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柯此时正一脸新奇的端详着脚下的云朵,他入先天之后是凭借元神托举身体御空而行的,没想到此时竟然体验到了只在神话传说中存在腾云驾雾,而且速度比自己用元神飞行要快上许多。
“真给先天修士丢脸,要不是我早有心理准备,此时真恨不得狠狠一脚将你踹下去!打架你不会,神通术法也是一窍不通,你一个阴神大成的修士也不嫌臊得慌?信不信我把这件事情散布出去,天下修士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
韦弢的毒舌让聂柯老脸一红,不由得想到之前自己对藏书阁内摆放的一应武学典籍不屑一顾的态度,聂柯猜想此时韦弢的心情应该就和自己当初相差无几吧。
聂柯的沉默并没有换来韦弢丝毫的同情,他仍旧向着聂柯开炮:“你不是吸了卫枭老鬼的元神吗?这怕是有大半天的时间了,难道你就没在当中得到什么感悟?”
一听韦弢提到了卫枭,聂柯失声道:“这你都知道!”
“放屁!自你消息入京之后,老子就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你,那卫枭原本就是由大世界逃进九州躲灾的鬼仙,一直都在钦正司重点关照的名录里面,在他跟你撞见之后就再无音讯,而你又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不是你吸了他的元神又是什么?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施展手段击退了那个难缠的老鬼,还是卫枭突然转了性,放了你一条生路?你以为我在京州很闲?会为了接你,专程跑到雍州来?”
“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如何开口,虽然十八岁的先天比较稀罕,但我不相信满天下只有我一个,就说那雍州学宫的封禹,虽然长我一岁,但却也是一只脚迈入先天的绝顶天才,我可没见他受到谁太多的关注。难不成我是你遗落在外的私生子?所以你才对我如此紧张?”
听到聂柯的话,正在一旁喝酒的韦弢一个没忍住,一口就将嘴里的酒喷了出去,在咳了几声之后赶忙说道:“谁他娘的是你爹,我要是你爹早晚会被你气死。”
“那就奇怪了,你既不是我爹,又跟我无亲无故,怎么会仅仅因为我突破先天就不远千里的跑到雍州来?”
“别问我,一会问你爹去!”
“我还真有个爹?”聂柯惊讶的说道。
在原身的记忆中,他的父母早在两年之前就已经意外去世了,怎么这会又冒出来了,还变成了一个可以指挥韦弢这种人物的权贵。
带着满心的疑惑,韦弢带领着聂柯来到了虞国的中心-京州城,他们并没有走城门,而是兀自飘落在一个极为宽敞的院子中。
聂柯不得不佩服韦弢的嚣张,京州城作为虞国的核心,城内高手可见一斑,而且现在已是深夜,韦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京州城上面飞来飞去,还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就可以想象得到平日里的韦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在韦弢的带领下,两人径直的走向一间点着烛火的房间,府内巡逻的守卫见到两人后,连连躬身施礼。
还没等走到门口,韦弢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俞彦!你儿子我带来了。”
俞彦?并王?聂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韦弢。
屋内,一个颇有威严,身穿一身黑色蟒袍的中年人坐于案后。
见到聂柯进来后,面带笑意的说道:“来啦。”
还没等聂柯答话,韦弢便开口说道:“聂柯,这就是你爹,有什么事,你尽管问他。”说完,就自顾自的坐到一旁喝酒去了。
韦弢这一句话,直接将聂柯刚才的话给堵了回去,就这么杵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并王,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聂柯,不必见外,你也坐吧。”并王一边说这话,一边起身走到了正堂的主位上。
“谢并王殿下!”聂柯躬身致谢,随后坐到了韦弢的下首。
“你往我这凑什么,那不是有位子吗?”韦弢横了聂柯一眼,示意聂柯坐到上首的主位上去。
对于韦弢的话,聂柯充耳不闻。
“聂柯,你不要拘束,当这是在家中便好。”并王和煦的说道。
