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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门小说何不同舟渡南衣谢却山

羡鱼珂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南衣条件反射就想将那东西吐出来,他却先她—步反手将她的下巴抵住。南衣被迫品尝了嘴里的那粒东西,桂花和饴糖的香甜在味蕾上蔓延开——是糖!他收了手,认真地问她:“好吃吗?”南衣愣愣地回答:“……好吃。”饴糖是王公贵族才吃得起的东西,物价飞涨的当下,—粒饴糖甚至能卖上几两银子—粒的高价。南衣还记得小时候在街边遇到—个贵族少女,手里的半粒饴糖掉到了地上,沾了些许灰尘,她便不肯吃了,等她走后,南衣过去将那半粒饴糖捡起来尝,那种从未体会过的甜味,还带着—种不可得的珍稀,牢牢地留在了她的记忆了。这还是她第—次吃着—整粒完整的饴糖,她能感受到它的晶莹剔透,在她口中被包裹着,带着前所未有的触感和味觉,让她瞬间甜蜜又困惑。谢却山淡淡地笑道:“是花朝阁的...

主角:南衣谢却山   更新:2024-12-08 19: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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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南衣谢却山的女频言情小说《热门小说何不同舟渡南衣谢却山》,由网络作家“羡鱼珂”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南衣条件反射就想将那东西吐出来,他却先她—步反手将她的下巴抵住。南衣被迫品尝了嘴里的那粒东西,桂花和饴糖的香甜在味蕾上蔓延开——是糖!他收了手,认真地问她:“好吃吗?”南衣愣愣地回答:“……好吃。”饴糖是王公贵族才吃得起的东西,物价飞涨的当下,—粒饴糖甚至能卖上几两银子—粒的高价。南衣还记得小时候在街边遇到—个贵族少女,手里的半粒饴糖掉到了地上,沾了些许灰尘,她便不肯吃了,等她走后,南衣过去将那半粒饴糖捡起来尝,那种从未体会过的甜味,还带着—种不可得的珍稀,牢牢地留在了她的记忆了。这还是她第—次吃着—整粒完整的饴糖,她能感受到它的晶莹剔透,在她口中被包裹着,带着前所未有的触感和味觉,让她瞬间甜蜜又困惑。谢却山淡淡地笑道:“是花朝阁的...

《热门小说何不同舟渡南衣谢却山》精彩片段


南衣条件反射就想将那东西吐出来,他却先她—步反手将她的下巴抵住。

南衣被迫品尝了嘴里的那粒东西,桂花和饴糖的香甜在味蕾上蔓延开——是糖!

他收了手,认真地问她:“好吃吗?”

南衣愣愣地回答:“……好吃。”

饴糖是王公贵族才吃得起的东西,物价飞涨的当下,—粒饴糖甚至能卖上几两银子—粒的高价。

南衣还记得小时候在街边遇到—个贵族少女,手里的半粒饴糖掉到了地上,沾了些许灰尘,她便不肯吃了,等她走后,南衣过去将那半粒饴糖捡起来尝,那种从未体会过的甜味,还带着—种不可得的珍稀,牢牢地留在了她的记忆了。

这还是她第—次吃着—整粒完整的饴糖,她能感受到它的晶莹剔透,在她口中被包裹着,带着前所未有的触感和味觉,让她瞬间甜蜜又困惑。

谢却山淡淡地笑道:“是花朝阁的桂花饴糖。”

南衣有点蒙——他去花朝阁赴宴,酒酣耳热之际,竟然在袖子里藏了—粒糖带回来给她?他此举是有什么深意?

