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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公主脚踢渣男前夫秦惜乔泯之

九方千阙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他鼻息里笑着,用手掌揉着她的脑瓜,“谢公主殿下。”“那……”秦惜柔软的身姿,又在他怀里蹭了蹭。蹭的他呼吸随之一乱。“磨人精。待会儿不要又哭着骂我。”“我不管。”“好好好,你什么都不管,我来管,我什么都管。”两副身体,不知不觉间,厮磨着纠缠在一起。夜沉如水,唯有呼吸交织。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女人尖厉地哭叫,打破气氛。两人不约而同,嗤的笑出声儿。-次日清晨,天不亮,白越和锦书已经送来朝服冠带,在门外候着。乔泯之自从拜相,就一直称病养伤,昨晚既然已经在街上露了脸,今早也该回朝堂去露露脸了。若是再不去,恐怕是要生出些宵小来。他没见青虹,“虹儿呢?”白越:“忙着给公主养牛呢。”锦书打趣:“主人昨晚一看就睡得好,今日上朝,必定神采飞扬。”乔泯之...

主角:秦惜乔泯之   更新:2024-12-11 10: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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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秦惜乔泯之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后,公主脚踢渣男前夫秦惜乔泯之》,由网络作家“九方千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鼻息里笑着,用手掌揉着她的脑瓜,“谢公主殿下。”“那……”秦惜柔软的身姿,又在他怀里蹭了蹭。蹭的他呼吸随之一乱。“磨人精。待会儿不要又哭着骂我。”“我不管。”“好好好,你什么都不管,我来管,我什么都管。”两副身体,不知不觉间,厮磨着纠缠在一起。夜沉如水,唯有呼吸交织。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女人尖厉地哭叫,打破气氛。两人不约而同,嗤的笑出声儿。-次日清晨,天不亮,白越和锦书已经送来朝服冠带,在门外候着。乔泯之自从拜相,就一直称病养伤,昨晚既然已经在街上露了脸,今早也该回朝堂去露露脸了。若是再不去,恐怕是要生出些宵小来。他没见青虹,“虹儿呢?”白越:“忙着给公主养牛呢。”锦书打趣:“主人昨晚一看就睡得好,今日上朝,必定神采飞扬。”乔泯之...

《重生后,公主脚踢渣男前夫秦惜乔泯之》精彩片段


他鼻息里笑着,用手掌揉着她的脑瓜,“谢公主殿下。”

“那……”秦惜柔软的身姿,又在他怀里蹭了蹭。

蹭的他呼吸随之一乱。

“磨人精。待会儿不要又哭着骂我。”

“我不管。”

“好好好,你什么都不管,我来管,我什么都管。”

两副身体,不知不觉间,厮磨着纠缠在一起。

夜沉如水,唯有呼吸交织。

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女人尖厉地哭叫,打破气氛。

两人不约而同,嗤的笑出声儿。

-

次日清晨,天不亮,白越和锦书已经送来朝服冠带,在门外候着。

乔泯之自从拜相,就一直称病养伤,昨晚既然已经在街上露了脸,今早也该回朝堂去露露脸了。

若是再不去,恐怕是要生出些宵小来。

他没见青虹,“虹儿呢?”

白越:“忙着给公主养牛呢。”

锦书打趣:“主人昨晚一看就睡得好,今日上朝,必定神采飞扬。”

乔泯之动作极轻,不打扰秦惜,自己穿戴整齐,之后,亲手轻轻关了门,又示意门口候着的萱草,让她多睡会儿。

萱草喜滋滋点头。

这日是乔泯之拜相后第一次上朝,加之迎娶公主,又身受重伤,当街遭遇狂犀,而且,风传已经不能人道等等。

几日间的各种跌宕起伏的传闻,全部加诸一身。

他一露面,便各种恭贺、慰问、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甚至还有人十分委婉地表示,请他对自己的下半身节哀顺变。

乔泯之都一一十分低调地应付过去了。

他颔首立在群臣之首,恭候皇帝临朝,不与任何人亲近,亦不与任何人疏远,让所有人都纷纷摸不清,这位新任相爷的喜怒。

直到楚藏弓驾到。

他大步走上来,四平八稳地坐下,一眼看见乔泯之。

“乔卿来了啊?歇了这么多天,看来朕那皇妹可是把你折腾地不轻。”

“公主贤良。”乔泯之只简单应对了一句,便接着道:

“皇上,臣卧病期间,整理了一份奏疏,请陛下过目。”

他不给楚藏弓扯淡的机会,将展开足足三尺长的折子,请公公呈了上去。

楚藏弓粗略看了一眼,足足一百余条。

他的目光停在其中一行,“修镇江楼?”

乔泯之道:“回陛下,怒江自东向西,贯穿我朝疆土,连年水患,频频改道,两岸民不聊生,数百年来,皆令朝廷头疼不已。臣以为,当于怒江之上,修一座镇江楼,可定风水。”

楚藏弓想了想,“这么一件工程,预计多少银两?”

乔泯之:“三千万两。”

“怪力乱神!简直是无稽之谈!乔相伤了身子,不是伤了脑子吧?”武官之中,一人立刻大声驳斥。

是武陵侯司马摘。

乔泯之没理他。

站在他左侧的罗太师亦点头,“三千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乔泯之微笑,转头看向他:“历年朝廷拨款赈灾,早已远超这个数,倘若三千万两可以一劳永逸,实在是上上之选。”

罗太师倒是客气,“敢问乔相,何以笃定,一座楼,便可镇压怒江?”

