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陈宝宝就是因为这种身材,在大园子里一看就没前途,所以才遭人孤立排挤,独自一人住在角落里的屋子里。
“你可以叫我裳儿。”她在硬板床上坐下,看着这个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心机的姑娘,倒是挺舒服,“听说太虞人,擅养战象,曾为史上列位先祖白帝立下赫赫战功?”
“是啊是啊!”陈宝宝一听对方对自己的母国有兴趣,就立刻跳了过来,话匣子就打开了。
她该是多久没有人好好说话了?
从风土人情,奇闻异事,一张嘴就滔滔不绝。
沈绰靠在床边,努力认真听,可昨晚一宿没睡,此时已经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她说的那些,也就是哄哄没见过世面的人,对她这种统摄白帝洲十年的人来说,早就不稀奇了。
只是,陈宝宝最后几句,让她有点惊讶。
“原来你是太虞国的小公主?”
“是呀!”陈宝宝比划了一下,“我原来这么胖,能装下四个你,可好看了,但是现在……”
“……,呵呵,现在也不错,我很喜欢。”沈绰想了想,又问:“那你身为公主,来这种地方,不觉得委屈吗?”
陈宝宝低了低头,应该是也没有办法,之后,又扬起脸笑,“这里条件又苦,冷姑姑又凶,我又怎么都学不会她们那种细脚伶仃的歌舞,一开始也觉得很委屈,可后来啊,我听说,这园子里,五百舞乐女史,光是各国进贡的公主就有七八十个,自己不过是他们其中之一,也就看开了,随遇而安吧。”
沈绰就是脸色一沉,幸亏白凤宸死得早,他要是活个百八十年,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子。
陈宝宝见她脸色不好了,以为她在担心自己未来的命运,又赶紧安慰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主上仁慈,这里的女孩子但凡过了十八岁,就会被送回原籍婚配,虽然年纪稍大一点,却都是清清白白的,不会耽误终身。”
“所以,这大园子里的舞乐女史,都只是修习歌舞?”
“是啊!”陈宝宝眨眨眼,用力点头,“不学鼓乐歌舞,还做什么?”
沈绰:“……”
是你知道的太少,还是别人想得太多?
她好困,揉着脑仁儿,见她这么兴高采烈,也不忍心打断。
陈宝宝却完全领会不到其中的复杂,还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我跟你说啊,主上真的是天上下来的神仙,他亲自主持的歌舞,我可是远远见过,那场面,那气势,那……”
呼呼……
沈绰实在太困了,她已经没有脑筋想更多,就这么被唠叨着,倚在床边睡着了。
次日一早,沈绰是被陈宝宝晃醒的。
大园子里的舞乐女史,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拉伸,练身段。
冰天雪地里,五百少女,穿着一模一样的白色的练功服,薄薄的一件,阔袖收腿,迎风鼓动,在湖边横平竖直的几排,齐刷刷摊开手臂,抬腿,下腰,转身,场面蔚为壮观,是不夜京一道风景,有过许多不要命的纨绔子,曾爬墙来偷看。
到了练习竖叉一字马时,沈绰抬腿,将小腿贴在脸侧,张开双臂,站在晨风中,如一只展翼的仙鹤,一动不动。
对于别人来说十分艰难辛苦,需要全神贯注之事,对她来说,却是一种享受。
她静静闭了眼,让自己整个沉浸在冷风中,只有这些身体上的痛苦,才能觉得心神安宁。
一个如此高难的动作,她居然一个人静静立了一盏茶的时光,一动不动。
比起周围那一个个渐渐支撑不住,放下腿来的,就太过显眼了。
于是,就有酸溜溜的声音传来。
“她就是余大人昨晚专门送过来的那个?”
“听说刚一进门,就惹怒了主上,被扔出来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沈绰却如入定了一般,对周围不闻不问,单足而立,纤长优美,如一座凝固了的雕塑般,一动不动。
冷环也抱着手臂,冷眼看着,想知道这丫头到底能撑多久。
这时,人群骚动了一下,被分开一条路,一个身材修长,眉眼辛辣的女子,身边跟着沈碧池,在一群女孩子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她就是那个沈天妩?”那女子的手,极是好看,抱在胸.前,气势之高,并未将在场的冷环放在眼里。
沈碧池就道:“是啊,虽然都是一个爹爹生的,心性却是千差万别。她来时就在车上叫嚣,说只要她来了不夜京,普天之下的女子,都将黯然失色,无人能及。”
那女子冷艳的嘴角一挑,瞥了眼冷环,不动声色,转身又在簇拥下离开了。
沈绰缓缓掀起眼帘,慢慢放下腿,目光将四周围观的人扫视一圈,皆无善意。
只有陈宝宝欢天喜地地拍着手跑过来,“裳儿,你劈腿的功夫真是天下无敌了!”
沈绰:“……,只是基本功夫而已。”
她可以就这样站着,一直站到天黑都没问题。
墨重雪教过她,若是站不住了,就想着自己是一株树,就好了。
做人也是一样,若是撑不下去了,就想象自己是一棵树,无论如何的雪雨风霜,都要坚强面对,因为你无路可逃。
他是有大智慧的人,总是知道怎么教导她的。
等人群散了,三三两两去饭堂,陈宝宝才拉了拉沈绰衣袖,“裳儿,刚才过来的那个人,叫玉琳琅,你离她远点。”
“她怎么了?”沈绰不以为意。
“她弹得一手好琵琶,深得主上欣赏,甚至还曾被躬亲指点过一二,身份十分与众不同。”
“那又如何?”
“那就不得了呗!”陈宝宝耐心解释,“你可知道,这满园里,能真正在主上座前献艺的本就不多,若是能演奏主上谱的曲子,参加主上主持的舞乐,那更是三生修来的福分。而玉琳琅,不但可以为主上奏乐,还得过亲自点拨,那简直就是上天了!”
“亲自?手把手的?”沈绰不知道自己怎么地,就冒出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