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杀人,是要偿命的。
那么她呢?
“对...对不起。”
丢下这一句,卷里惶惶跑开,她杀了人,杀的还是血楼的人,是湛戈要护的人。
心里成了一团乱麻,不知其方向的跑。
总之,离血山越远越好,若是血山知道她杀了血山的人,那么肯定就不会再信她。
不对。
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卷里勾了勾唇角,不是不会再相信她,血山的人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她。
手捂住脸,是因为她这一张脸,这一张跟江欺雪一模一样的脸。
如果她和江欺雪不一样多好,有一张,属于卷里自己的脸。
可是,这是做梦罢了。
再撑开山河扇,这一次是山河扇救了她,她应该谢谢云天,若云天没有留下山河扇,怕是她早就成了一副溃散的皮囊。
回过头,看着地上走了许久的脚印,一个挥扇枯叶如蝶舞,长长的脚印就此掩埋。
这一刻再无伪装,所有伤疤全部愈合,一身黑衣漫无目的朝着与血山背道而驰的方向而去,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湛戈带着人赶来的时候,只看到三具倒地的尸身。
“尊主,他们全都死了。”
曲青蹲下身子,摸着三人的颈脖,额头上纷纷留着血,却没有凶器。
周围却是再没有别人,只有一个脚步延伸至前,脚印纤细,是女子的脚步,湛戈跟着向前,却在某一处脚印消失不见。
“难道,是玄姬杀了他们?”
曲青跟在湛戈身后疑惑。
湛戈望着前方,没有卷里的尸身,反倒是机杼派的人死了。
要么是卷里杀的,要么是别人救走卷里,杀了他们三人,若是第一种,虽然有些惊愕,可是却有些庆幸,回过头,看着那三人,浅浅道:“就地埋了吧。”
没有尸身就是好消息,如果是她杀的,他反而有些高兴,至少她不是那么不堪一击。
如果是别人救走了她,那么,真希望那人能把她送回来。
“尊主,他们的伤口有些不同。”
检查尸身的曲青还想发现什么,却发现这伤口与普通暗器所伤不同。
湛戈走进一看。
那伤口上的血液已经干涸,泛了些紫红色。
可是不同就在于,伤口未愈合,凡是伤口分裂的肉壁上却像是本就如此,伤口深不见底,却是直直插进了脑心。
这样的伤口,落到湛戈眼里,却怎么有些眼熟。
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十年前的一幕。
“仇饮,他们追来了追来了,你快动手。”
他刚出血山,跟付云姝第一次见面,算是不打不相识。
付云姝一直跟一个男子在一起,那个男人面容冷峻,眉眼却是极为阴鹜,一身戾气隔了很远就能闻见他身上有一股仇恨的味道。
男子背后背了一把长刀,那个刀很奇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听见付云姝所说的话后,却是回过头,果然见身后跟着六七个骑马的人,马匹啪嗒啪嗒的绕着二人转,湛戈站的远了些但也看得清楚,曲青去问路了,誉阴欢跟着他。
那人一个回旋大转,长刀很快的看断了几匹马的腿,血溅了他一身。
和着日光,那刀刃竟然泛了些紫,也不知是不是湛戈眼花。
誉阴欢咦了一声,“少主,有些奇怪。
他砍了好几个人,血怎么那么少,以他所砍的位置和方向,应当是血溅三尺高才对。”
这疑惑的一声,湛戈却是想到了那奇怪的长刀。
回过神付云姝和那叫仇饮的男子已经不见,湛戈一个箭步上前好奇的查探那伤口,却见伤口开裂,却像是自己愈合了一般,还没有细看,在一个惊呼声中,一柄长刀便放在了湛戈的颈脖前。
“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来替他们收尸?”
那名叫仇饮的男子上前,身后的付云姝探出头来细细打量他。
“一看就是哪家的少公子,没事儿出来晃悠,一点也不想是江湖中人,不过,仇饮,他比你好看啊。”
付云姝说完却是抬头看着那男子。
那时候的湛戈还是颇为稚嫩,一身白衣晃悠,眉间风华还未像现在这般,可是已经惹人称啧。
男子听完后却是眉头一皱就要给湛戈一个了解,却是誉阴欢开口。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家公子是血楼的少主,若是出了差池,你们在这江湖可就当真被人赶尽杀绝了。”
男子冷哼,“我还怕吗?”
