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再爱我一次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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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再爱我一次全文》精彩片段

3
弟弟每晚都在叫嚷煮饭的水多了或是少了。
家里的碗筷堆在水槽，没人收的雨衣散发出血腥味。班主任打电话给爸爸问我的状况，爸爸说请假一个月奔丧。
电话对面的声音有些担心，“安安看起来不太健康，家长有没有做过抑郁检测报告？”
爸爸当场爆了脏话。治疗胃痛的药被妈妈摆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弟弟调皮习惯了，我不在的日子又闯祸了。
这次是猥亵，对方家长闹到了校长面前，妈妈弯着腰一个劲道歉。
“这次都是我们不好，家长，您看看能不能私了？孩子还小，我怕…”
“你孩子还小我孩子就不小了吗？上梁不正的能教出什么好孩子？你是安安那孩子的妈妈吧？她上次来我们药店的时候是瘸着腿来的，我要是姑息下一次是不是就换我的孩子腿瘸了？”
我看了一眼身上全是鲜血的衣服，试探性动了动双腿。
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爸爸怪我为什么要在九点钟之后洗头。
我说写作业写晚了，爸爸拿扫把打在我的腿上，扫把断了。
妈妈好像很不待见我。“安安是安安男孩是男孩!我们家再怎么样也知道外人的孩子不能打!这事儿虽然是我们不对你孩子也有错，为什么偏偏摸她不摸别人？”
有一瞬间，我有点恨妈妈。
这个阿姨我认识，是药店的老板娘，偷偷给过我很多次碘伏和医用纱布，是好人。
阿姨和妈妈吵了起来。
弟弟被退学了。
我羞愧得不敢看药店阿姨的眼睛。
弟弟一出校门就甩开了妈妈的手，“姐姐不见了为什么你们不去找？今天她要是在的话我就可以说是她教我做的!我就不用被退学了。”
妈妈握着弟弟的手安慰，“不就是几本书吗，妈妈又不是养不起你。”
弟弟用力甩开了妈妈，用力踹了一脚妈妈的膝盖，
“老师说过学历很重要!你没有把我教好为什么要生我!我恨你们!”
妈妈忍着疼追着弟弟，“小宝，你要去哪？别乱跑!”妈妈越追越慢，最后蹲在马路边捂着肚子，从衣服里摸了一遍，拔出手机给我发了好几条语音。
“被哪个小崽子拐走了？这部手机可是老娘花了两百给你买的!连家也不回还要让妈妈来催你真是够贱!”
“小宝这两天闯祸了，识相就赶紧回来帮家里多做些活，要是你能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我就给你吃肉，听懂了没有？”
“你以为不回信息就能摆脱家里吗？只要你还活在世上一天你就永远得报还养育之恩!”妈妈，这条命是你从垃圾堆捡回来的。
我还给你了。
来麻疹那一年，你让我顶着太阳给弟弟买冰淇淋吃，我的脸上长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疤。
弟弟被高年级的人欺负，是我把弟弟护在身后被打到脸肿。
你胃痛到蜷缩，是我心疼到哭。
爸爸反复打我同一个伤口，我也没有想过要恨爸爸，我只怪自己做得不够好。
现在我已经死了，难道你们还不满意吗。
10
爸爸妈妈另外租了一间出租房，让拉货司机把我的东西都收到了出租房里。
爸爸再也没有打过妈妈了，反倒是妈妈经常给爸爸看脸色。
“要不是你天天打她，她就不会死。”
爸爸忍不住回了一句，“当初不是你说她欠打？她就是让你逼死的！”
妈妈把滚烫的汤汁倒在爸爸的双腿上。
爸爸疼得惊呼，瞪着妈妈没有再开口。
弟弟在一边磕着瓜子，安静的看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舅妈敲开了门。
手上拿着的还有一贴婚礼请柬，“我儿子下个月要结婚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你们夫妻两要是愿意赏脸就来观光，也当散个心，至于孩子…没了也就没了，这都是命。”