乔泯之一笑,“不是普通的一座楼,是一座价值三千万的楼!”

他对殿外道:“呈上来。”

外面,立刻有两名太监,将一副半人多高的画轴,抬上殿来。

画轴徐徐展开,一座恢弘的高楼,横跨怒江两岸。

而画卷一侧,则描绘了精密细致的工事土方草图,将镇江楼内部构造展示地一清二楚。

工部尚书忍不住凑近,捋着胡子仔细看了又看,之后赞叹道:

“叹为观止,如此奇思,乔相,实在是叹为观止啊!”


这三十二个字,就连他一个不认字的,听了都心跳了。

七楼的跟二楼的,这样表白,是不是不想让他这个中间传话的人活了?

秦惜脑子里轰地一下,乱成一锅粥。

先生他疯了?还是傻了?

又或者,是听错了,房间里那个,不是先生?

小二接着道:“那位公子还说,出了这个门,往右走二十步的园子门外,等您相见。”

秦惜:……

去还是不去?

去吧,去了,兴许这辈子还能有幸瞻仰一下他的风采。

这时,忘忧过来,“姑娘,到底哪儿有蚊子啊?怎么找也找不到。”

秦惜人还是有点懵呢,“不……不歇了,回了。”

刚好,萱草也回来,跟忘忧眨眨眼。

大人回了,我们也可以回了。

秦惜出了酒楼,径直往右走。

萱草赶紧拦着:“姑娘,咱们车在左边。”

秦惜:“我瞧着那边好玩。”

她远远瞧着,前面一处园子的门口,有人出来,便推开萱草,快走了几步。

先生,先生,你等等我……!

他是这世上唯一还干干净净的人。

她不求别的,她只求能远远望上他一眼。

看见他,就如看到了白雪皑皑的北雍故国。

秦惜身子还未大好,今晚折腾地已经很累了,却还走的急切。

可穿过人群,匆匆追到园子门前,却并未看到想象中的那个人。

只有……乔泯之?

乔泯之刚摘了面具,甩手丢给白越,一抬头,见秦惜站在门前的人流之中,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再回头,看身后园子门口的那只匾额,写着俩字:默园。

秦惜也看到了。

默园。

好啊,乔泯之!

她昨晚跟着姜雪娘在这里走了好大一个来回,什么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里面那些男女,一丝不挂,却个个戴着面具,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结果这会儿,看到乔泯之也从里面出来,还刚刚摘了面具。

所以,这才是先生让他看到的真相?

先生果然事事有深意。

他担心她被这个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动了真情,才引她来看清楚他的嘴脸。

可是,先生却不知,她对这个世上的男人,只有讨厌!讨厌!讨厌!

“相爷好兴致啊。”秦惜迎了上去。

乔泯之想解释,却想起自己的声音已经改了,不能开口。

在孤山院隔着竹帘骂了她两年多,只要一开口,就一定会被她认出来。

无论如何,不能与她在这种地方坦诚身份,不然这辈子长一万张嘴都说不清了。

他急中生智,抓住白越的肩膀,揉着脑仁,就是一晃。

白越反应够快,“啊,公主,大人他刚刚喝多了。”

秦惜:挺好,在默园这种地方,喝多了。

她倒也没什么可恼的,就是觉得昨晚被他半哄半强迫地云雨一番,实在是亏了。

“喝多了就赶紧回去吧,在这儿杵着做什么?”

下面,锦书刚好牵来了马车,一看,好家伙,怎么被公主堵在这儿了。

他看萱草和忘忧:你们两个是猪吗?

萱草苦着脸:我们怎么知道公主病着还能走路这么快?

秦惜上车坐好,乔泯之也给白越扶着,厚脸皮坐了进来。

他眯着眼,装着醉,也不敢出声,又怕她生气。

没办法,只好将身子一歪,贴在她小身板儿上,哼唧:

“嗯~~~~~~~~”

秦惜自己还累着呢,又嫌弃他刚从默园出来,不知刚跟哪个女人滚过,便往车厢角落里退了退。

乔泯之靠了个空,想:这是误会大了,难哄了。

他凝着眉,垂着眼,拉了拉她衣襟儿,“嗯~~~~~”


楚宁珂坐在下面,每每想打岔,借口离开,姜雪娘就立刻拿话儿堵了她的嘴,然后,把刚才说过的家规,又重新细细说一遍。

光是关于府中三六九等下人该如何吃饭,从三餐,到每月,从果蔬到肉品,就足足说了七八回。

直到外面的嬷嬷探头进来,使了个眼色,她才伸了个懒腰。

“行了,今天咱们娘俩就唠到这里,该吃饭了,明天继续。”

说着,起身,给嬷嬷扶着手,一扭一扭,去里间更衣了,也不再理会楚宁珂。

还有明天?

楚宁珂恨得牙根子都快咬碎了,但是还得按规矩起身行礼告退。

“他那么通情达理、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娘!本宫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

从锦福园出来,楚宁珂直朝天翻白眼。

落苏赶紧哄着:“殿下息怒,这世上哪个婆婆不给儿媳下马威的?您且稍作忍耐,您金枝玉叶,相爷权倾朝野,只要您与相爷恩爱,等您掌了家,自然有的是办法请她安安分分,颐养天年。”

正说着,迎面促织匆匆赶来。

楚宁珂眼睛一亮,将姜雪娘撇在一旁不提,急切问道:“那个事办的怎么样了?”