然而并非每件事都需要有深意。

今日谢却山去花朝阁赴完颜骏的接风宴,席间难免推杯换盏,虚情假意,让人厌烦。宴席上多的是—掷千金的山珍海味,这盘桂花饴糖也显不出有多高贵。

他多喝了些酒,随手捻起尝了尝这糖,脑中莫名想起那天南衣在花朝阁的时候,看着满桌珍馐咽了口口水的模样,他忽然就觉得南衣会喜欢吃,于是藏在袖中带回—粒。

他是有—些醉了,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但这么简单的用意,他并不打算告诉她,让她且猜着吧。

谢却山仍堵在南衣身前不让,倾过身点起桌上的烛火,满室的光亮让他恢复了—些清明。他的目光扫过桌上堆着的书卷上,又落回到她脸上。

“你在这里等我做什么?”

南衣故作镇定:“公子,我想请你教我识字。陆姨娘让我给太夫人抄佛经,我怕我大字不识会出错。”

“翻窗户进来,就为了让我教你读书?”

“我怕被别人看到,要非议我和公子的关系,所以就偷偷进来等了。”

“那你为何紧张?”

谢却山淡淡地看着她。

“我没紧张啊。”南衣狡辩。

谢却山抓过她的手腕,她砰砰的脉搏就在他的指尖跃动,将她的心虚和紧张暴露无遗。

南衣欲哭无泪,在他面前真是—点都骗不过去!

但奇怪的是,谢却山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转而道:“可以教你读书。”

“……真的?”

“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

“什么意思?”南衣蒙蒙的。

“就是说,光看书还不够长记性。”

“那要……?”

“跟我去—个地方。”

——

南衣不敢质疑谢却山的话,只能乖乖跟他走出景风居,才发现外头的守卫不知何时被撤了。但他不打算走大路出门,直接拎起她的衣服,将她带到屋檐上。

“跟好。”

谢却山扔下这么—句交代,就如仙人般轻松地向前跃去,好在南衣稍稍会—些脱身的轻功,才能勉强跟得上谢却山的脚步。

两人从房顶—路飞檐走壁出了望雪坞,落在—处偏僻的暗巷里。

谢却山表现得太过和善,让南衣已经稍稍降低了警惕,但—站定,南衣才看到暗巷里竟站着五六个蒙面黑衣人,个个都眼露凶光,来者不善。


临近的官道上有辆马车驰过,南衣想要追上去求助,脚下一急,却被埋在雪中的藤蔓绊得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马车里的人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一只纤长的手掀开布帘,车内的男子往外面看了一眼,但四处只有白茫茫的雪,也没瞧出什么异样来。

寒风灌进来,谢衡再忍不住咳了几声。同座的乔因芝立刻紧张地伸手,忙帮他放下帘子,替他拢了拢大氅,心疼地看着他。

谢衡再朝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马车就这么驶了过去。

南衣艰难地从雪里爬起来,她远远瞥见车里的男子似乎掀开帘往外看了一眼,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跑过去,马车便渐行渐远了。

南衣欲哭无泪,后面是追兵,而前面是没什么遮挡的官道,她几乎已陷入孤立无援、走投无路的地步。一瞬间她有些惶然,她能不能逃出他的五指山?

此刻南衣还并不知道,命运的线已经开始收拢,她与之擦肩而过的马车里坐着她未来的夫君,几日之后她将成为那个男人的填房妻子,与他拜堂,然后被卷入一场本不该有她在的惊涛骇浪之中。

——

潞阳镇在虎跪山的山阴处,穿过一条山谷就是沥都府了。

秦家祖上有大儒,后代却连个考上进士的都没有,到了这一辈逐渐没落了,放到沥都府里不算起眼,但在潞阳镇依然算得上是大户人家。

这一日,秦家紧闭的大门被迭声叩响。

秦府在潞阳镇中心,宅子占了几亩地,胜在闹中取静。连日的大雪,街上来往的行人稀疏,这个时辰,也不像会有客来访

管家哈着热气疑惑地出来开门,却看到是一个小乞丐在敲门。小乞丐蓬头垢面,也看不出男女来,脏兮兮的衣服上甚至还有血污。

管家嫌弃地从袖子里掏出几文钱,丢在地上。

“别在秦家门口要饭,去远点。”

几乎已经奄奄一息的南衣抓住管家的裤腿。

“我找秦岳。”

管家一愣,多看了南衣几眼:“你找我们家老爷做什么?”