话语没有一点被威胁的意味,就要动手,却是被付云姝制止。
“仇饮,他可不是正道的人,跟我们算是一伙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别动手。”
付云姝抱着仇饮的手,转头对着湛戈道,“小弟弟,姐姐今日救你一命,下次你可记得要报答哦。”
说完也不顾湛戈答应没答应,就径直拉着那男子离开,那男子也极为听话被付云姝挽着走了。
这就是湛戈和付云姝的相识,三年后付云姝独自来了血楼,湛戈也没有多问。
总之就是血楼多收一个人,何况还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万事知。
不过现在想起来,湛戈却是不肯把罢休了,伸出手摊在曲青面前,“匕首。”
曲青依言从腿上取出匕首,放到湛戈掌心。
尖锐的匕首缓慢的划过尸身的眉心,遇见骨头时却停止不前,湛戈眉头也未皱,内力一发,残忍的将匕首整个插进头骨,将受伤的那一块用一个怪异的形状切下,保持伤口的完整度。
“拿上,回血楼后去天机殿通知景星,准备人马,我们出山。”
本来去苍山派是不准备带上卷里,以免有危险,可是此去除了找回他娘,还要做的就是找回卷里。
曲青从那人衣衫上撕下一块布,包着那人的头骨后命人将他埋葬。
“尊主,那这东西要带去哪儿。”
看了看手中包裹着的东西,再看看湛戈回血山的路。
“去云鸾殿。”
湛戈想了想,还是停下,自己从曲青手中拿过那东西,让曲青去做吩咐。
付云姝那日看到卷里后也没有急着找湛戈,若是突然找湛戈也许卷里会暴露,就算她想要画出仇饮,那也不急于这一时。
只是云鸾殿内各种奇闻各种密事,以及血楼的藏书被她翻了个遍。
可是这越是翻看,却看见了各种传说。
最为印象深刻的是这么一段故事,三千年前,曾有一个女子出现,自称为仙人,当时惹来的是众人哗然大笑。
可是百年之后,她再次出现,面容皆未变,记得的人已经很少,依旧称自己为仙人。
又是惹来众人嘲笑,她不杀人,也不救人,一来,却又像是亲自告诉了所有人,众所周知。
再过百年,她再出现,容貌依旧未变,称自己为仙人,这下所有的人都不笑了。
狼来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可是,三百年未老未变,再好的药也达不到这个效果,当时的人信了。
她说,她即将飞升天界,留下了传承有缘者得之,得到的人就是她的徒弟,以后天界相见。
众人信了,一股劲儿巴杆儿的去找。
在女子每次出现的山脉下,只找到成山成堆的空白画卷,当时所有的人都当成了宝藏争抢,笑话就是,这些画卷始终是普通的画卷,火烧会成灰,水淹纸会毁,画了什么也不会成真,总之想尽办法也没发现什么传承。
最终传说终究是个传说,没有所谓的仙人再出现。
付云姝却是想到,难道画魂的要求,便有一条是这画卷的不同?
思虑间,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东西放到了她的面前,抬起头,却是湛戈。
撩开黑布,便看见森森白骨血肉模糊的一片,付云姝极为冷静,她也是走过江湖的人,这些东西早就看腻了。
将那头骨合着的血肉翻看,看到一个巨大的窟窿。
窟窿旁边的伤口她哪里还不熟悉,仇饮的魂刀每一次杀了人之后留下的伤口就是这个模样。
“这...这是哪儿来的。”
付云姝抬起头。
湛戈埋头看着付云姝发间夹杂的白发,问道:“我应该问你,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同你在一起的那男子是何人。”
付云姝眉间突突一跳,“他已经不在了,你问他做什么。”
她还没有想到卷里身上,却是湛戈将来龙去脉简洁的说了一说,付云姝了然,却是没有湛戈问什么答什么。
而是起身直直看向湛戈,“你喜欢她吗?”
湛戈神色一眯,还是重重点头。
付云姝却是再开口,“是这里喜欢,还是这里喜欢。”
伸手指了指湛戈的眼睛和湛戈的胸口。
“是我有事问你,你若是知道就回答。”
湛戈皱了皱眉头。
付云姝将那血肉之骨塞回了湛戈的手里道,“你若是想问当初和我在一起的人,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他无门无派孤身一人,和卷里也不可能认识。”
她从不说谎,只有想回答和不想回答。
湛戈却是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是万事知,那么你帮我分析,她可能在哪里。”
付云姝笑了,推开湛戈,嘴角上翘道:“你在哪里,她就最有可能在哪里,你出现的地方就是她所要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