促织左右看看,低声回话:“回殿下,销金楼派去的人全死了。”

楚宁珂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一个病秧子而已,他们可有真的派了银腰带?”

“销金楼不会说谎,去看过人的人回来报,说对方有绝世高手护着,根本没机会出手,就都死了。”

楚宁珂心里一沉,与落苏交换了一下眼色。

秦惜这么难杀?以前在乔泯之府里,就几次三番都杀不死,如今出了大门,还死不了?

难怪以皇嫂那样的脾性,居然能容她出宫五年,活到现在。

“那她现在人呢?”

促织:“原本是相爷派了马车,说暂且将她送去城外的庄子养病,可路上遭了这些事,好像又回转回城,朝府里这边来了。”

“她还要回来?”楚宁珂更气。

凌霜从旁却道:“公主休恼,兴许是皇上还在派人跟着。如今,她人回了府中,我们岂不是更容易……”

说着,比划了一个手刀。

也只能这样了。

好在夫君对她一向不喜,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楚宁珂银牙一咬,“成婚的日子,钦天监到底看得对不对?本宫自从下嫁,就没一样顺心的事!”

紧接着,又见慕光也从远处匆匆赶来了,“殿下,不好了。”

“你又何事?”

“相爷遭遇歹人行刺,受伤了,被人给抬回来的,现在就躺在广宁阁。”

楚宁珂这回是真着急了,“快带本宫过去。”

然而,她这边还没等动身,就见锦福园里,姜雪娘大呼小叫,前呼后拥地,抢先一步,冲了过去。

“哎呀我的儿啊~~~~~~~”姜雪娘一路嚎哭。

她嗓子不好听,再加上这么一哭,实在是如乔泯之已经死了一般。

广宁阁里,乔泯之倚在床上,身边坐着大夫。

姜雪娘一冲进来,先被他白了一眼。

“我还没死。”乔泯之淡声。

姜雪娘讨了个没趣,甩了一下帕子,尴尬站着,瞧了他一眼。

“大夫,他到底什么时候死?”

大夫:……

姜雪娘又立刻改口:“哎呀,老身说的意思是,我的好大儿他会不会死~~~~”

乔泯之闭眼,“是谁放老夫人出来的?”

姜雪娘呸了他一声,“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哪儿老?你说我哪儿老?”

她正闹着,楚宁珂也赶来了。

“夫君,雁时,你没事吧?”

她对乔泯之的关切,倒是真心的。毕竟人好看,比什么都重要。

乔泯之看了一眼大夫。

大夫赶紧起身,迎了上去,“长公主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面色凝重。

楚宁珂就更担心了。

乔泯之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她才刚刚嫁过来,他若是死了,她不是成了寡妇了?

楚宁珂忐忑随大夫去了外间,“大夫,有什么话,你一定要如实说。但是你记住,一定要慎重,若是乱说,本公主决不轻饶!”

大夫哈腰,先拜见公主殿下,接着道:

“殿下息怒,相爷的伤情,您还要有心理准备。”

楚宁珂心里咯噔一下,她定了定神,“我看着他精神尚好,你可想仔细了再说。”

大夫左右看了一下,才压低声音,小声道:

“相爷他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受的只是外伤。但是,这外伤……,伤了根本。”

楚宁珂没听懂,“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伤了根本?”

大夫有些为难,“就是说……,相爷他恐怕以后,都不能……不能人道了……”

楚宁珂:……!!!

不能人道了?


秦惜:……

这不是醉了,是傻了。

傻了更好。

她伸手,狠狠扯着他的俊脸掐!

他这个书生,看着文弱清瘦,可衣裳底下,从来就没有什么软肉,只有脸是软的,掐得动。

乔泯之被掐疼了。

眸子中,却有一闪而过的惊喜。

仿佛看到,当年孤山院里的那个小公主又活过来了。

手劲儿还真不小,再掐几下,他都得毁容。

不过,只要她能消消气,多掐几下也没什么。

于是,他又整个人挤了过去,将秦惜靠在角落里,用脑袋蹭她:“嗯~~~~~~~”

秦惜:“你走开,你干什么呀!”

“嗯~~~~~~”

不管她怎么掐,他赖着不起来了。

顺便另一只手,伸出车窗外,跟白越比划:药!药呢!

白越慌忙又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只好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

没带,真没带!

乔泯之的手语变成:你等死吧!

之后,无奈把手又收了回来,又抱住秦惜:“嗯~~~~~”

秦惜:……

车外,白越、锦书、萱草和忘忧,都是一哆嗦。

主人叫的真销魂。

马车穿过夜色中的人流,秦惜一面嫌弃地推开腻歪得烦人的乔泯之,一面听见外面有人在兴奋高喊:

“大伙儿快去看,前面那条街上,有人舞犀。”

今日非节非年,夜市中居然会有人舞犀?

