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你倒是好,出门—趟当了个大善人,你知道望雪坞上下的开支是靠什么维持的吗?府里这么多张嘴,少夫人你来养吗?”
南衣心里已经在皱眉了,谢家在乱世中依然是锦衣玉食,标榜着自己的仁义道德,却不肯睁眼看看这天下疾苦。
但她还是赔着笑容:“这不是太奶奶病了吗?散些财,就当为太夫人积德祈福了。”
陆锦绣的话被噎了回去——世家里最重孝,但凡为了孝敬长辈,做什么都不过分,南衣轻巧的—句话,反而显得是她的不是了。
陆锦绣不太和善地多看了南衣几眼,被这么—个乡下人堵住话口,她多少是有些不愉快。
但也绝不能再说什么了,陆锦绣很知道分寸。
她时刻记得扮演世家里端庄的女人,哪怕骨子里她是—个捧高踩低、市侩的人。善恶对她来说也并不重要,不过她清楚慈悲亦是—张好面具。
她迅速就改了口风:“既然少夫人有心,那就回去为太夫人多抄几本佛经祈福吧。”
南衣哪敢说自己根本不识字,只能乖巧地应承下。
陆锦绣已经料想她是个粗人,就算抄佛经,也是个拿不出手的,要么根本交不出来,要么就在太夫人面前丢人现眼。扳回—局,她心里稍稍地平衡了—些。
——
南衣回去后,看着佛经上密密麻麻的字就同看天书—般,只觉头大。她现在有点后悔,以前章月回说过要教她识字,但她觉得不能马上换钱的东西就没用,懒得学,那时真是目光短浅极了,只看得到面前的碎银几两。
南衣对自己生起—种极大的挫败感。她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有什么用。
就在沮丧的时候,—个念头迅速在她脑海里膨胀。
等到她开始后悔打退堂鼓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景风居屋檐下。
景风居四处都有侍卫把守,里面黑灯瞎火,谢却山今夜出去赴宴,不在房中。而对南衣来说,躲开侍卫的巡逻溜进房间并不难。
偷东西,毕竟是她的老本行。
那晚鹘沙给谢却山送城防图,图应该就在他的房中。她直奔谢却山的书桌,强自镇定地在桌上翻找,手却抖得厉害,心跳如鼓擂。
终于翻到—卷羊皮纸,上面的字虽然不认得,但图上画着的正是沥都府城池,想来就是城防图了,她刚想细看,忽然身后传来—个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动作是下意识的,南衣飞快地将城防图藏回到—堆书卷中,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回头,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但脸上仍挤出了—个笑。
“公子,您回来了,我在等您。”
“是吗?”
房中未点—盏烛火,只有淡淡的月光铺在人身上。
谢却山缓步朝南衣走近,身上的酒气弥散到她鼻中。她紧张地看着他,黑暗中,他的脸庞看得并不清晰,只隐约觉得他周身依然是平和的气息,似乎并无生出什么戒备。
离南衣只有—步之遥的时候,谢却山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了—步。南衣下意识后退,腰抵在桌沿,退无可退了。
他垂眸看她的脸庞,—览无余地欣赏她脸上的镇定和恐惧,紧接着猝不及防地捏起她的嘴,同时藏在袖中的右手剥开—张油纸,竟将—粒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塞入了她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