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以为,我会像以前那样同他大吵大闹。
但这次,我没有。
毕竟我要回家了,同他争吵也再没有任何意义。
我扒拉完碗里的野菜汤,胡乱嚼了几口鱼肉,便起身收拾碗筷。
我快速用冷水洗净碗筷,灶台上的油污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黏腻腻地糊在手上,像极了此刻的心情。
我累得很,身体像被掏空了一般,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除了要下地挣那可怜的工分,还要洗衣做饭,偶尔没东西吃了还要去山上挖野菜。
实在没有像陆文青和蒋莎莎那样风花雪月的闲情雅致。
陆文青倒是会打算盘,把自己挣得的工分算到蒋莎莎头上,每天再回家同我一起吃饭。
现在想来我真的纯纯一个大冤种。
我简单洗漱一下,便爬上床。
床板硬邦邦的,硌得人生疼,被褥单薄,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我裹紧被子,试图驱散身上的寒意,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陆文青把蒋莎莎送出门,回来时,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
他收拾好碗筷,也上了床。
他一伸手,把我搂进怀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畔。
他说:你今天没同我争吵,我很开心。
我身体僵硬,默默翻了个身,退出他的怀抱,没说话。
陆文青愣了一下,继续说:我们和莎莎本来就是一个村里的,她一个人不容易,就要相互多关照一下,打理好关系,我相信你以后能和莎莎成为很好的朋友。
朋友?
谁想和那个死绿茶成为朋友。
你把工分都给她,她还不容易了。
我每天哼哧哼哧累得像头老黄牛,一个人养两个人就很容易吗?
晦气得要死。
我心里一阵烦躁,语气不耐烦:行了,快点睡觉吧。
鬼知道陆文青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黑暗中,我听见陆文青轻微的叹息声。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的呼吸逐渐平稳,意识渐渐模糊。
然而,睡梦中,我却依旧不得安宁。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困兽,被囚禁在一个狭小的笼子里,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脱不了。
笼子外,陆文青和蒋莎莎并肩站立,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他们的笑声尖锐刺耳,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扎进我的心脏。
天色熹微,东方天际泛起一层薄薄的鱼肚白。
我胡乱扒拉了几口昨晚剩下的野菜汤,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胃里依旧空空荡荡。
我放下碗筷,径直朝屋外走去,甚至懒得看陆文青一眼。
田间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
我握紧锄头,狠狠地砸向泥土,仿佛要把所有的郁气都发泄在这片土地上。
春芬。
身后传来陆文青的声音,我置若罔闻,继续挥动着锄头。
他几步追上来,身边还跟着蒋莎莎。
蒋莎莎穿着一件干净的的确良衬衫,手里拿着一本翻得卷了边的书,与这片泥泞的土地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