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将手中的糙面馍还给张红丽，摇了摇头，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张红丽指着我俩，气得手都在抖：“你们给我等着。”
她走后，我认真叮嘱沈烬：“不准去，小孩子现在就该好好学习。”
沈烬似乎有些困惑地盯着我，过了会，他慢吞吞道：“我不是小孩子。”
我突然发现，他在情绪表达方面似乎有些问题。
从见面开始，沈烬说过的话就屈指可数。
大多数时间，只会用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某一点。
面对别人的恶意和欺辱，他不反抗，不挣扎，也不表现出痛苦。
这些年从来没人教他什么，他把自己封闭在小小的世界里，孤僻的像个小怪物。
既然学不会反抗的话——我理直气壮地往门口一杵：“顺路是我骗你的，我没地方去，今天就要待在这里的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是要霸占你的家，你睡你的，不要管我。”
他的目光不知又盯在了哪一点，没在理我了。
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立刻进去房间。
而是就在门口坐下，翻开脏污破损的书本，借着天黑前的微弱光线看起来。
算了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刚恢复高考没多久。
很多人命运的转折点。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沈烬才收起课本进了屋。
我跟进去，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木床和几块板子。
屋里还算是干净。
这个时代农村是没有灯的，只有月光透过缝隙洒进来一些微弱的光。
实在太不方便了，我想了想：“你会钻木取火吗？”
过了一会，他低声道：“会着火。”
这里到处都是枯木，出现意外的话确实很难灭火。
我放弃那些念头，借着微弱的光线，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沈烬，你梦想是什么？”
“……”很好，沉默，看来这个问题有点难。
我迅速换了话题：“你最喜欢吃什么？”
过了好一会，黑暗中低低的声音响起：“肉。”
“好，睡觉吧，梦里会有的。”
沈烬：“……”沈烬不想说话了。
我盯着窗外的夜色，一夜没有睡。
等到天边蒙蒙亮，在沈烬醒来前，我离开了这里。
废了一番功夫，我到了县城，将口袋中的金项链给卖掉了。
这原本是我买来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
物质匮乏的年代，黄金也没有多值钱，我算了算，大概能撑到沈烬上大学。
反正他看起来很好养的样子。
于私，毕竟跨越了五十年的缘分，我没法眼睁睁看他在泥潭中独自挣扎。
于公，沈烬在专业领域是个弥足珍贵的人才。
他留下的那些数据，一直延用到现在，他随手改进的研究方法，给我们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如果他能再多发光发热几十年，无论是对我们科研团队，还是祖国发展，都有可能创造出奇迹。
无论如何，我不愿看到天才的遗憾离场。
等我再回去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买了日用品和食物，将它们放进那个堪称废墟的房子。
等了一会，沈烬还没有回来。
我便问着路，去他的学校找他。
一帮人聚集在一起，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我走上前，一眼看见坐在地上撒泼嚎叫的张红丽。
她身旁站着一个拄拐的中年男人，一根腿上简单缠了几根布条。
看起来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沈烬站在一旁低垂着眼帘，不知在想着什么。
被一群人围着，像是犯了错的小孩。
张红丽大哭大叫：“我们养了个白眼狼啊，亲叔叔摔断了腿，求他帮个小忙都不愿意。”
我嘴角抽了抽，忍住骂人的冲动。
另一个男人拍拍沈烬肩膀：“老师说句公道话，毕竟是你亲叔叔，沈同学，光学习好可不行，做人首先要有良心。”
张红丽见老师都站在他这边，顿时嚎的更大声：“就是，我是真心疼这孩子的，结果养出狼心狗肺，我心寒啊，这样的孩子，不如给他开除掉。”
我忍不了，挤进人群，用比她还要大的嗓门喊道：“要点脸吧，你们养人家啥了，抢人家父母的房子不算，还逼着十几岁的孩子去死，我要是你我都没脸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