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的红色高跟鞋出现,紧接着是纤细的美腿。
来人懒散地倚在门框上,像是看够了戏才出声。
我一点点仰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江云轻。
她的心情格外好,一向冷清的女人嘴角都明显上扬。
我的狼狈疯狂,无疑很好地取悦到了她。
毕竟,曾经a市江家最出色优秀的沈家大少爷。
现在穿着灰扑扑的廉价西装,趴在肮脏的地板上任由小职员欺负。
只能靠发疯尖叫发泄情绪,像个大街上的疯子。
“黎语,私自在办公室打架斗殴破坏公司纪律。
去人事领工资吧。”
“这个……可怜的小哑巴。
来我办公室。”
轻飘飘的几句。
宣判了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人“死亡”,把我从泥潭拯救出来。
我疑惑地和她对视,却看不懂她眼底复杂晦涩的情绪。
只能乖乖地爬起来,尴尬地拍干净衣服上的灰。
不是什么在喜欢的人面前注意形象,只是害怕被扔出办公室罢了。
曾经有段时间妈病情严峻,我总是陪完夜来不及洗漱就从医院赶过来。
那时我还是江云轻身边的秘书,刚进公司就被拦住。
她连一眼都懒得瞧,堂而皇之地开口嫌弃。
“沈氏不招乞丐。”
但幸好,这次她懒得拦我。
进大厦顶层后,江云轻随意地扔过来一套昂贵西服。
“明晚,陪我参加叶家的晚宴。”
一听到叶家,我刚恢复气色的脸瞬间煞白。
叶家,是江云轻的初恋叶时晏的家族。
当年名不见经传,全靠江氏砸投资砸人脉硬生生捧上了豪门圈子。
借着江云轻这个曾经的儿媳名头,在a市如鱼得水。
让我一个间接害死叶家大少爷的“凶手”去参加宴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鸿门宴至少还掩饰一二,这场独属于我的狩猎场完全是摆在明面上了。
我犹豫着杵在原地,不肯去拿。
手指搅在一起,身子也本能地抖起来。
江云轻毫不在意,专注着玩手上那只钢笔,对峙良久,才吐出一句:“不乖的人是拿不到零花钱的。”
短短一句,看似宠溺的语气。
其实是在暗示:如果我固执不去,就会切断妈的医药费和债务担保人的名字。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
听到我的答案,女人才笑着松了口气。
捏着一只小小的药膏,把我按在旁边的沙发上。
“瞧瞧这烫伤,真丑。”
“沈从谨,现在的你真像个可怜虫。”
微凉的膏药敷在伤痕上,言语的尖刀却深深插在我的心脏上。
我只能沉默,接受她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
为一条逝去的生命赎罪,哪怕我当时并不知情。
但没人会信的。
江云轻,叶家,a市。
所有人都将我钉死在耻辱柱上,为我安排了拆散有钱人的恶毒反派身份。
我没有资格洗白,没有资格幸福生活。
我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承受报复,折磨。
离开公司时,黎语正巧也抱着箱子出来。
我看着她张嘴想骂什么,又强行咽下。
只能恶狠狠地瞪上一眼,灰溜溜地跑开。
坐上出租车,我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放松下来。
车窗外的建筑快速地往后退,我却因为叶家晚宴勾起回忆。
五年前,十分混乱的那个夏天。
江家当年遭遇了很严重的危机,资金链濒临断裂。
彼时的我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就听说了这场危机。
暗恋了江云轻六年的少年,立马哀求父亲和江家联姻。
沈家祖上是名门望族,到我父亲这辈也没落了一大半。
但亲情淡漠的父亲,诡异地接受了我任性的建议。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早就看出江氏只是一时搁浅的蛟龙,有意利用这场危机拿捏住未来的江家掌权人。
领证的前一晚,父亲将江云轻叫来了沈家。
那场秘密谈话我至今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好事。
那时尚且青涩的我,完全沉浸在所谓的爱情中不可自拔。
殊不知,自己的婚姻早就成了商场上趁火打劫的招数。
江云轻为了江家,被迫和谈了一年的初恋男友分手。
转头就嫁给了我这位沈家大少爷,订婚宴轰轰烈烈。
那一晚,我拿着新鲜出炉的小红本爱不释手。
那一晚,新婚妻子的白月光跳江了。
江云轻第二日知道消息后,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态。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赶去现场,不眠不休盯着打捞团队三天三夜。
最后,也只找到了一些琐碎的衣料。
尸首不见踪影,消失在滚滚江水中。
江云轻痛恨我虚伪的父亲,痛恨我残忍地棒打鸳鸯。
同时,她也痛恨自己的无能。
这五年,她狠狠打压沈家直至破产欠债。
想方设法折磨我成了哑巴,也把自己变得死气沉沉。
我们都逃不过,也逃不出那个夜晚。
金碧辉煌的大厅,衣着体面的人们挂着虚假的笑容积极应酬。
我穿着不合身的西服,默默忍受周围人带着恶意的打量。
不少相识的故人都露出遗憾可惜的眼神,感叹曾经风头无量的大少爷沦落到如今的模样。
话筒的刺啦声打断了我的出神,强迫所有宾客转移注意力。
高台上,叶父笑容灿烂。
先是发表了一通没营养的讲话,再特意拉出江云轻当噱头。
“……我也非常欣赏曾经的儿媳。
只是可惜被某些心怀不轨的小人阻挠……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江家小丫头,时晏如果能看到今天一定也会很感动的。”
一番话,贬低沈家抬高叶家。
顺便狐假虎威一下,拿亡故的儿子做戏。
恶心的嘴脸人尽皆知,偏偏迷住了江云轻。
我尽力缩在角落,还是无法挡住那些嘲讽的眼神射过来。
被时间掩盖住的“罪行”再一次血淋淋地揭开,我还是做不到完全无视。
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却找不到能躲藏的地方。
过街老鼠,用来形容我最合适不过。
正想偷偷溜出宴会时,有个侍从找上我。
让我去楼上的房间,说江云轻找我有事。
我将信将疑地上楼打开房门,被一只手拽着胳膊拉进去。
门后,江云轻脸上红得诡异,额头全是汗。
喘息着将我压到床上。
我立刻扯着受伤的声带叫喊,却被她眼疾手快捂住嘴。
“别叫,阿谨。”
阿谨,我有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呢?
数不清了,它只存在那个短暂梦幻的高中时光。
存在我的苦涩又甜蜜的暗恋回忆里。
眼眶一红,我乖顺地安静下来。
江云轻反而更加焦躁,死寂的黑色眼瞳也泛起欲火。
呼吸间热气交缠,手也开始不老实。
“阿谨……阿谨……好热……”她被下药暗算了,我终于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