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扒了千岁木的树皮便从洞口脱身,果然屋子里空无一人,只剩下满目的喜庆维系着老汉口中的谎言。
“你觉得这老汉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啊?”烬染一脸天真地觉得,不该以自己妖的思维去揣测人的想法,所以真心诚意地发问。
风起走到机关烛台前,一边搜索着有用的信息,一边回答道:“五分吧。”
“为什么?”
“你看这屋子里的摆设齐全,不论是床榻上几床崭新的棉被,还是柜子里备用的茶具,都详尽用心,应该不是为困住我们特意设下的。老伯说他快要成亲的儿子死于魁北之手应该也是真的。”
烬染思忖了片刻,明明期待不大,可还是问出了口:“魁北用来祭祀的人都是万恶之人,即便如此,你还是觉得不该杀他们吗?”
“也不全然。”
“什么?你的意思是可以杀。”
“我只是觉得,何为万恶,实难定论。行窃与杀生都是恶,单从字面来说,人们都会觉得杀生者恶于行窃者。可如果是为私欲的行窃与为匡正的杀生作比,又该如何定论呢?所以我不知魁北认定的万恶是如何,亦不知老伯儿子犯了什么罪行,自然无法告诉你,该或不该。”
烬染听的云里雾里,果然是自己的脑子太久不动了,明明都是大白话,可连起来怎就那么难理解了呢,只好怏怏地应和道:“你们千古山的弟子都像你这样文绉绉么?”
他轻笑着道了句“不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又开始咬文嚼字了,遂温柔地补充道,“这里偏僻,不如咱们去禹溪城中看看,那里有烟火气,也比较容易打听事情的原委。”
“好!”
“天色将晚,听说禹溪的夜市繁华热闹,正好也吃点小食。”说罢便从衣柜中拿出难得找到的素色衣物,递了过去,道:“换身衣服吧。”
烬染盯着他手中浅黄色的麻布衣服,又对比了自己身上鲜红妖艳的锦绣缎子,嫌弃的表情不言而喻。突然灵机一动,越过风起去衣柜里翻腾,既然是结婚,一定有红色的衣服,终于,挑了件还算称心满意的。
那可是件正儿八经的喜服啊!
风起捂嘴掩盖笑意,可还是被烬染抓个正着。
“你笑什么?我穿红色不好看吗。”
“这件红衣太招摇了。”
“招摇怎么了,大晚上的,黄色不衬肤色啊。呐,这还有件红的,给你穿。”说罢便将男子的喜服丢给了风起。
虽然烬染热情地介绍着红衣的好处,可风起还是觉得不妥,只好礼貌地谢过心意,自顾自地前去更衣。
烬染本想跟上去再劝劝,可一想到自己第一次亲他时,他一副羞赧的表情,就任由他保守吧。
禹溪的夜市不像想象中的繁华,明明八月的天气却清冷异常。街道两旁摊位众多,可都空空如也,上头还落了厚厚一层灰。
“看来禹溪的村民被魁北吓得都不敢出门了。”
“我从前听闻浛洸岛是现世的桃花源,原想毗邻的禹溪也应当是夜不闭户、民风淳朴的样貌。”
“那我们把他变回原来的样貌不就好了。”
“什么?”
“我们把魁北抓起来教训教训,让他日后不敢为非作歹。”
“就以你我?”
烬染一下子没了底气,若是原来的自己,别说魁北了,十三妖都不在话下。哪像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自己啊,简直就是窝囊废,都怪刘风起这个扫把星。瞬间焉儿了似的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不如去浛洸岛吧,去那搬救兵。”
烬染有些失意,虽然自己也想去浛洸岛玩玩,可若是因为‘搬救兵’这个理由,就太跌份了,也不够尽兴。尽管答应单初山主不用法力欺负凡人,可没答应她不能用法力对抗妖魔呀。好不容易钻着空子能大显身手,自己却掉链子了。哎,丢人丢人。
两个人在街上孤魂野鬼似的游荡,这场景对于烬染来说,再熟悉不过,只不过身边人从鬼念换成了风起。
空巷曲径通幽,微风清凉解意,皓月当空柔情,如此诗意的画面,只有风起一人得解。
他随着烬染放慢了脚步,体会着她蔫头耷耳表现出的失望,满脑子组织着温柔的安慰,却在口中含糊着不敢吐露。只能将目光落在她一身的红衣上,那是芳华开在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