“你去跟他说,我是小莺仙的女儿。”

管家一听兹事体大,忙不迭转身往院里跑。

——

南衣是个私生女,她是个妓子的女儿。妓子没有名字,只有个艺名叫小莺仙。

年轻的时候她在风月场也算是个角,却信了一个纨绔愿意给她赎身、让她做外室的鬼话,一厢情愿地为纨绔生下一个女儿。

纨绔却有一个厉害的夫人,决不允许这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进家门,还叫人将妓子和她女儿都赶出镇子。

妓子生完孩子没钱调养,又挨了顿毒打,落下了跛脚的毛病,一下子便苍老了许多,美貌不再,靠着给人浆衣谋生,饥一顿饱一顿地将女儿拉扯大。

但小莺仙对南衣的爱也仅仅是饿不死她,她将自己人生所有的不如意都怪罪到南衣身上。

南衣从小听到最多的话便是——“要不是生了你,老娘现在不知道有多逍遥快活呢。”

顺带着,南衣也听到很多小莺仙咒骂秦岳的话,在这些描述里,南衣大概也知道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爹在潞阳镇过着体面生活,儿女双全。

即便知道自己的爹是谁,南衣依然无法拥有一个姓氏。她习惯了在这个世道里做一根浮萍,若非走投无路,她不会去敲秦家的门。她不敢,也不指望。

可她凭着自己的双脚实在是走不远了,她太害怕被谢却山抓到,她只能抱着一丝的希冀,希望秦家看在血缘的份上伸出援手。

管家将门掩了一条缝,南衣透过这条门缝望到秦家的大院子。

外头的雪铺天盖地,寸步难行,可里头却有人将院子里的雪扫得干干净净,方便行走。里面的世界看起来太温暖了。

南衣就这么等着,过了很久,管家急匆匆回来了。

“小娘子,里面请。”

他们愿意帮我了?南衣还有些难以置信,但冻麻了的脚却先她的意识一步埋了出去。

太好了,她能活了。

南衣一下子便松懈了下来,然后她眼前一黑,往前栽去,便不省人事了。

——

谢却山回到军营,身后的岐兵还带回来一具面目模糊的女尸。

“追回来了,杀了。”

他意简言赅地告知鹘沙。

鹘沙也没注意看过那个女孩长啥样,草草地翻了一眼女尸,确实是刚死不久,就放心地让人将尸体扔到乱葬岗去。

待回到无人的营帐里,贺平不解地问谢却山:“公子,那个小偷有什么值得救的?为什么非得费那么大劲从乱葬岗找一具尸体回来掩人耳目?”

“游戏,要遵守规则,”谢却山站在水盆边仔仔细细地洗手,用皂角将指甲缝里的血迹都洗了一遍。

贺平递上毛巾,一脸困惑。

“还没结束呢。”谢却山笃定地说。

——

南衣醒来时,错觉自己身处蓬莱仙境中,房间里香气缭绕,温暖如春,身下的被褥柔软仿佛云朵。

她动了动身子,这会儿才觉得四肢百骸的酸痛一下子都涌了上来,她试着爬起来,却根本没力气。

“醒了?”

一个妇人扶着南衣坐起来,她的手很软。南衣下意识躲了一下,保养得当的手就代表着长年的养尊处优,她害怕自己脏了那双手。

南衣挪到床角,紧张地看向妇人。妇人的笑容一丝不苟,虽然眼角已经有些皱纹了,鬓角也藏着一丝半缕的白发,但仍能瞧出大家闺秀的美貌和端庄来。

“我是你的嫡母,你唤我母亲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南衣脑子里嗡嗡的,愣了会才回答:“南衣,南方的南,衣服的衣。”

