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校服背书包，骑着车去餐厅。
高中生的约会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两人进了中餐厅直接被服务生带到订好的座位。
甚至桌上还摆了一支鲜艳的粉玫瑰花，江清衍面无表情地直接丢进了一旁的空花瓶里。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认识林洲这种奇形怪状的朋友？”宋绛脖子缩在围巾里，冰凉的手直接被江清衍牵着揣进了他的外套口袋里。
说林洲她不记得，但和江清衍去过的地方她倒是记得很清楚，现在才算是想起来了这号人物。
林洲带给她的印象不太好，说话轻浮，总是笑眯眯的，同时带有纨绔富二代和精明经商人的气质，让她不太能看出对方的意图是什么。
“说朋友都算不上，”江清衍回忆了一下，“顶多算是……臭味相投。”
按理来说一个高中生不该认识林洲这样的人，纯属是意外。
江清衍拜托服务生把她面前的冰茶换成温水，轻声问道：“你想知道的话，在他赶过来之前我可以偷偷告诉你。”
臭味相投这个用词就很耐人寻味，宋绛一直觉得林洲和江清衍算是两模两样扯不上关系的人。
一个是自由自在的疾风，实则居无定所。一个是蜿蜒澄澈的清河，实则暗流汹涌。
也会有相似的地方吗？
宋绛颔首，“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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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见林洲的场景比较特殊，”江清衍思考了一下，“是在葬礼上。主角就是在那个严格意义上来说算作我父亲的那个畜生。”
这么算的话，其实他和林洲算是认识很久了，不过至今也不远不近。
听到他对自己父亲这样的评价，宋绛丝毫不感到诧异，甚至于眼都不眨一下。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宋绛听过这样一句话，畜生和人类的区别就是，人类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本能。
而畜生不能。所以江乍南应该算作畜生，而不是他的父亲。
如果是宋绛，可能逢年过节都要在他坟前吐口痰。
哦，不用如果，上一个在她心里被算作畜生的男人已经连骨灰都被扬了，连坟都不该有。
江清衍继续回忆，“当时来了很多人，有我父亲商业上的人，我不太想认识，也有人觉得我是个多可怜的孩子来找我搭话。”
“但全场只有林洲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爸死了？我爸也死了，要不要一起开个香槟庆祝一下。”江清衍扶额。
宋绛：噗。
这哪是臭味相投，这根本就是志同道合，爽飞了。
宋绛在这一秒短暂地放下了对林洲的偏见，这还真是个爽快人。
林洲家底厚，从小作为家中独子被严格教育，结果家父一去世他就辍学了，娱乐至上，去挥霍家财尽用来做些小本生意玩玩，一下子从富家大少爷变成了玩世不恭混小子，林家的事业彻底没人继承了，他被长辈骂得狗血喷头，这就是他的报复。
事实上，林洲活得很洒脱了。
“他当时也就刚成年不久的样子，就用一副大哥的语气来教育我好好学习不能坐吃山空，大概是没有恶意的……不过人也是真的浪荡，你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江清衍悠悠道。
其实最后半句才是重点。
刚想着差不多了，身边就传来由远及近的笑声：“但你确实是好好学习了不是吗，我真是多虑了，就你那个成绩还轮不到我来教育。”
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还有，风流又不违法，我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洲撩了一下前不久刚烫过的头发，笑着走向江清衍，脚步一拐，先转向了宋绛，朝她招招手，“好久不见啊，宋小姐。”
不违法，但是容易挨打。
好个屁。
江清衍默默挪了一下位置，坐到宋绛身边，警惕地把她挡严实。
好歹是江清衍的友人，宋绛现在不好不给面子，“好久不见，那个……”
她只能悄悄转过头问江清衍，“他叫什么来着？”
江清衍也学着她说悄悄话：“那就不用管他了。”
林洲：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就好。
“所以他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宋绛继续压低了声音问江清衍。
“不知道，可能是有喜欢看别人约会的癖好吧。”江清衍答道。
他真是坏心眼，为了故意让林洲听到连约会二字都真的说出口了。
林洲的确是听到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他那个花花公子劲儿上来的时候，江清衍都会用他说不上来的眼神看他了。
今天林洲终于知道了，那种目光可以理解为五个字：正宫的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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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洲走了。
走之前还咬牙切齿地让服务生给这两位布置得浪漫一点。
香薰蜡烛点上，纱帘一拉，气氛就上来了。
可是……这不是中餐厅吗？
不能说融合得有多好，只能说是有点诡异。
“江老师，我第一次吃牛肉面能这么洋气。”宋绛看着桌上铺满的玫瑰花瓣和垫在底下的餐巾陷入了沉思。
从来没吃过烛光牛肉面，今天算是长了见识。
江清衍一边帮她挑香菜一边胡诌了一个理由：“可能是这家店的特色吧。”
也有可能是老板的特色。
不过，周围可算是没有第三人了。
江清衍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愉快起来，唇边噙着得逞的笑意。
有点幼稚，像是背着大人偷吃了一块奶糖的小孩一样。
“你好像很开心。”宋绛挑眉道。
江清衍点点头，垂下眼，自顾自笑起来，“嗯。”
“这面不太合我口味，感觉没你做的好吃。”宋绛吃掉碗里最后一块牛肉，吐槽道。
见她也不吃了，江清衍抿着唇，握住了藏在口袋里的礼物。
“其实我把给你的圣诞礼物也带出来了，”江清衍小声引导她，“闭眼，把手给我。”
宋绛依言照做。
她似乎听到了什么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然后，她朝上摊开的掌心隐约划过一丝微凉。
“睁开眼吧。”江清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掌心静静躺着一枚钥匙。
