛剑仙腾空,脚踏一苇,越过武平昭头顶,稳稳落在登天塔下,一步跨入。

“道无固存,大化周流。”武平昭瞬间清明,却不再动作,很是平淡地看向王澹斋几人,又朝谢晋问道;“刚才那股剑意叫什么?”

“未知。”

武平昭细细琢磨这两个字片刻,才开口说:“这个赌约,我算输了一半。”

“前辈一诺千金。”谢晋抱拳拱礼,他知道,若眼前人不守信誉,用出超越观海境的力量,肆意屠杀,别说渡河登塔,便是在场四五千人,也没人能够走出这座望天门。

“我只说输了一半。那一半胜算,竟会在这凡人身上,我不知道该说你们愚蠢,还是……愚蠢。”武平昭回身看向跨入登天塔中的宋承平。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凡人少年忽然生出了一丝异样情绪,比之白悠悠所言的谢晋让他更为期待。

“非常人平常,却不堕平常。人言登天难,登天未必难。小子,我若输了,你想用那答案换何物?”武平昭不再去看宋承平,转头看向刚刚到岸的谢晋。

谢晋微微一愣,一把袖子抹去刚才大喘流下的鼻涕。


雪沁兰心粘草甲,漫凝青山信知寒。

霜蕊早垂败叶里,苍松冻铃非南国。

入了重岭郡,就算是离了大夏之南,北方人常羡南方四季如春,南方人又何尝不慕雪满山川的秀景?

李旧亭只随意看了一眼半白的山道,就匆匆忙忙继续朝着唐泽城赶去。

“瘟疫”两字,如秤砣压心。胸怀抱负的少年哪敢为赏雪耽误了人间?

可钟新词、小兰与他三人才行不多路,便被迫停下了脚步。

半白半青的山道上,没有什么比一把红纸伞更显眼了。

李旧亭往前一步,挡在了钟新词的身前,默不作声。

红纸伞缓缓抬起,露出了伞下的面庞,竟是一名女子,长相虽不出彩,却十分清秀耐看,尤其是那发髻上缠绕的一根五彩缨线,在这光景中格外亮丽。

“玄明谷?”

李旧亭站在原地,神色凝重,“如何说?”

女子缓缓收起了红伞,将红伞握在手中,如同握住了一柄剑,山风更急。

还不待李旧亭和钟新词反应过来,眼中便恍然一道清冽水光乍现在天地间。

来不及多想,李旧亭急甩大袖,身前半寸凭空生出一尊青色小鼎,堪堪挡住剑光,冰纹迸裂。

“这是!极意居合剑?!”

站在李旧亭十步开外,女子低首沉吟了片刻,“不入唐泽,可活。”

李旧亭三人默然无语。

女子皱眉,似有难解之处,纤手轻抬,那方青色小鼎如瓷撞岩,刹那破碎。

“不入唐泽,可活!”

神情极度平静的女子轻握伞柄,风雪交加,涌向李旧亭。

“这里,是大夏人间。”钟新词周身气机涌动,气势磅礴,可在这漫天风雪的山道里,却如摇摇欲坠的枯叶,勉力支撑。

女子叹了口气,手中油纸伞缓缓举起,一道红光闪过,钟新词气机瞬间被破。

红光威势不减,眼看就要压到李旧亭面前时,一声巨吼响彻天地。

“吼!”

李旧亭只觉得眼前一晃,似见一只毛绒巨爪从他身侧探了出来,刚好将那红纸伞,阻拦而下。

一爪一伞相触的刹那,风雪骤停,继而更迅,一股强烈的余波蔓延而出,四周老树几欲折断。

李旧亭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向身侧看去,一只硕大的斑斓猛虎映入眼中。

“休要伤害我家小姐,”猛虎吐字,却分明是女儿声音,“还有小姐喜欢的人!”

猛虎莺语,已是万般无二之相,这“喜欢”两字一出,却让钟、李脸颊微熏,亦让女子握伞的纤手微微一颤。

“请先生离开唐泽。”

女子故意泄露气机,浩瀚的道意凝成巍然的白蛇法相。

道中真灵随变化,运去元来法自然。

东桑人忍,可比灵运。

“玄明高风,我扶桑亦敬之。先生于这唐泽,不过是挡车之螳,击石之卵,撼树之蚍蜉。如视眼前雾,不见远方,如观身后壁,不知归处。”

李旧亭曰:“鬼魇围城,覆淹星火,虽只螳臂,亦有破釜沉舟之决心。就此离去,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女子皱眉问道:“便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在所不惜。”

这个小郎中的决绝,让女子都有些意外,她看着他,想了想,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有些话,说着说着便到了尽头。楚河汉界,黑红分明,既分高下,也定生死。

山林之中,杀机四伏。

女子伸出手指,在红纸伞上轻轻抚过。

扶桑剑术,既出炎黄又自成一派,六千年沧海桑田,已非昔日依样画瓢的简陋。

“那便可惜了。”

女子开口的同时,伞身上便发出一道红光,片刻之后变为红芒,再过了一些时候,便成了红罡。

持伞在手,却拟三尺青峰。

再无半点藏私,白衣女子手中伞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的时候,红罡便已递到李旧亭身前一丈,锋芒剑气,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白蛇,吐着红信。

幽冷异常,这是玄明谷里从未有过的体会。妙手回春的李旧亭第一次觉得自己生命的遥远,竟在咫尺之间。

可即便是这样想,李旧亭也从未有过半点放弃的念头。医者,争的就是生死一线。大袖一卷,一尊青色小鼎凭空出现在手中,拦下油纸伞。

伞尖剑罡吞吐,恢宏磅礴,却是没有半点刺穿这尊小鼎的可能。

神农鼎,古称造世鼎,神农氏为天下苍生遍尝百草、炼奇药,也为后世奠定医道根基。神农昔日炼制百药之古鼎,积聚了数千年来无数灵药之气,绝非之前李旧亭灵气凝聚的小鼎可比。

女子眉头微皱,一道参天剑罡蓦然生出,狠狠朝着李旧亭压下,李旧亭神情凝重,扶桑剑法只问生死,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是这道剑罡一出,钟新词和化作本体的小兰也瞧着机会,一爪一指也同时递出。

“浣溪指!”

钟新词玉指疾点,落在女子眼中,恍然飞燕还巢。

小兰巨爪拍下,如山压顶,不过很快,女子头上便化出一条白蛇,盘旋飞出,拦下这一指一爪。

虽然抵住刹那,可剑罡却已笼罩李旧亭。

李旧亭猛然一掌拍在鼎上,借力后掠半步,嘴角溢出血丝。

女子眼中似有刹那温柔,若非生在扶桑,她本可以不杀人。即使生在扶桑,她也宁愿不杀人。

毕竟,她叫张素玄呐,她的夫君,叫许轩,行医救人。

相关小说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