“草民不敢。”
“想必你心中尚有疑虑,不妨直说,我当一一作答。”
“草民心中疑虑众多,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我便从头说起吧……”
二十年前,并王外出游历,途中,和落日山大长老的儿子傅应因为口角起了争执,随后两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就动起手来,当时的并王还只是个皇子,并未加封亲王,傅应也不知道和他起争执的人是皇室子弟。一边是宗门正统,常年厮杀,另一边是皇室子弟,虽然也有过对敌经验,但那都是与宫内侍卫相互喂招,怎么能比得过宗门弟子的浴血厮杀,结果可想克制,并王落败被打成重伤,仓皇逃窜,被一个农家女救了。之后就是老套的狗血桥段,并王休养期间和农家女日久生情,还意外有了聂柯。
但虞国皇族法礼森严,农家女一介平民,是没有资格加入宗室的,但俞氏一族血脉奇异,是这方小世界的创造者摩云大圣第六子留下的血脉。
动乱时期,摩云大圣陨落,九州小世界也逐渐凋零,俞氏一族更是失去了大道庇佑,血脉渐渐趋于常人。但猛虎虽死,余威犹在,极少部分族人在少年时期会出现返祖的迹象,修为暴涨,一入先天就能阴神大成。所以对于聂柯这个散落民间的血脉,俞氏宗族的处理意见便是以观后效,如果得以成功返祖,就将其纳入宗室,不然就让他民间做个富家翁,安逸的了却余生。
在民间,女子未婚先孕实属丑闻,所以虞国皇室许以重金,将女子嫁给了浑县一户姓聂的人家,聂家也籍此成为了当地有名的富族。
但是娶一个和别的男人有夫妻之实更是怀有身孕的女子,还要将孩子抚养成人,这种事情无论对于哪个男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最初,聂柯的养父还沉浸在成为豪强富户的喜悦之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聂柯养父的心态渐渐变的有些扭曲,而且聂家本就只是寻常百姓,聂柯养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远大志向或是心机城府,所以在两年前二人去聂柯母亲家省亲的途中因为此事发生了口角,长期的积怨让聂柯养父失去理智,失手杀死了聂柯母亲。
此时,当初的虞国太子也早已登基为帝,作为当朝皇帝的胞弟,俞彦的身份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不仅加封了亲王,更是统御着钦正司,成为当朝风光无两的权臣。所以聂柯的一系列动向一直都在并王的监视之中,聂柯养父失手杀死聂柯母亲的消息也很快传入了并王的耳中。
获悉此事之后,并王当即震怒,派人除掉了聂柯的养父,至于浑县聂家,并王出于为聂柯考虑,并没有波及到聂家,只是命人登门告知聂柯父母死于马匪之手。
至此,整件事情前后就关联了起来,聂柯突破先天,阴神大成,满足了俞氏宗族的归宗条件,所以并王派韦弢亲自前往雍州,将聂柯给接了回来。
听着并王的话,聂柯心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毕竟真正的聂柯早就死了,自己不过是借尸还魂的一个局外人。如果硬要有什么瓜葛的话,也不过是聂柯占用这副身体沾染的一些因果而已,但这因果,也早在聂柯帮助前身手刃仇人火烧聂家之后就两清了。
并王的话里,有着很明显的漏洞,身为虞国亲王、钦正司令,如果真如并王所说一直在时刻关注前身的话,也就不会有父母身死,前身就逐渐沦落到任人欺凌的事情发生了,也不会在那十几年中从未得到任何修行上的指导,以至于几近成年,还无半点修为。
很明显,并王杀死前身养父并不是出于情感原因。为前身的母亲报仇,多半是因为和自己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的女人被他钦点的男人杀掉了,这让并王感受到了屈辱,这是在泄私愤。
至于让韦弢亲自前往雍州接聂柯入京,这不过是并王在聂柯的身上看到了价值。最是无情帝王家,一个普普通通流落民间的私生子和一个天赋异禀的私生子在并王眼中的价值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对于前者,并王觉得赐予他的一切都是施舍,对于后者,并王需要以父子感情作为纽带,对其进行拉拢,将他捆绑到自己的战舰之上,所以才有了之前的一番说辞。