当时，宋绛给了江清衍一把“钥匙”带着他走进她原本封锁起来的曾经。
所以现在，江清衍也递给了宋绛他的钥匙。
宋绛怔了一秒，向他求证：“哪里的钥匙？”
“我家，”江清衍弯唇，温声道，“给你配的，你愿意接受吗？”
他眼底闪烁的烛光太过于耀眼，宋绛忽然有点不敢看他。
“你……不怕我化身女飞贼深夜来访一通扫荡吗？”宋绛低笑。
江清衍哑然失笑，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温柔，“你想偷什么呢，我给你不就是了。”
视线相触，渐渐缠绕在一起，宋绛有些恍神，“你说呢？”
“所以，我以后可以不敲门就直接私闯民宅吗？”宋绛弯唇，眼波流转，梨涡轻陷。
她开心的时候是很明显的，一对桃花眼亮晶晶的，似是坠进了星辰。
或者她自己就是一颗星星，最灿烂的、他的星星。
江清衍低头，耳尖微红，“其实也不只是……”
作为礼物如果仅仅是如此，还是有些轻率的。
这么半句话的音量可以说是有如蚊呐，像是一句自言自语的嘀咕，但她还是听见了。
宋绛抬眸，眼中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什么？”
江清衍沉默了一会儿。他原本不打算说的，只是宋绛看起来很开心，让他一时有些不清醒了。
这个钥匙不仅仅是一把钥匙，一个准许她自由做客的权限。
也是一封冲动的邀请函。
从客人变成另一个主人的邀请函。
不是江清衍家的钥匙。
而是家的钥匙。
“前提是如果你想的话……”江清衍垂眸，“有这个钥匙，你就可以住进来。”
刚说出口，他就有点想收回去了。
宋绛愣在原地，大脑当机了。
说实在的，她有点心动，有点迫不及待。
她已经到了隔着两道门都觉得自己在谈异地恋的程度了，恨不得把江清衍变小了揣在兜里24小时待在身边。
从看见他的第一眼起，她的生活就被关掉了长达十几年的黑白滤镜。
同居这件事一直在她的计划里，但没有想过具体的时间，直到这枚小小的钥匙现在正被她攥在手心。
也许不该这么冲动，还要好好想想。
宋绛还想问清楚，结果脑子一抽，问出口的就是：“今天就可以吗？”
江清衍：……
倒也不必吧。
“还不是现在。”江清衍轻咳两声，掩饰喉间的痒意。
不过他家里的那个空房间，也确实是应该收拾一下利用起来了。
比如添置一些生活用品和家具迎接他的小女朋友。
原本只是用“也许”当做前缀的空想，如今他也有了一点小小的打算。
她好像也有一点期待的。
期待着两个人一只猫在一起的生活？
对了，江清衍可能还要和她约法三章，作为一个文明的室友，期间绝对禁止耍流氓，否则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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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响铃，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科目也结束了。
宋绛落笔的时候心里已经有数，轻松地盖上笔帽离开考场。
江清衍已经回到教室等她了，面上带着笑意，和其他疯狂对题的同学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怎么样，有自信吗？”江清衍温声问她。
他知道她的成绩要进A班绝对十拿九稳的，这里问的是宋绛的分数能否紧紧跟在江清衍的身后，或者超越江清衍。
实验班的座位可是按排名分配的，卡着正好做同桌还是比较困难的。
不管宋绛是否自信，江清衍是对她有十二分的信心。
和她在一起待着的时间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不进步都难。
“我有没有自信不知道，不过江老师可能要小心一点，”宋绛眨眨眼，开玩笑道，“说不定你的万年排名第一就要不保了。”
倒是他多虑了。
看到宋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江清衍也不多说什么了。
“看来我给自己教出了一位强有力的对手，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江清衍忍俊不禁道。
“当然，”宋绛眯起一双桃花眼，做出一副嚣张的姿态，“毕竟江老师可是说好了要给我奖励的，我当然要全力以赴。”
为什么宋绛好好学习的理由总是这么奇怪。
罢了，那他就勉为其难作为一个督促她的工具人好了。
然后牵着手一起走进更远更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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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绛实在是懒得看成绩，最后分数出来的那一天还是江清衍截图发给她的。
还真是和他不相上下，一起甩了第三名一大截。
大概是宋绛当时太嚣张了，导致字迹过于狂野，愣是差了0.5书面分，只能暂时屈尊待在第二名了。
知道是这个原因之后，严格的江老师气得不轻，当场给她买了好几本字帖，让她老老实实写正楷或是行楷。
任宋绛怎么撒泼都没能劝住江清衍，于是她莫名其妙多了一项寒假作业。
连学校布置的寒假作业她都不一定写，男朋友买的字帖倒是好好收起来了。
不过同桌的位置算是保住了。
[江老师：条件想好了吗？]
他说的是当初他承诺的那个奖励。
＜应该算是想好了吧。＞
宋绛轻笑。她确实有了一件很想做的事，需要江清衍和她一起。
[江老师：想要什么？]
那厢，江清衍正在静静等待宋绛提出一个什么样的条件来。
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什么动静。
＜？_？＞
正想发过去一条消息问问她是不是睡着了，对面就有了回应。
[小绛：还不是现在。]
江清衍：……
好熟悉的托词，好像在哪里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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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除夕了。
江清衍听到门口“咔哒”一声转门锁的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
宋绛像是炫耀一般举着手机，“阿姨邀请我明天一起过年，某人不会不打算带我吧？”
“哪能啊，”江清衍轻笑，牵起了她的手，“今年也和我一起回家吧，女朋友？”
是啊，宋绛现在是作为女朋友和他一起回家了。
江清衍的家人，也都是她的家人了。
牧女士今天提前给她寄来了一封红包，沈霁给她打了好长一通电话。
临近春节，万家灯火初上，而宋绛不再是一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