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的时候，妈妈继父妹妹正在游轮上吃大餐看表演。
妈妈接到电话，才听了两句就骂骂咧咧：“你转告她，有本事就真死外边，别通知我，我不会管她的。”
继父举起酒杯劝我妈消消气：“骗到自己妈妈头上了，这下你该相信我是清白的吧！”
妹妹高兴地拍起了手：“太好了，再也没人跟我抢电视咯！”
可从殡仪馆回来时，嫌弃我的妈妈疯了。
我出事时，天已经全黑了。
但游轮上灯火通明。
我的妈妈继父，还有不同父不同母的妹妹，正在看着表演愉快碰杯。
听到我的死讯，他们不信，也不屑。
一家三口在豪华的游轮中谈天说地，好像我的死活跟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的灵魂飘在妈妈身边，空荡荡的心也悲痛不已。
妈妈呀，我是你唯一的女儿。
就连你也不在乎了吗？
虽然我知道，妈妈不爱我，还恨我。
但我还是渴望着她的拥抱，渴望她为我流下几滴眼泪。
我三岁前，妈妈很幸福。
爸爸爱她，把她捧在手心。
爸爸忙完工作，就忙着照顾我，呵护她。
妈妈享受着一切，觉得理所当然，从不付出。
我上幼儿园后，也是爸爸接送我。
年轻的主班老师借着家访的名义，来了我家好多次。
从那时起，她爱上了爸爸，才不管他是我的爸爸，妈妈的老公。
老师很会照顾人，爸爸也沦陷了，和妈妈离了婚。
从那以后，妈妈恨毒了我。
怪我引狼入室，怪我拆散了她的家。
她费尽心思争到我的抚养权，不是因为她有多爱我。
她只是要爸爸心生愧疚，要爸爸每个月来低着头见她。
可爸爸从没出现，只有冰冷的转账信息。
每每这个时候，妈妈就会生气地打我。
我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求她不要。
她戳着我的额头说：“陈歆，你爸根本不爱你，也不爱我！
你活着有什么用？”
我哭着说：“妈妈，我爱你，我有用，我以后会更有用。”
夜深了，游轮上渐渐安静下来。
人们都睡下了。
我坐得远远的，看妈妈睡得并不安稳。
她翻身起来，坐在窗边，手里握着一只又小又旧的口红。
那是我送给她的第一只口红，甚至只是个小小的样品。
那是我从商场里偷来的。
离了婚的妈妈没有了爱情的滋润，显得黯淡无光。
她时常对着镜子发火。
那次，妈妈发完火，砸烂了镜子。
她抹掉眼泪，换上最好的衣服，带我去了市中心最大的商场。
我怯生生地牵着她的衣角，陪她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穿梭。
妈妈拿起一只只口红，在嘴上试了试，又放下。
可是有一只，她一直握在手心里。
走出店门时，警报响起。
我吓坏了，紧紧地贴住妈妈。
她一把拉住我，往我嘴里塞了个东西后，用嘴型告诉我：“别说话！”
接着，妈妈大声问：“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
“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妈妈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你小小年纪就偷东西，长大要干什么？”
她翻开我所有的口袋，拉拽着我。
我浑身发抖，咬住嘴唇使劲摇头。
店员们围过来试图拉住妈妈，但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妈妈翻出来的口袋空空的，店员们不再纠缠，还劝妈妈不要再公共场合动手，回家再教育我。
妈妈打得我好疼，我的眼泪扑朔朔地掉。
走出商场，妈妈用一张纸垫在手掌上。
我把那只小小的口红吐在她的手心。
她擦了擦上面的口水，把口红塞进了自己的小包里。
我小心地去牵妈妈的手。
这次，她没有甩开。
后来，我陪妈妈去过好多商场，送给她很多她喜欢的东西。
被人发现了，我就挨一顿骂，受几下打，不会怎么样。
但是我很愿意这么做，因为收到礼物的妈妈，会对我笑，会有短暂的开心。
继父送给妈妈很多新口红，她的脸上慢慢又有了光彩。
我没想到，妈妈会随身带着那只口红，它早已不能用了。
妈妈拧开口红的盖子，轻轻转动着，嘴里嘀咕着：“死了？
信你个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