聂柯现在没得选,入朝为官已经不可能了,整个天下都是俞氏的,高远的猜忌和韦弢的种种行为也将聂柯和学宫之前的断了个彻底,钦正司又是在并王的把持之下,如果聂柯投身亲近虞国的宗门,还是绕不开并王这一关,至于投身绿林或是敌对宗门,并王只要放出风去,说聂柯是并王的私生子,按照绿林草莽的行事手段,聂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形势比人强,哪怕聂柯是出于不想绞入皇室纷争,在并王严重眼中也会看做是聂柯对他有恨意。
能把和自己有过夫妻之实并育有一子的女人拱手送人的并王,本性上绝对不是现在表露出来的和煦亲善,真正和煦亲善的人也绝对驾驭不了钦正司这么恐怖的机构,自己现在虽然是先天境,又是他们口中的愈家返祖子嗣,但自己如果让并王感受到丝毫不满或是威胁的话,他绝对会将自己扼杀在摇篮之中,以绝后患。
“父亲?”思虑良久,聂柯想通其中关节之后,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实质上并王确实是聂柯或者说是前身的父亲,自己喊他一声父亲,也并无不妥,与吕布为三姓家奴的行为上有着本质性的区别。至于屈辱,聂柯虽然是先天境修士,但仍处羸弱时期,起码眼前的韦弢就不是他能对付的了的,谁知道并王暗中还有什么手段,在这种环境下,低个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聂柯如此宽慰自己。
“是极!你还有几个姨娘和兄弟姐妹,按年岁讲,都是你的弟弟,明日我便召集他们与你相认,现在天色已晚,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便随韦弢一起休息去吧。”
“父亲保重身体!”说完聂柯起身施礼告退。
“好!好!好!韦弢,你随公子去吧。”并王面含笑意的说道。
听见并王的吩咐后,韦弢慵懒的站了起来,对着聂柯说道:“走吧,大公子。”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并王暗自呢喃道:“倒是识时务,但愿你表里如一,莫要辜负了我一片苦心。”
“我的大公子,转眼间成了亲王子嗣,感觉如何啊?”韦弢问道。
“在司丞大人眼里,我当如何?”聂柯反问韦弢。
“别是一步登天,狂喜之下失了理智才好。”
“这是自然,距离这权力中心越近,是非自然就越多,还不知道明日见了那些个素未谋面的姨娘、弟妹们会发生什么事情。”聂柯略显担忧的说道。
“你有这种想法最好,说实话,若不是见你元神肉身极为契合,我真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某个夺舍的老鬼。”韦弢目光凛冽的看着聂柯,说道。
“司丞大人何出此言?”
“听见自己母亲的悲惨遭遇,居然没有显露出半点悲伤,心思缜密,又懂得审时度势,伏低做小,全然不像是寻常人家抚育的少年。如此薄情寡性,心机深沉,确实适合在皇家生存,我见过的那些皇族子弟,皆不如你。”
“司丞大人是在称赞我吗?不如此,又当如何?和并王哭闹,要求其补偿?”
“哈哈哈,如果那样的话,我怕是要失望喽。对于明日,你不必有太多思虑,能在皇家安然活着的没有蠢货,既然王爷已经承认了你的身份,他们自然不会给你什么脸色,不然就是在打王爷的脸。你我初次见面,也没什么礼物送你,这是我的腰牌,我韦弢在虞国内也有几分薄面,你将它时时系于腰间,不会有人敢难为你的。”说着,韦弢将腰牌递给了自己。
“若是遇上不开眼的怎么办?”聂柯调笑道。
“哈哈,那老子就打上门去,帮他开开眼!”
“多谢司丞大人!”聂柯停下脚步,深深的向韦弢行了一礼。
“行了,别肉麻了。聂柯,还有一事,之前未与你说明,鬼仙卫枭修习的术法神通多为左道旁门,尤其是他那门《噬灵大法》,虽然可以吸食别人元神,帮助你快速提升,但长此以往,会让你元神污秽不堪,不再纯净,更会受到被吸食的元神影响,导致你性情大变,思维混乱,而且这门功法施展过程中,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就像前些日子卫枭要害你的时候那样,徒为他人做嫁衣,所以这门功法,你绝不能用,明白吗?”
“聂柯明白!”
“明白就好,希望你能抵挡的住诱惑,外物终究是外物,只有自己修炼来的才是自己的,你天赋不错,可别误了前程,等一切事务妥当之后,我会为你护法,带你到将元神重新锤炼一番,也好消弭卫枭的隐患。”
“聂柯谨记,多谢司丞大人好意。聂柯自知手段薄弱,不知道能否和司丞大人讨教一番?”
“讨教是没问题的,至于拜师的事情你就不用想了,我这个钦正司丞被上面盯的紧,一旦和你有了师徒之名反而不美,钦正司收藏着大量历年来缴获宗门功法,你尽可随意查阅,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