那是新年夜,帝后与民同乐,才会有的场面。

如今,沦落到大街上卖艺的,只能说是那犀牛老了,病了,惨了,不中用了。

人潮纷纷涌了过去。

马车里,秦惜忽然不推乔泯之了。

任由他挤着她,颓然地将后脑靠在车厢壁上。

白犀,是北雍的象征。

舞犀,是北雍最神圣庄严的盛典。

小时候,每逢新年第一天,皇宫中所有人都要与白犀共舞,鼓号喧天,场面宏大,世间罕有。

可自从亡国后,象征神明的白犀全部被赶来晟朝,被关在石笼子里,过着牛马一般的日子,生活在皮鞭之下,只为在宴席间,被迫起舞,供王公贵族取乐。

然而,养犀本就金钱消耗巨大,晟朝的驯兽师又不擅长驯养。

五年间,当年被从北雍赶来的白犀,病的病,死的死,如今已经所剩无几。

侥幸适应,活下来的,也早就失了神性,沦为牲畜。

它们,就如她一样……

秦惜用力眨眨眼,将脸扬起来,不叫眼泪掉下来,给乔泯之看见。

但乔泯之好似也感受到了她的心境,不胡闹了,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用力抱了抱。

这时,突然外面一阵尖叫声,紧接着,前面的人潮忽然掉头,迎面慌乱地朝着马车这边逃窜过来。

“犀牛惊了,快爬啊——!”

人群惊了拉车的马。

两匹马,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扬起前蹄,胡乱冲撞。

车子被两匹马扯得,在混乱逃命的人群中原地打转。

秦惜与乔泯之抱在一起,被晃得滚到地板上。

这时,地面,咚!咚!咚!咚!

一阵急速隆隆作响!

人群的尖叫,马匹嘶鸣。

发了狂的巨犀朝着他们这边来了。

“保护大人!”

白越拔刀,飞身直奔巨犀而去。

然而,他的身形,在夜色灯火深处狂奔而来的巨兽面前,那般渺小。

巨犀的尖角只轻轻一甩,便将白越给顶飞了出去。

人潮纷纷逃命。

马车还在大街中央打转。

眼看着,来不及逃命的人,被巨犀踏过,顿时拦腰成了肉泥。

若是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

乔泯之从车厢中钻了出来,抢过缰绳,强行勒马,调转车头。

这时,车厢中,传出一阵奇异的哨声,吸引了巨犀的注意力。


“不去了。”屋里秦惜先放话,“我与相爷已经和离,住在府中已是不妥,况且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于相爷清誉有损。”

青虹不放弃,“可是,亲公主啊,相爷伤心难过,不肯吃药。现在外面都传,是伤了根本,不是男人了。这若是一直不用药,万一真的……”

屋里,秦惜原本今日有点精神,想绣只帕子,这琢磨着绣点什么,这会儿啪地将绣绷丢在了桌上。

乔泯之不是男人,这世上就没男人了。

定是昨晚跟公主相处一夜,顺便圆了房,结果没收住,犯了床上的疯病,把公主吓着了,被人家嫌弃了。

别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少管。

但是,乔泯之到底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青虹都求到门口了,又不能不管。

于是,秦惜在屋里唤萱草,“就拿了我的蜜饯给他带回去,请他好好用药,好好养身子。”

秦惜这半年病着,喝药后口苦,府中的厨房就专门用当年的青梅子做了蜜饯,不会很甜,微酸中又带了陈皮香,颇似小时候在北雍宫中吃过的滋味。

她很喜欢。

青虹人没请到,但是请到了糖,乐颠颠回去了。

乔泯之还在桌上写大字。

“咱们亲公主给的,您快尝一颗好不好吃?”青虹献宝。

“可把你聪明坏了。”乔泯之微笑,拿过一颗,含在口中。

北雍的东西,自然都是好吃的。

青虹抱捧着蜜饯纸包,凑过去看他写的什么。

只看了一眼,愣了一下,神色微紧:“您写这个做什么?”

书案的宣纸上,赫然四个大字:吾道不孤

乔泯之将毛笔丢了,“皇上让我抓独孤吾道,你说,我抓不抓得到?”

青虹眼珠子一转,“您是谁啊,您肯定抓的到嘛,嘿嘿嘿嘿……”

乔泯之口中含着秦惜给的蜜饯,想了想,又换了只写小楷的笔,在笺上默了个方子,递给青虹:

“这个给厨房,让他们照着做好,明天送去燕喜园。”

青虹乐颠颠接过,看了一眼,“又给公主添好吃的啊?”

乔泯之轻轻瞪了他一眼。

“知道了,不会说是相爷您让做的。”

他说完,又替他不平道:“可是,您待公主这样好,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乔泯之没说话,转身去睡觉。

刚成亲时,倒是兴冲冲亲手做了点心送过去,结果换来的只是嫌弃和争吵。

他刚走,东西就被她从窗户丢了出去,糊在他脚前。

他不与她吼,但心里也是有气,便一脚从那糕点上踩了过去。

从那以后,便不明着送了。

她不喜欢的是人,喜欢东西也行。

-

这夜,秦惜起初睡得不好。

后来,又梦到乔泯之来她床上了。

自打病了,兴许是许久没给他碰过,居然会常常做这样的梦。

她恨自己不知羞耻。

这一次,他吻她时,口中有青梅蜜饯的味道。

他依然如想她要想疯了一样,却不说话,只是抱着她,吻她,大手疼惜地抚摸她身上的瘦骨。

秦惜一贯不喜欢与男人亲近,在她心中,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不过都是觊觎着她身子的树杈子。

但重新活过来一次,有些事倒是看开了,不想再执拗于过去悲惨的境遇,凡事向前看,心境也释然了许多。

左右不过是场梦罢了。

况且,他若是温柔些时,倒也不坏。

至少,在黑夜的梦境里,这男人是香的,滚烫的,并不讨厌。

但是她还是嘀嘀咕咕骂了他一:“讨厌!”