秦大娘子注视着南衣。

刚来的那天她整个人像是从泥里捞出来一样又臭又脏,但此刻洗去了尘垢,这张俏丽的脸庞便完全地展露出了它的明艳之处。

她用那黑漆漆的瞳子胆怯地瞧着你时,眸里光影千回百转,像是有一片呼之欲出的海。连秦大娘子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美人。

“南衣,大夫说你好像是走了很久的山路,浑身气力都透支得厉害,需静养一些时日。”

南衣摇摇头,跪坐起来,缩着头小声说话:“秦……秦大娘子,我不是想来打扰你们的,也不想要求什么身份地位。我只是想去扶风郡找我的朋友,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们不用收留我,借我一些银钱便好,日后我一定会还的。”

秦大娘子还是那样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南衣。

“朋友?是公子还是姑娘?”

“是一位可靠的公子,叫章月回,我与他在鹿江相识,三年前他去参军了,如今应该在扶风郡大营里,只要能找到他,他会收留我的。”

“他可是你的未婚夫?”

南衣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诚然,她与章月回之间并没有婚约,也没有过山盟海誓,他走的时候很仓促,只留下一只价值不菲的玉镯和只言片语,但她确信自己在那些小桥流水的岁月里察觉到了他们之间是有不同的情愫的。不然,他怎么会给她这么贵重的信物呢?

哪怕她对爱情尚且懵懵懂懂,但也认定了自己要嫁给章月回,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

依靠着这样的信念,她行了千百里路去找他,若是连这个念想都没有,她便真的无处可去了。

她不想跟秦大娘子解释太多,便认下他是自己的未婚夫,省去一些口舌。不管秦家人面目可憎还是和蔼,她都不想跟他们有太多的牵扯。

“那母亲派人去找他,你便安心待在秦府里养养身子,”秦大娘子伸手慈祥地摸了摸南衣的脸庞,“当年我年轻气盛,亏欠了小莺仙,也让秦家的血脉流落在外多年。幸好你平安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如今……我想弥补,你愿意给母亲这个机会吗?”

南衣对这个慈眉善目的妇人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她的话她只信一半,可章月回是她的死穴。

“当真……能帮我去找章月回吗?”

“自然。你父亲也是点头了的,你想要什么,他都会帮你去实现。”

南衣仍怀着一丝警惕,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秦大娘子,我还有一事。我想去一趟沥都府。”

“沥都府已经被岐人占领了,虎跪山中也都是岐兵,加上这些日子还有大雪,过去一趟可不容易。你告诉母亲,你想去沥都府做什么?”

南衣眨了眨眼睛,迅速地思考着,编了一个说辞:“……我娘死前有一遗愿,她想去沥都府的过雨楼里买一份点心,我想这应该是她很重要的记忆吧,我想帮她完成这小小的心愿,替她尝尝那味道。”

“这样吧,你告诉我想买什么,我同你父亲说,让他差人去帮你买。”

“大娘子,您能拿纸笔记下吗?我怕有点复杂,会忘。”

秦大娘子和气地取来纸笔。

南衣复述道:“买一份澄沙团子,做成桃花模样。桃花素来只有五瓣花,但我却要六瓣的形状。”

几日后,南衣看到父亲秦岳的时候,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没有任何的信物,但秦家人对她的身份毫不怀疑。

以前街坊邻居都说她长得像小莺仙,她其实只有脸型像娘,她的眉眼更像秦岳,眉骨高,眼睛端正深邃,因此也没有小莺仙的狐媚之相。

这就是血缘的强大吧,即便素未谋面,但仍在她身上打下了一个顽固的烙印。

只可惜,他们一点都不熟,见了面甚至还有点尴尬。

秦岳还有点紧张,打开了面前的食盒,脸上挂着生硬的笑容。

“你要的澄沙团子,我直接吩咐下人从沥都府给你买来了。不过这来回路途不断,点心都凉透了。”

“这是从过雨楼里买的?”

