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我还记得小时候家里大人都不准我们去那儿玩儿。”同来的两名衙役中一个接话,另一个也点头,“可不,咱小的时候老觉得那块儿阴森森的,大家都挺怕的。”
“现在我看那儿好多小孩儿啊。”小安说。
“那是这几年才有的,那地方宽,白家又在那儿加了一个灶,直接就把炭灰倒在那儿了。好多小孩儿都跑到那儿去刨炭花儿,一来二去的,就没人提这茬儿了。”
“那你们这儿还挺好的,这炭花儿也不用花钱。”小安说。
“想得挺美,也就是白家这口老窑没人管,别的窑都不让进。哪有那么好的事儿?”跟小安勾肩搭背的年轻人笑着反驳。
“老伯,可知周大人因何去世?”苏天佑问。
“周大人,”老衙役叹了一口气,“周大人也是个好人哪。我还记得那天周大人和平时一样在镇守府办公,一直好好的,到了下午,我们突然听到他叫了一声,接着听到一声更大的声响,等我们跑进去的时候,周大人直挺挺躺在地上,旁边的椅子也带翻了,卷宗撒了一地。我们当时吓坏了,连忙去请了郎中过来,郎中来了一看就直摇头,周大人已经没气儿了。真突然哪,咱平时看着周大人健健康康的身体挺好,年纪也不大呀,咋就这么没了呢?郎中说是急性中风。”
“周大人和老姜离世的时间都差不多吗?”苏天佑又问。
老人摇头,“那倒不是。差着小半年呢!老姜走得那晚天气还冷,还在烧盐,周大人发病差不多是夏天了,镇上都冷清了。反正那一年咱镇上不太平是真的,周大人应该挺操心,郎中说周大人这也是积劳成疾。”
“积劳成疾?都到夏天了,白鹿镇都冷清下来了,镇守这个时候可清闲了。按说不该在这时候发病哪。“还是刚才那个小衙役口无遮拦的说。同行的衙役瞪了他一眼,他自知失言,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
“要说清闲吧,那是比冬天清闲不少。可是镇守也不像你小子以为的那样整天没事儿干。“老人接着又说,”现在怎么样咱不知道。我们那会儿,冬天自不必说,镇守那是干不完的事儿。本来想着夏天能歇一歇,周大人在任上那几年正赶上镇里几个大户争窑,一天天就没有个消停日子。我记得周大人去世前一天去了白家,当时白家老员外还在世,周大人跟白老员外关系很好,那晚上好像很晚才回去的。周大人去世以后,白老员外哭得可伤心了。那会儿他才同意把原先白家占着的两座盐窑让出来。别的大户看这情形也都各让了一步,这日子才太平了下来。“
“那这样说,白家以前比现在还要厉害?“刚刚才闭上嘴的小衙役没忍住又接上了嘴。
老人点头,“往常这白鹿镇一半的盐窑都是白家的,你说这家业大不大?”
离开老衙役家,李明烨和苏天佑两人走在前头,小安和两名小子在后头叽叽咕咕。李明烨对苏天佑说:“这老伯有点儿意思。”苏天佑赞同地点点头。李明烨又说:“这事儿也挺有意思。“可不是么?原本以为只是简单地找个人的小事儿,现在找来找去,人没找到,事儿却越来越复杂了。
李明烨急着回京城,和几人就此别过。留下苏天佑与小安继续在白鹿镇找人。李明烨临走时,苏天佑托他给贾老板带了个口信,让千金坊安排人手送点白薯到白鹿镇来。
李明烨揶揄道:“苏先生真是走到哪儿都不忘赚银子这事儿。”
苏天佑背着双手毫不在意地说:“好说,好说——”
苏天佑当日和小安回到客栈,他们住在下街后山半山腰上的“半竹山庄”里。半竹山庄的掌柜吴半竹也是个神人,你任何时候看到他,他都在拨弄算盘。他这个山庄离正街太远,他又不提供饭食,这对住客们来说真的不太方便,因此半竹山庄的客人真的很少很少,特别安静。
他们跨进山庄大门的时候,吴半竹果然正在算账,听到声音照例半抬头用眼白瞅了瞅他们,依旧埋头拨弄他的算盘。
“这一天天地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哪有这么多账要算?”小安很不理解。
苏天佑笑了笑,找吴半竹要了纸笔,又画了好几张陈春生的头像,他嘱咐小安把这些画像交给白鹿镇的衙役,让他们带在身上随时打听着。
苏天佑在柜台前坐了半天,吴半竹头也不抬,手里不停拨弄着算盘珠子。半晌,苏天佑敲着柜台问:“白家老窑可有什么说法?“
吴半竹停手,头依然半抬不抬,露出半个眼白看他,“你要什么说法?“
“我从那梯子上来时,隐隐觉得那几堆煤灰堆得挺有意思,不过当时不太确定。今儿听了一些往事,我确认一下那是不是七关阵?“苏天佑问。吴半竹可不是普通人,只是很少有人能想到闻名江湖的”神算先生“会如此年轻,更不会想到他会在这里经营着一家毫无人气的客栈。
“七关阵,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吴半竹这次连头都懒得抬,模棱两可地回答。
苏天佑瞅了一会吴半竹的头顶,收拾好想要抽他的心情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往自己的小院儿走去,半竹山庄非常宽,虽然没吃的,住宿条件却是极好的。人人都有一个独立的院子,有些院子里还有天然温泉可泡,不过吴半竹手很黑,收的价钱按照小安的话说,是死贵死贵的。
“小安,明儿个咱们进山去!“苏天佑对跟在身后满头雾水的小安叫了一声。
“进山?“
“对,咱们去会会老和尚去。“苏天佑肯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