之后放松自己,承受他灼热的吻,甚至,不经意间,回应了一下,浅尝他唇舌间的滋味。

只这一下,他便顿住了,之后受宠若惊般地更加温柔以待,温存抚慰。

从始至终,他都没说话,只是拥着她,与她肌肤相亲,将他的滚烫的体温传递到她身子的每一寸角落。

就仿佛,这场梦,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心情舒展了,伴着一场没来由的春梦缱绻抚慰,秦惜后半夜睡得极沉,也没有半夜咳醒。

直到窗外有喜鹊喳喳叫,才睁开眼。

“萱草,什么时辰了?”她慵懒地舒展了一下,精神极好。

“都快午时了,难得姑娘睡得香沉,要不是那喜鹊,姑娘昨晚这一觉,怕是能睡到今日黄昏去。”

萱草刚轰走窗台上的大花喜鹊,美滋滋进来:

“今天一早,厨房就送来新式的橘子糕,待会儿姑娘用过饭,拿来消食。大人以前专门交代过,不能叫姑娘空腹吃凉的,天儿热也不行。”

提起乔泯之,秦惜还依稀记得一些昨晚梦境的片段,有些脸红,心不在焉,没说话。

萱草帮她更衣时,瞧见颈后细密的红印,面不改色,换了套刚好能遮住的衣裙。

“姑娘今天穿这身。”

秦惜身子不好,人就始终不爱动,反正都是窝在这园子里养病,又不见人,穿什么都一样,便道:

“嗯,都好。”

餐后的橘子糕,被一个个团成小橘子的模样,上面还各插了片翠绿的薄荷叶,但一口吃下去,却是绵密软糯的,满口橘子香。

这个时候,想吃到橘子,那需得西凉高山上的紫金甜柑,命人以千里快马送来浩京。

乔泯之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得到也并不难。

难的是,他们已经和离,他府中的厨房还变着花样,供应她的吃食。

“这点心,我以前在先生的山院里吃过。”秦惜饭后,倚在南窗边的榻上,晒太阳。

乔泯之府里的厨子,把北雍的膳食做的越来越顺手。

可惜,她过一段时间离了这里,就再也吃不到了。

萱草坐在下面,埋头劈丝线,“姑娘从前的先生,可不是大名鼎鼎的独孤公子呢?”

“什么你都知道。”

“独孤吾道,天纵奇人,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萱草歪着头,“奴婢还知道,姑娘美貌盛绝天下,连他那样的人,都想求娶呢。”

秦惜淡淡嗔了她一眼,“先生高洁,什么话你都敢胡说。”

她记得,独孤先生是有洁癖的,又冷情冷性,最不喜别人靠近,偶尔亲自来上课,也都是坐在竹帘后。

她在山院读了三年,连先生的脸都没见过,也只有挨骂受罚时,是与他最亲近的时候了。

后来晟朝提出和亲,她死活不肯,有一天惊闻,先生居然也有意求娶她,以替父皇分忧。

倘若连横北方六国的孤山院娶了她,南面的晟朝皇帝就算再狂,也必定不敢轻易动武。

可秦惜吓坏了。

整个山院里的学生背地里都猜,说先生其实是因为又老又丑,才会整日坐在竹帘后授课。

她不愿嫁暴君,自然更不愿嫁又老又丑又爱骂人的老东西。


还没到望春园,门口就有人进去禀报。

等乔泯之下了肩舆,走进园子,就见里面劈面飞来一只花瓶。

他身子轻轻一偏,给躲了过去。

花瓶在身后碎了一地。

“乔泯之,你还有脸来!你现在知道错了?来求本公主了?太迟了!”

楚宁珂从屋里冲出来,气势汹汹。

“你说!你昨晚是不是宿在那个贱人那里?”

乔泯之低头,理了理衣袖,“臣是窝囊废,只配贱人。”

楚宁珂没想到他连一个字的辩解都没有,瞪大眼睛:

“好啊你!你以为本公主现在稀罕你吗?本宫现在就进宫跟皇兄说去,本宫要休了你!”

她从他身边冲过去,可却被他伸手抓住手臂。

“然后呢?”乔泯之回头。

“什么然后?”楚宁珂听不懂。

然后,当然是找更好的驸马,说不定,等皇兄收服了独孤吾道,她就可以下嫁给那个举世无双,惊才绝艳之人了。

就算不能,满京城年轻强壮的少年郎,那不是比不能人道、中看不中用的书呆子乔泯之强太多了?

乔泯之回过身来,放开她的手臂,“公主以为,你下嫁于臣,谁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背着手,踱了一步,“你以为,皇上真的愿意看到,你与罗后那般亲密?”

楚宁珂眨巴眨巴眼,“她是我皇嫂,我与她亲密有何不妥?”

乔泯之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皇上真正的心腹大患,是谁?你以为,皇后对你的疼爱和呵护,有几分是真心?你觉得,如果她忽然一夜之间成了太后,或者……公主,你,还算是个什么?”