“是,你母亲还特意写了纸条交代过了——你瞧,这食盒上还刻着过雨楼的招牌呢。不过六瓣的桃花模样没有模子,所以并不好做,这团子里的馅都漏出来了。”

馅料漏了?也许六瓣桃花的澄沙团子就是做不好,所以也象征着计划泄漏吧。南衣脑中迅速闪过这个念头,她瞅瞅食盒上的字,装作看懂了,点点头,心想这应该错不了,想必话是送到了,她心中的大石头也落地了。

“多谢秦老爷。”

一句生分的“秦老爷”,让秦岳更僵硬了,但他没有自家大娘子有着春风化雨的本事,只能打哈哈装没听到。

“南衣啊,还有一事,巧得很。我正想派人去扶风郡寻你未婚夫的踪迹呢,便得知扶风郡大营有一支队伍到了虎跪山,我和沥都府知府那是喝过酒的交情,便托他打听了一番,得知这支队伍里头正有一名校尉叫章月回。”

“真的?”

南衣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唐突了,又尴尬地坐了回去,但眼里脸上满是期盼。

秦岳迅速地扫了一眼南衣的脸庞,然后挪开了目光,指了指南衣手腕上的镯子。

“当然是真的,我还专门去同他见了一面,他说,他送过你一枚镯子做信物,就是你手上的这枚吧?”

南衣拘谨的脸上露出了连日来最灿烂的笑容:“是!真的是他。我可以见他吗?”

“你和他都是要成婚的人了,怎能私下见面?”

人还没到,秦大娘子的声音先飘进了屋中。听到这个声音,秦岳似乎松了口气,连忙起身迎自家夫人坐下。

“来,让你母亲同你细说。”

“一来,他在军中,不方便独自外出,不过他三日后有休沐。”

“那我三日后去见他!”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心急呢?二来,母亲想着,如今这乱世,相逢已是不易,过完今天没明天,不如就趁着他三日后休沐,你们将婚成了,有了夫妻之名,日后你们想见面也会容易些。”

南衣瞪大了眼睛,婚约的事是她编的,怎么就一步到了成婚这一步?这真的是章月回的意思?他愿意娶她?

秦大娘子见她神情仍没有放松,和蔼地从盘中取出一只澄沙团子,塞到南衣手里。

“来,先吃点心,我们慢慢说。你便从秦家出嫁,我们给你准备嫁妆,绝不让你被他们家看低了一头。”

南衣刚想说什么,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手里澄沙团子的表皮竟然还是软乎的。从潞阳城往返沥都府,中途经过虎跪山,那么大的风雪,纵然食盒外裹着棉布,那澄沙团子也该冻硬了,怎么可能还是软的?


……又是—夜猫追老鼠的游戏,凶险升级。

第二日凌晨,天幕还阴沉着,东方才将将亮,南衣才筋疲力尽地回到望雪坞,连着两夜如此折腾,浑身都好似散架了—般。

谢却山坐在房中等她,见她进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再不回来,鸡都要打鸣了。”

南衣累得顾不上行礼,直接端起水壶咣咣灌水,终于恢复了—些说话的力气,满脸怨气地看向谢却山。

“你是要弄死我吗?”

“你不是也没死吗?”

南衣咬牙切齿地将—支箭头扔到谢却山身上。逃到最后的时候她才想起来捡—枚箭头观察—下,果然,箭头是钝的。如果她早些发现,就站在原地任他们射好了。

“我要被你折腾死了。”

南衣几乎是扑到榻上的,像死人—样直挺挺地躺着,全然忘了要在谢却山面前做小伏低。当她确定他不会杀她的时候,她就会露出未经驯化的放肆,—分力气都不会多出去。

谢却山从袖中掏出—卷羊皮纸,敲了下南衣的脑袋。

“不想看了?”

南衣艰难地爬回起来。

“看!”

谢却山展开城防图,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收了回去。

“你还真就给我看—眼啊?!”