弟弟抢过请柬，翻开仔细看了看，“那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大舅妈笑着点了点头。像是才看到爸爸，借口还没完全康复，推着爸爸出去散心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妈妈:“我们这样的人家做了太多恶事，有一两件不如意的是上天给我们的惩罚，你细细想想那些人临死之前跪着哭着求我们，我们不是也没有心软？”
“人命沾了太多，总归是要被惩罚的，听天由命吧。”
妈妈望着舅妈没有说话。
门被关上了，弟弟也走了。
妈妈一个人站了好久，望了望我的房间，拿起抹布、又放下。
什么也没说的进了我的房间，从被子到衣服再到鞋子一样一样提起来。
我的衣服和鞋子不多，除了死的那天穿的起球衣服就剩下两件褪色了的校服，鞋子是路边十几块钱的布鞋，已经小了很久了。
我看了一眼脚上开了鞋底的布鞋，犹豫了很久，脱下来扔到了垃圾桶。红肿的脚指头直到死的那一天也还是红肿的。
幸好的是已经不会感受到疼了。
妈妈又哭了。
“你知道吗，死老头子当年骗我说你流产了，四年之后我才从小宝嘴里知道是被卖了，卖的钱垫做是我的住院费。”
“小宝那时候才三岁，什么也不懂，我就想着为了小宝，就这么过了吧。”
“你怎么被打了也不知道求饶，你怎么不知道聪明？”
我求饶过的，爸爸踹我的肚子不让我出声。
妈妈，求饶没有用。
“妈妈这辈子做过的坏事太多了，先是财迷心窍和牛肉店的老板偷偷做人肉充牛肉的勾当，一边儿，又偷偷贩卖女娃娃。”
“妈妈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流产了一个孩子，没有想到你最后又回到了妈妈的身边，你说…这是不是也是天意？”
妈妈哭完，眼神变得空洞。
“你在怪我对不对？你就是吃定了家里没有你会变得乱糟糟，所以拿死来惩罚妈妈对不对？”
妈妈抱着我的校服，手在校服上反复摩挲，像是在摸什么很容易碎掉的东西。
泪水滴在我的校服上。
“刚才泼那死老头子汤的时候就想起了你，你被打过那么多次没有一次吭过声，在他打我的时候还不怕死的冲到我面前保护我。”
我哭得喘不过气。
你看，妈妈什么都知道。就是不愿意看看我。
“妈妈的安安，这辈子，是妈妈对不起你。
这句话我等了太久，久到不敢奢望。
妈妈，我好累啊，你知道我偷偷哭过多少次吗？我再也不敢相信你们了。
我也再也不敢去爱你了。
4
十一点，弟弟把窗帘点燃了。
爸爸妈妈还在睡觉。
我吓得飘到房门前大喊爸爸妈妈，又大声问弟弟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想全家人一起死吗？
弟弟却笑了，等到火烧得大了开始大哭，“凶手跑走了!”
他缩在水泥墙角下，等到妈妈来了才跟着跑出去。
妈妈把弟弟护在怀里，嘴里骂着我，“死东西也不回来，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弟弟被困住了也不知道来救命!真是白养了。”
弟弟的演技真的很好。
以前可以靠假哭就让妈妈拿衣架子打我在暗处里对我做鬼脸。
现在就靠假哭说凶手是药店阿姨。
我飘到弟弟面前大声问，“这种事情你怎么可以说谎!明明是你放火为什么不承认!”
这会给药店阿姨造成很多麻烦的。
妈妈信了，抱住弟弟安慰着小宝不怕，不怪你。
有一瞬间，我觉得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家被烧毁了，爸爸托人重新装修了房子。
舅妈在家里摆了很多好吃的给弟弟。
电视机里播放着新闻:死者跳楼时穿着一件老旧的红色短袖和一条起球的黑色牛仔裤，死因不明，至今无人认领。
是我的死讯。
弟弟嚼着龙虾，大舅妈问我去哪儿了。
妈妈吐了虾皮，含糊不清的说，“管她去哪儿了，用上的时候不出现，这两天用不上了别回来最好。”
“好歹你也养了十五年，要是死了怎么办？”
“又不是亲生的，死了就死了。”
爸爸点着头，说我没那个胆子死。
桌子上又开始聊起弟弟，妈妈担心弟弟以后找不到老婆，爸爸担心牛肉店的秘方被发现，大舅妈给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安安估计是闹脾气，你们这两天就和她多说说好话，把她骗回来之后卖给山里的人做媳妇，再和山里的人做交易，牛肉啊、钱啊，不就都有了？”
我有些没听懂，牛肉和交易有什么关系。
爸爸妈妈却笑了，摸着小宝的头说家里有一个丫鬟就是不一样，做什么都不用考虑感受。
明明心里已经麻木了，听到这些还是忍不住心痛。
十三岁来月经不敢和妈妈说，在学校被发现了血迹之后班主任打了电话给妈妈。
妈妈回来之后抄起扫把打了我一顿，扫把又断了。
那个时候我没有哭。