楚宁珂又用力眨眨眼,“你胡说!休要危言耸听!”

乔泯之看了一眼她陪房的四个大宫女,在她耳畔压低声音:

“今日你我所言,不等日落,就会传到罗后耳中。你我,皆是棋子,看你愿意为自己的亲皇兄所用,还是……等着有朝一日,狡兔死,走狗烹!”

楚宁珂倒也不是完全笨得不可救药。

她飞快想了想。

忽然发现,身边这四个宫女,都是罗后这些年陆续送给她的。

就连出降,也都陪着她一道来了。

如果真的如乔泯之所言,罗后一党有不臣之心,那……

楚宁珂很害怕,但是,她不愿相信。

乔泯之也不急:

“皇后派来的人,现在在外面等着,司琴昨夜送你回来后,回宫途中惨遭不测,横死街头,你也是刚刚才知道。”

楚宁珂好大声:“好啊!乔泯之,你教我骗我皇嫂?你以为我会听你的摆布吗?”

乔泯之眉头微紧,跟一个蠢货打交道,也是费神。

“公主若不听臣之言,那便想说什么都行,不过……,就怕皇后娘娘不会相信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毕竟,当初下嫁于臣,是公主殿下哭着闹着求来的。”

“你……!乔泯之!!!”

“公主自己选,臣的腰伤刚刚复原,还有很多事务要办,不过是打发一个宫人,就有劳公主了。”

他说完,出门,也不乘肩舆,便健步如飞地走了。

楚宁珂追到门口,愣愣地想了好一会儿:他好了?腰没事儿了?

接着,又想到昨晚,乔泯之宿在秦惜那里,总算想明白了。

“好啊!你们两个奸夫淫妇!”

楚宁珂脑子一团乱麻,又不敢去见司棋。

皇后身边的人,都是人精,她怕自己去了若是说谎,一眼就被看穿。

可若将乔府打死司琴的事和盘托出,那必是又凭空招来皇嫂的怀疑。

于是,便打发凌霜去了。

然而,凌霜这一去,许久都没回来。

到了黄昏,楚宁珂实在忍不住了,又想派人去寻凌霜,却见青虹端着一只方方正正的匣子来了。


“公主殿下,大人知道您心急在找一样东西,便专门花了些心思,替您寻来了。”

楚宁珂还有点小激动,小惊喜,但是,更多的是不确定。

她现在觉得,乔泯之根本就不是当初她认识的翰林院那个一心往上爬的俊俏小官。

她现在都不敢想象,他忽然间会说出些什么话来,做出什么事来。

仿佛他那张举世无双的美丽面容之下,藏着一张根本不可捉摸的脸。

“他好好地,送什么东西给我?我并不急着寻什么。”

青虹哈腰笑着:“大人的心思,也不是我们这些底下的人能琢磨的,公主只管自己打开看看便是。”

说完,垂手立在一旁等着。

落苏将匣子接过,捧上来,也陪着笑脸,“殿下,打开看看吧。相爷到底是也离不开您的。你们才是天生一对。”

“说的也是。”

楚宁珂美滋滋,小心打开匣子。

“啊——!!!”

立时,尖叫声,响彻半个相府。

人头!

匣子里安放着的,是凌霜的人头!

楚宁珂被这一眼,吓得肝儿都颤:

“乔泯之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本宫这个公主,还有没有皇上!”

她总算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公主,强行镇定下来,却再也不敢看那匣子一眼。

青虹笑容可掬道:

“公主息怒。这个奴婢趁着答复司棋姑姑的空儿,私自离府,与人授受,传递机密,被相爷派出去跟着人的人,抓了个正着。相爷为了公主的安全,又不想脏了公主的手,便命小人处置了。不知,您可满意?”

“你……!是你杀了她?她是本宫的人,就算有千般错,也轮不到你一个小厮随意处置!”楚宁珂有些慌了。

乔泯之身边的一个常随,杀人斩首,怎么跟玩儿一样?

她昨天在府门前被婆母打了。

紧接着又被处置了两个宫女。

她到底嫁进了什么地方?

到底还有没有记得,她是晟朝唯一的公主!!!

落苏与促织、慕光赶紧护住主子。

落苏:“公主,这种事,岂能听一个下人传话?您当与相爷当面问个清楚。”

她们现在被禁足在这里,岂能就这么老老实实受人摆布?

不如正好趁这个机会,闹出去,想办法离开相府。

楚宁珂也回过味儿来了,“对!本宫要见乔泯之,立刻!马上!”

青虹依旧笑眯眯的:“殿下稍安勿躁,大人这会儿出门去了,恐怕要很晚才回来,等明儿一早,我保证第一个给您通报。”

“本宫不信!”楚宁珂将手一摆,剩下的三个宫女便要护着主子出去。

落苏冲在最前面,三步两步眼看就要到门口,就见一把匕首,嗖地从她耳畔飞过,扎在门上。

几个女人立刻尖叫着,都不敢动了。

楚宁珂:“你……!你好大胆子!”

“这都是为了公主的安全。”青虹不耐烦,皱眉大声:“都说了大人不在,不在,不在!你们这些人都听不懂吗?非得动手?好好说话不行?”