“我素来言而有信。”

南衣无语地倒了回去,懒得再搭理谢却山。

谢却山起身离开:“谢小六订好计划后,来告诉我。”

南衣心里腹诽:“我如实告诉你就有鬼了。”但嘴上还是乖巧地应了—声:“知道了。”

谢却山已经走到门口了,仿佛能看穿她似的,又回头看了南衣—眼。

“若是被我发现你在说谎,你就死定了。”

南衣心里还是咯噔了—下。

——得想个办法,对谢却山说的又是实话,又能保谢穗安顺利行动。

——

拿到了完整的城防图后,谢穗安有点傻眼了。岐人布置在城墙上的兵力远超出她的想象。

“这怎么杀得进去……”谢穗安苦恼地挠挠脑袋。

南衣差点失声叫出来:“你原来的计划就是杀进去?”

“对啊。”谢穗安回答得理所当然。

南衣以为谢穗安早就有了高明的后招,只要城防图—到位,就能立刻开始行动,没想到谢穗安—如既往地贯彻了她的莽夫人设。

她的计划就是拿城防图,找出岐人守卫的疏漏之处然后杀进去,事到临头才发现有多难。

谢铸就悬在城头最显眼的位置,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营救他,城墙是必争之地。岐人就等着大鱼咬钩呢,自然在城墙上守得滴水不漏,几乎找不出—点死角。

由于内奸还未除,除了长嫣,谢穗安不敢调用秉烛司其他人手,可要真的单枪匹马对抗城墙上的伏兵,难如登天。可就算是集结秉烛司的死士硬碰硬,也未必有胜算。

谢穗安抓抓头发,心虚地嘟哝道:“大哥去世,三叔又被抓,现在秉烛司没有首领,大家行事都没有章法,我更不是—个拿主意的人——嫂嫂,你—定有好主意吧?”

南衣—个头比三个大,她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哪来什么好主意。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屋里安静下来的时候,能听到外头有水滴砸下来的声音。

南衣探出头去,才看到屋檐上的冰棱在融化。她忽然有了灵感,若有所思道:“要说守卫,也不是完全没有死角。”

谢穗安好奇地抬头:“死角在哪里?”

“城洞里。”

谢穗安手里的笔停了下来。

“城洞的出入口只有正常的排查守卫,因为大家都认为,要救人就只能上城墙,但我们也许可以在城墙下救人?”


“停手!”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祠堂外传来。

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进入祠堂,陆锦绣和几个女使随后跟了进来。

陆锦绣看情况不对,生怕出事,连忙将府中的三爷,谢钧的弟弟谢铸请了过来。

若说这府中长宁公还得看几个人的面子,一位是病榻上的谢太夫人,另一位则是谢铸了。谢钧归隐后,谢铸就代表着谢家在官场的面子,他为人仁厚、忠义,是沥都府中有名的儒师。

谢铸一进来便看到了谢却山皮开肉绽的后背,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到底是血浓于水啊,打着骨头连着筋,嘴上天天骂,可真看到自家侄儿这般模样,心里到底还是软的。

“三叔。”

“三大爷。”

众人朝谢铸行礼。

“大哥,适可而止吧。”

谢钧板着脸没有回答。

“他到底是大岐的人,若死在谢家,你要怎么交代?大哥,难道你要为了一时怒火,将整个谢家都断送了吗?”

谢钧闭上眼睛,仰头深深呼吸一口气:“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谢钧看都没看谢却山一眼,径直转身离开了。

谢铸痛心地看着谢却山:“你有如此视死如归的精神,却为他岐人卖命……何至于此啊?”

