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负手而立,曼声应道:“当然不会是毒药,大夫人喝了才能睡得更香。”
朱小朵皱眉反抗,“我不喝。”
陆远之幽冷的声音果断响起,“大夫人不喝,就喂她喝。”
“我不喝……我不喝……嗯……”两个丫环左右摁住她,紫衣举着药碗,捏着她的嘴大口大口地将黑乎乎的药汁灌进去。
月红又急又惊,“你们不要欺负夫人,夫人……”
陆远之站在三米开外,指甲深深地嵌入衣衫,指节处隐隐透白。
他的脸色也跟着朱小朵的惨叫,愈发苍白。
须臾过后,紫衣终于将一碗浓浓的药汁尽数灌进朱小朵的嘴里,剩下的一口被她急忙吐出。
黑乎乎的药汁溅了满榻,也湿了朱小朵的素净衣裙。
两丫环松了手,她终于喘了一口气,“这是堕胎药?”
丫环紫衣高傲地俯着她,哼声笑了。
陆远子缓缓转身,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待紫衣和两个丫环被撇退后,月红急忙扑上前握紧朱小朵的手,“夫人,你怎么了?”
只是一碗药汁下肚,并未让她有任何异样。
但她料定,接下来她腹中的胎儿就有危险了。
她什么也没说,狠狠地瞪了一眼陆远之,急忙伸手抠住喉咙,急欲将方才的药汁呕吐出来。
陆远之走近两步,声音异常镇定,“没用的,那是老羊子。大夫说,你腹中胎儿迟早不保,早了断才能少受些苦。”
月红急得热泪盈眶,扬声吼道:“东家你骗人,老郎中明明说了,他可以替夫人保住胎儿。你为什么要骗夫人?”她一边不解地望着陆远之,一边紧紧拽着朱小朵微微发凉的手,泣声道:“夫人有喜了,你明明很欣喜,为何要给夫人服下堕胎药?”
陆远之坚定声称,“是朵朵身子虚弱,又动了胎气,迟早会小产,拖得越久,越不利,所以……”他说着谎话,耳不红,面不赤,无比镇定。
却有一把尖锐的刀子划过他的心口。
这钝痛……近乎要了他的命。
朱小朵静静地看着他,猜也猜得到,要她滑胎不是他的本意。
她绝望地笑了两声。
……
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有什么资格再留她在身边呢?
陆远之沉沉地望着她,再也说不出支言片语。
她复又痴痴傻傻地笑了两声,轻哼道:“陆远之,你知道吗,不管是谁威胁你,不管是什么势力压迫着你,我都可以陪着你反抗,陪着你抗衡,哪怕是得罪了皇家的人,被凌迟处死,我也愿意。”
她终于把他看透了,缓缓地痴笑着,“可是,你呢?你却一二再,再二三地选择妥协,选择懦弱。我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再也回不去……”
陆远之七尺男儿身坚挺而立,声音却沉沉的、沉沉的,“我只要你活着,不要你死……”
朱小朵哼声笑了笑,这个解释还真是牵强。
她垂下头,缓缓道:“你走吧,让我自生自灭。孩子没了,和你无关……从今以后我也再与你无关……”
陆远之不再看她,轻睨了一眼已经哭成泪人的月红,“红儿,夫人血崩的时候,去西街请郑大夫来疹治。”
月红点了点头,六神无主地看着朱小朵。
陆远之大步迈去,一去不返。
朱小朵累了,缓缓闭目,在哀伤与绝望中渐渐沉睡。
梦里。
高楼建筑,汽车穿流。
人潮汹涌,灯红酒绿。
那个繁华而又遥远的二十一世纪,似乎已经在朵朵的脑海中生疏了,连影像都是模糊不清了。
模糊不清的,还有妈妈那张慈祥的脸。
她听妈妈苦口婆心地说,“朵朵,他真的不是一个可以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要妈妈怎样才能离开他?”
“他就是我这辈子认定了要嫁的人。”
“你……妈妈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要多,难道看不出他不能给你幸福吗?他无父无母,注定是要过漂泊的日子,妈妈怎么放心让你跟着他走?”
“不,我就要跟他。”
“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自己选吧。”
“妈……”
“你若是能狠下心不要我这个养育了你十八年的母亲,你就走吧……”
嘭嘭……
摔门的声音……
她只在身后听到妈妈又气又怒的声音,“你走,走了就不要后悔,不要哭着回来。”
夜半的时候,朱小朵被小腹处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惊醒,脑海里妈妈的那一句,“你走,走了就不要后悔,不要哭着回来。”清晰如昨。
她扶着火烧般疼痛的小腹,不知所措。
当真应了妈妈的那一句话。
可是,她又去哪里后悔,去哪里找她的妈妈?
“红儿……”
她虚弱的声音缓缓飘散,趴在榻前的月红倏地惊醒,“夫人,你怎么了?”
“我的肚子……”
月红一急,连声音都在颤抖,“夫人,你肚子怎么了?”
月光施施洒下水绸,清辉似霜的光影与朱小朵娇花若水的面容交相辉映,愈发衬得她的脸色一片苍白。
借着清辉的月色,月红忽而视见榻上和她的衣裙上一片鲜红。
“血……血……夫人你流了好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