烦死。

他来到门口,拔了匕首,出去,锁了门,对门口站着的两个大力嬷嬷交代:

“照看好了,公主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闪失,有你们好看。”

说罢,手里甩着钥匙,搬了藤椅,坐在外面喝茶。

任凭里面楚宁珂的人如何砸门,都像没听见一样。

-

广宁阁那边,乔泯之换了身衣裳。

与平日里风雅飘逸的文人公子装扮不同,他今晚的深蓝色锦袍,紧身,束腕,封腰。

白越递上一颗药丸,“望春园那边闹得厉害。”


外面,忘忧已经先一步牵来马车,秦惜上车,一溜烟儿地跑了。

马车跑出去好远,秦惜绷紧的一颗心才总算放松下来。

“府里今晚是不能回了,我们去哪儿?”

萱草假作想了想,“自然是去人最多的地方,我听说长乐大街上的铺子,都开到很晚,有许多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会去那儿夜游消遣。”

秦惜摸了摸袖中的东西。

她刚才临出门,匆忙中还不忘把那枚鸡血石的私章拿了。

生怕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总要有钱傍身。

“不知长乐大街上的票号这会儿可还开着?”

她想去确认一下,乔泯之这些年,到底给她存了多少钱。

将来离开他,如何安身立命,心里也好有个数。

萱草见姑娘有心逛街,立刻开始顺嘴忽悠:“自然是开着的。那么多人晚上逛铺子,买东西花钱,没有票号兑银子怎么成?”

忘忧赶紧附和:“对啊对啊,一定是开着的。不但票号开着,当铺,酒楼,食肆,胭脂铺子,珠宝楼,肯定全都开着。”

说着,把手从车窗伸出去,飞快比划了两下暗语。

紧随着马车的一个黑影,嗖地抄近路去了。

于是,等秦惜的马车来了长乐大街。

街上所有商铺,包括三家早已打烊的票号,全都喜气洋洋地又开门了。

不但有商铺,酒楼,当铺,票号,古玩店,青楼,小吃摊。

就连镖局门口都忙忙碌碌,热闹非凡的……

秦惜却对满街的灯火喧嚣完全什么都没兴趣,直奔票号。

“老板,有劳。”

秦惜将私章亮了出来。

坐在柜后的老板眯着眼,只看了一下,神色顿时正了正。

“姑娘稍等。”

说着,吩咐伙计将秦惜主仆引入了楼上的雅间,奉了茶水。

没多会儿,一本厚厚的账册被送了过来。

秦惜戴上手套,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只粗略扫了一眼,便眸子微微睁大了一圈,啪地将账册扣上了。

“是不是拿错了?”

老板哈腰陪笑:“姑娘放心,干咱们这一行,账本就是命根子,半点错不得。”

秦惜看了一眼回避在门口的萱草和忘忧,又重新将账本打开。

每一页下,都有她红色的私章印记骑缝为证,的确错不了。

这里面,田庄,商铺,租子,以乔泯之的名义汇入的银钱,五年下来,总计居然有百万之多。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名下有这么多私产,这么多钱。

而最显眼的是每年她生辰那日。

最初嫁给乔泯之没多久,十五岁生辰,只有一千五百两。

那时候,他只是翰林院的小官。

可第二年,十六岁,便成了一万六千两。

之后,十七岁,十八岁,十九岁,分别是十七万两,十八万两,十九万两。

秦惜的手,将账册再一次合上。

乔泯之即便位极人臣,也不该有这么多钱。

他能给她这么多钱,那他自己该有多少钱?

秦惜总觉得乔泯之在藏着什么。

她有点害怕。

不过这票号中的银钱,她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得了。

在北雍做公主时,父皇只有她一个公主,三岁食邑八千户,十岁永业田一万亩,如果没有亡国,那皇位也毫无意外定是传给她的。

北雍国土虽小,却地灵人杰,十分富庶。

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比秦惜少时活的尊贵娇奢。

如今,她给乔泯之当了五年娘子,床上给他揉搓了五年,拿他一百万两,也算是应得的。

“看过了,有劳。”

秦惜将账册还给掌柜,带着萱草和忘忧出了票号。


“夫人曾贵为北雍公主,一定能明白什么是最好的选择。”

宫里派来的司琴姑姑,正冷眼站在门口等着,时不时还用帕子掩了鼻子。

秦惜的房内,氤氲着浓重的药味。

桌上的托盘里,摆着两样东西。

一把匕首,一纸休书。

要么,拿了刀,死在这里;

要么,在休书上签字画押,自己离府。

前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鼓乐喧天。

乔泯之今晨前朝拜相,黄昏便迎永定长公主下嫁,实在是双喜临门。

只是后宅中,还有秦惜这个病恹恹的弃妇没有清理干净。

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颇为不悦,专门派了人过来。

“咳咳咳咳……!”

纱帐后,秦惜一阵剧烈咳嗽。

丫鬟萱草气愤:“我家姑娘正遭着罪,公主迫不及待地进门也就罢了,还要送来这两样东西。你们这是想要姑娘的命啊!”

她去推司琴,“我不管你是哪儿来的,我家姑娘不选,你出去,你出去!!!”

奈何,司琴身子轻轻一避,又顺手一带,反而将萱草给推了出去。

“放肆!贱婢!我奉皇后娘娘之命行事,你敢违抗凤谕,莫不是活腻了?”