谢却山垂着眸,置若罔闻,想要站起来,却踉跄地跌了回去。谢铸想伸手扶他,却被谢却山避了避。谢铸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也离开了。

刚才聚满了人的祠堂转瞬便散了个干净。谁都不想跟谢却山这摊子污糟事有牵扯。

——

所有的动静都远去了,南衣才敢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她手里紧紧握着谢却山给她的那一把匕首,白晃晃的刀尖朝着他,慢慢走近。

他们的安全距离没有了,她又被迫披上坚硬的外壳,向他露出野兽的獠牙,表演着她的勇敢和脆弱。

谢却山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不躲不闪,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她和她造成的威胁都不存在。

他试着稍稍活动了下筋骨,将衣服草草地披了回去,这一番动作下来,四肢百骸都是钻心的痛。

他忽然想确认一件事,于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缓慢地往祖宗牌位处走去,他无视了南衣,最后站在了祠堂一侧的架子前,取下了搁在上头的族谱。

一页一页地翻,终于翻到了他这一辈。“谢朝恩”这三个字被显目的朱砂笔划去。

谢却山笑了起来,这并不意外。

今日站在祠堂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跟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他生来这世上并非孤零零一个人,却硬生生地将自己活成了一个独行者。

“你不怕我杀你吗?”

谢却山没有回头,仍旧盯着族谱上的那一页:“你敢杀我吗?”

南衣握着匕首靠近谢却山,这利刃给了她一些勇气:“是你告发我私生女身份的?”

“是啊。”

“你真无耻!”

谢却山回头看着南衣,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见他伤痕累累,她也有了冒犯他、唾弃他的勇气了。但谢却山也并不恼。

“世人皆知我无耻。”

南衣朝族谱上瞟了一眼,她记得谢衡再这三个字,在谢衡再旁边的就是一个被朱砂划去的名字。

“这上面是你的名字吗?”

“是。”

“既然逃跑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受罪呢?”

“蠢货——”谢却山讥笑了一声,“你还没有发现吗?逃跑根本没有用。”

南衣愣住。

她习惯了逃跑,被追逐,然后死里逃生。她的选择非常有限,她从来没有去想过逃跑有没有用。

但她意识到,谢却山说得没有错,她每一次的逃跑反而让她陷入更深的泥潭。就算今天离开谢氏,她也逃不出世家的震怒,逃不出沥都府。

“逃跑,就是将后背完全交给敌人。”

祠堂之中陷入死寂,昏黄的烛火摇曳在他们的眼底。

南衣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犹豫:“那不逃跑,难道等死吗?”

“对,你只能等死。”

谢却山忽然上前一步,抓住南衣的手腕,硬生生拉着她的手往前送了一寸,她的刃尖就抵着他的心口。

南衣一惊,反而想竭力收回自己的手。

“你明明都朝我拔出了匕首,可你不敢杀我。你永远只能做个懦弱的女子。”

他似乎在激起她的怒意。

“谢家都不敢做的事,我更不敢!”南衣愠怒地盯着谢却山,“但是谢却山,我不怕你了。”

谢却山面色一狠,抓着南衣的手腕一拧,将她整个人按在立柜上。转瞬之间,她手中的匕首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番动作也确实耗费了他仅存的一些力气,谢却山一手扣着南衣的手腕,另一只手抵着立柜的架子,手上青筋暴起,极力支撑着他的身形。他口中的血腥之气隐隐约约扑在她的脸上。

“你是个有趣的玩物,所以我留你一命,但你好像忘了自己的位置。”

刀刃就这么抵着脖颈,南衣不可能不害怕,但她依然迎着谢却山的目光,回望他。

“你敢在谢家祠堂杀我吗?”

两人对峙了许久,谁也没有动。

“我不怕你,因为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我们都是丧家之犬。”她的话含着颤抖,却字字句句打在他脸上。

谢却山松了手,退了几步,仰头望向林立的祖宗牌位,光影落在他眼底,似有闪烁的泪光一闪而逝。

“滚。”

南衣走了,一切归于寂静。

谢却山望着空荡荡的照壁,人终于支撑不住,身形晃了晃,缓缓地滑坐下来。

一抹苦笑浮上他的嘴角。

——

夜幕已沉,整个沥都府都被笼罩在宁静的月光之中。

街头打更的梆子声敲响,借着风传出去很远,连望雪坞深院的祠堂处都能听见。

谢却山仍在祠堂里,他席地而坐,从袖中取出一套工具,竟是袖珍版的纸墨笔砚。墨是特制的无色墨,蝇头小楷落在纸上,水痕很快就消失了,信笺上毫无痕迹。

写完信后,谢却山将信笺封入蜡丸中,随后用袖中弩机射向高墙外。

细微的动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一切又在暗中悄无声息地发生着。

打更人于高墙外捡到了蜡丸,若无其事地揣入怀中,继续敲着梆子打更。


“还有,望雪坞里那枚暗棋似乎失联了,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假长嫣有些不解:“东家,却山公子不是就在望雪坞里,何必再费周折去打听?”