十四岁，我洗碗比前天慢了五分钟，妈妈叫我的名，我没有听到，她到我面前踹了我的小腿，我当场半跪在了地上。
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哭。现在我哭了，憋也憋不住。
6
路上的风吹乱了妈妈的头发，爸爸妈妈每天都在问我的信息，路人问起失踪那天穿的衣服，妈妈说出和新闻播报里一样的红色上衣。
我看到爸爸妈妈愣住了。
爸爸着急得挠头，“买家都找好了，这可怎么办好？”
妈妈很快镇定了下来，“死了就死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去找警察认领一下骨灰，换个买家办个冥婚不也是一样的？”
爸爸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说只要妈妈能陪他喝酒就找一家愿意办冥婚的。
爸爸一脸激动，“只要过了今晚我们就有钱了，到时候小宝以后的生活还不是不用愁吗？”
妈妈捂了一下肚子，看了一眼警察局的方向，先去报了人口失踪。
晚上喝到胃出血，不舍得进医院，蜷缩在马路旁边央求爸爸，“先出点钱带我去医院，等卖出去了我们再平分，亏不了你的。”
爸爸为难的看着地上的妈妈。
好多路人围了上来，质问爸爸为什么不带妈妈去医院。
爸爸嫌丢人，架起妈妈跨过马路，“我们先换个地方躺着，等一下就给你报警。”好多路人在骂爸爸。
我看着妈妈疼到嘴唇没有血色，心里的恨一下子又消失了。
妈妈也亲过我的脸颊，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爸爸也有把我举过头顶，绕着满屋子转，“我的小公主，爸爸带你坐飞机咯~”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都变了。
我应该恨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妈妈一痛我就恨不起来了。
车子的翁鸣声响起。
爸爸刻意放满了脚步，短暂的犹豫了一下，丢开妈妈往马路对面跑。
我的心跳骤然间加快了，仅是眨眼，妈妈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和爸爸调换了位置。
车轮压过爸爸的左腿，哀叫声不断响起。
妈妈最后大喊了一声杀人了，爬着到了爸爸的身边。
左右的车子停了下来，骂了好多难听的话。
我飘到妈妈面前，看到了她嘴角浮现出的一抹笑。
妈妈打我的时候也有这样笑过。
12
“你看看这些校服!漂白剂是不是你放的？桌子上的贱人两个字是不是你写的？为什么？为什么？”
弟弟拼命扭着肩膀，咬了一口妈妈的手腕。
“她就是贱!是你们亲口说过的!贱人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提起来？吗听了不恶心吗？”
妈妈盯着满是牙印的手腕看了一眼，反手把没有织完的毛衣套在了弟弟的身上。
弟弟一挣扎就打，像是在打曾经的我。
穿上之后，弟弟把毛衣脱下来摔在地上，用脚反复踩了又踩。“让你做！我让你做！一个毛衣有什么了不起！我才不稀罕！”
妈妈没有再打弟弟，而是和弟弟保持平视。
妈妈上一次这么安静的时候把我按进浴缸里不让我挣扎。
大舅妈这时候打了弟弟一巴掌，骂弟弟不懂事。
这一巴掌把妈妈也打醒了。
她扑到大舅妈的怀里大哭。
舅妈拍着妈妈的肩膀，“都是过去了，我们命里子孙缘薄，就当做是赎罪了，你也别总是多想，小宝才多少岁，以后还需要你多多照顾。”
妈妈的哭声慢慢小了，看了弟弟一眼，蹲下来把弟弟踩过的毛衣抱在怀里。
弟弟看呆了，小心的喊了一句妈。
妈妈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我的毛衣呆了很久，久到爸爸和舅妈出去了也不知道。
我飘到她的面前，露出自己的手臂给她看，忍着眼泪笑了笑，“妈妈，我割手的时候没有哭哦，一点都不疼，你也不难过了好不好？我会和阎王爷求情的，让你们下辈子做个好人。”
妈妈像是听到了我的话，盯着我在的方向看了好久。
接着穿过我的身体，盯着墙上的奖状看。
“你初一的期末考拿了班级第一名，妈妈问你抄谁的，后来你又拿了第一名给妈妈看，妈妈还是不信你。”
“再后来你的老师打电话给妈妈，问你是不是有抑郁症，妈妈把老师骂了一顿，还骂你装出矫情劲来让别人骂我。”
妈妈的眼睛又红了，摸着我的奖状一遍遍喊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