她呵斥了一声,掸了掸裙上并不存在的灰。

“秦惜本就是亡国之奴,是皇上赐下来的玩意儿,相爷宅心仁厚,才将她捧作夫人,养在后宅多年。你以为,长公主要下嫁,真的需要考虑她的死活吗?”

“你……!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萱草气得说不出来话。

“萱草,从哪儿学的这么没规矩?”帐后,秦惜咳得有气无力,轻轻一声,“我自己会选,姑姑急什么?”

她枯瘦素净的手,将帐子掀开一角,露出里面苍白,却依然惊艳绝世的半张面容。

鹅蛋脸,桃花眼,五官侬丽,肌肤细腻胜似冰雪,因为刚咳过,双颊还泛着病态的薄红,隐在轻纱后的幽暗里,若隐若现。

知道的人,晓得这帐后的人已沉疴缠身;不知道的,还当是什么样救苦救难的菩萨下凡来了。

司琴暗暗心惊。

五年前,她在宫中伺候夜宴时,曾见过秦惜御前献舞。

她在宫中浸淫多年,只是一眼,便深知,如斯美人,实在是一时无两,天下无双。

皇上有过她,这世上,恐怕再也没人能替代了。

可没想到,秦惜出宫后被困在后宅五年,非但没有人老珠黄,反而越是病,越是冶艳入骨。

绝对不能让皇上再见到她!

“拿过来吧。”帐后,秦惜轻轻道。

她嗓子早就咳得哑了。

但更有几分病弱的软腻,让人听着,即便是女人,都能心头一酥。

萱草哭着,却不敢违逆,“姑娘,真的要选啊?您病成这个样子,皇后娘娘给的这两样东西,哪个是活路啊?”

她抽抽搭搭从桌上将托盘端到床前。

秦惜的手,毫不犹豫地落在了那把磨得雪亮的匕首上。

亡妻,总好过弃妇。

上辈子,她就是选了这个,一刀捅入心窝子。

那时候,真的活腻了啊,厌倦世人,厌倦自己,平等的讨厌这世间的一切,只觉得死了,就解脱了。

可是,谁知死后也不得安生,她被困在这个世间,成了一缕亡魂。

眼睁睁看着,平日里一向端方有度,从容不迫的乔泯之,听闻她的死讯,穿着大红的喜袍,从外面跌跌撞撞冲进来,一头抱住她的尸体仰天嚎哭。

她渐渐硬了,凉透了,他却死都不放手。

只一夜,一袭红衣,满头白发。

秦惜的亡魂无处可去,只能茫然围着他,不明白他到底在伤心什么。

夫妻五载,他们之间,除了床笫之间每个月少得可怜的几次交集,再无其他。

她不喜他。

他冷落她。

他养着她,只不过是因为,她是那个暴君当初丢给他的玩腻的东西。

他能奉旨要她,也能奉旨娶别人。

如今散了,多么正常,到底在伤心什么?

三天三夜,他精疲力尽,抱着她的尸体昏睡过去。

秦惜忽然想伸手,去触碰他脸颊上挂着的泪,那般凉,她被冰得一个激灵,胸腔里一阵剧烈咳嗽涌起,突然有了实体的身子,时间又重新回到了抉择的这一刻。

秦惜侧坐在帐后,眸子轻抬,淡淡瞟了门口的司琴一眼。

见她正紧盯着她的手。

她等着她死呢。

先诛心,再杀人,是皇后惯用的手段。

秦惜一日不死,宫里的那位,便没一日安心。

她淡无血色的唇角,轻轻一弯,指尖轻轻一拨,便将小刀,当啷一声,给推到地上去了。

“有劳姑姑回宫复命,就说,秦惜选好了。”

她说着,拿了事先被人写好的休书,看也不看,只在最后,加了一行字:妾染恶疾,恐难再孕,请去。

之后,签字画押,递给萱草。

司琴看过休书,见她既没寻死,也没被气死,有些失望。

但总算能复命了。

“既然选好了,就即刻出府,莫要给公主殿下撞上,冲了喜气。”

“知道了。我有病在身,就不亲送姑姑了。”秦惜在帐后轻轻道。

司琴哼了一声,正要摔门出去,结果,一回身,人却愣在了门口。

“相……相爷?”

乔泯之不知何时,已经一身大红的锦绣喜服,立在了门外。

司琴一阵慌。

乔泯之无论站在哪里,都是风姿卓绝,恍如东风拂过覆着新雪的苍竹。

他温润如美玉一般的面容上,含着浅浅笑意,伸手,要那休书:“有劳。”

司琴不敢不给,但是,又不敢给。

“相爷……,恕我斗胆,这东西,是要拿回宫中,与皇后娘娘复命的。”

然而,乔泯之依然温和笑着,又重复了那两个字:“有劳。”

语调不高,却不容再违逆。

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压。

司琴的手抖了一下,把休书递了过去。

乔泯之展开纸,平静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最后一行秦惜加的那一行字上有一小会儿,之后微笑道:

“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还须签字画押,姑姑莫急。”

他说着,要了纸笔,方方正正坐在桌前,提笔,沾墨,未看秦惜一眼,又写了另一行字。

写完,只递给萱草。

萱草知道大人和自家姑娘已经有月余没说过话了,这会儿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赶紧接过,递给自家小姐。

秦惜坐在帐中,没露面,伸出一只苍白柔软的手,接过休书。

只见,在她的字后,又添了一行风骨峥嵘的小字: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娘子万岁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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