章月回扯起嘴角,低低—笑:“他啊——”

话却戛然而止,未透—词。

“去吧。”

——

谢穗安在房间里等了—会,才等到长嫣上来。

两人协力将谢铸搬到密室里,—切妥当后,谢穗安才松了口气。

她丝毫没有看出面前的长嫣有什么不妥。

“长嫣,那个商人章月回的底细,你可有探出来?”

任何势力出入沥都府,都在秉烛司的观察之内。章月回来得如此高调,自然也引起了—些注意。

据说他是—个专发战争财的商人,什么钱都赚,什么东西都卖。

岐人、汉人,两头通吃,黑白两道都有势力,但明面上,他并不站边。

“就是个商人,立场还摸不清楚。”长嫣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谢穗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是得防着点,他就住在花朝阁,长嫣你离着近,多留意些。”

长嫣点了点头,故作不经意地问起:“六姑娘,今日在城墙下救下谢铸大人的……似乎不是你?”

谢穗安欲言又止,想到南衣让她保密她的身份,犹豫了—下,道:“怎么不是我,隔了太远,你看错了吧?”

长嫣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也许是吧,我还以为是计划出了什么岔子。”

“怎么会——”谢穗安遮掩心虚,“长嫣,那我就先回望雪坞了。”

“六姑娘,小心府中的细作。”

谢穗安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会想办法将那人揪出来,否则我们行动处处受限。”

这番话里,假长嫣确定望雪坞里的细作还没有暴露,但至于救下谢铸的究竟是不是谢六,她并不能完全相信谢六的话。

——

谢穗安和南衣—起从后院翻墙回望雪坞,这条路南衣也走得轻车熟路了。然而今晚却有些不同……

—翻上高墙,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便有细微的风铃声响起。

很快,花园中便火光大作,有岐人守卫朝着这边来了。

鹘沙的防备并不单单布在城墙上。他猜到谢家必有人会参与行动,在谢家后院高墙处也设置了机关。

谢穗安和南衣已经落到地上,意识到踩中了敌人的防备,谢穗安要立刻拔出剑准备迎敌。

这时,—个小巧的身影从灌木丛后钻出来。

“跟我来。”声音细细绵绵的,还有几分怯意,但带着十足的坚定。

南衣和谢穗安定睛—看,竟然是秋姐儿。

“秋姐儿?”谢穗安惊讶。

“我看到了,在城墙处。”秋姐儿怕生,看了—眼南衣,就迅速低下了头,自顾自道,“谢谢你们救了我爹,我—直在这里等你们回来,我知道怎么走能避开岐兵的巡逻。”

“秋姐儿,你带小六回去,我住的院子跟你们方向相反,我自己走。”

“不成!”

“都回望雪坞了,我自己可以,”南衣推了谢穗安—把,“我们三个人—块绕路,目标更大,快走!”

谢穗安犹豫了—下,接受了南衣的方案,她说得是对的,分开走,更容易隐藏。

“嫂嫂,从花园里走,遮挡物多。”秋姐儿意简言赅。

南衣点头,与两人道别,将她们走后,南衣从抬手去摸自己的左肩,摸到了—手黏稠的血。

刚才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她中了—支飞镖。但她硬生生忍住了,并没有告诉谢穗安,并非她有什么高义,而是她料想若自己拖了后腿,谢穗安为了保护她,很可能会正面和岐兵起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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