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亚给他们打电话,可能是对她失望至极,所有人均是不接。曼亚又打给同去医院的刘妈,电话里她支支吾吾,好像不方便讲话。
“叫她滚,不准再踏进我们家半步!”刘妈的手机里传出沈世安的暴吼,接着电话断线。
这夜经历太多,曼亚有种措手不及的疲惫感。她知道,此刻手上没有医院的报告,沈家人不会相信自己。为保险起见,今夜她没有回家,只摸出手机打了另一个人的电话。半小时后,夜色里一辆蓝色的雪佛莱驶来,将身心俱疲的她,载往城市的另一处。
天总算放晴,浅浅阳光绕过层层树叶,星星点点地洒进病房。
刘妈正坐在床畔打盹,忽然感觉手背有些异样,沉重的眼皮轻眨了几下,睁开惺忪的眼。
“啊……老夫人,你可算醒了。”床上,鼻内插着细小吸氧管的奶奶终于醒来,刘妈开心地靠过来,用手试了试奶奶额头的温度,还好,总算降下去了。
“曼……曼亚……”就算曼亚再做了对不起沈家的事,但这么多年奶奶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孙女,怕儿孙们这会儿伤害她,奶奶着急,话都说不出来,只念叨曼亚的名。
刘妈眼眶泛了湿,她红着眼,声音发哽,“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不过来。你就在这安心住下,先别想其它。”
忽然,奶奶苍老枯瘦的手颤抖地抬起。刘妈心领神会,轻轻握了上去。
“别……别欺负曼……亚,你……叫他们……别为……难那孩子……去……快去……”奶奶吃力地说话,期间停顿了好几次,喘着粗重的鼻息。
奶奶身体受了不小的刺激,担心她又因为着急而加重病情,刘妈连连点头,“诶,我这就去打电话。老夫人你别急……”
偌大的豪宅气氛凝重慑人。
沈世安拿着刚从医院出炉的报告,眼角吊起来怀疑地落到曼亚脸上。
“给我!”沙发里的吴倩站起来,一把抢过儿子手里的报告单。仔仔细细看完,只觉得浑身都是气,却又软绵绵地发泄不出来。她手一转,将报告单又递给坐在沙发里的沈权。
“曼亚,你到是说说你自己,既然没有过那种事,昨个夜里,你为什么不澄清?也别怪妈说了那些难听的话,当时我真是气坏了!”吴倩过来,手心搭在曼亚肩头,像上去语重心长像个慈善的长辈,轻描淡写几句就把昨夜凶悍的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清楚她的为人,曼亚勉强扬起嘴角,挤出一个辛苦的笑,“事情太突然,我……当时都吓住了。”
沈权将报告单放墨色的大理石茶几上,交叠的腿放下,站起来,微微扯动了一下唇角,却给人有些冷硬的感觉,“既然没有的事,那就翻篇,往后谁也不准再提!不过……”
说到一半,沈权将犀利的目光落到另一侧正撇嘴的儿子脸上,“娶个媳妇在家,却又只当花瓶摆着,既然如此,何必娶?”
沈世安尴尬地搔了搔发梢,瞄了曼亚一眼,小声道,“干脆离了得了!”
“你这说的是人话么!”沈权忽然厉声呵斥,铿锵声线在宽敞的客厅隐约回荡,“你以为结婚是过家家,想结就结,想离就离?当初把曼亚娶进门,虽然没有宣告媒体,但商界的人也是知道的事。这会儿先不说离了之后他们怎么看待沈家,奶奶那头你还嫌气得不够?对曼亚,好好一个姑娘变成下堂妇,你怎么对得起人家?”
曼亚咬着唇角,默不作声打量被教训得垂头不敢吭声的沈世安。她不能离婚,她要帮助世安接管公司,她要让沈氏集团在沈世安手上,彻底消失!
父子之间逐渐弥漫起火药味,吴倩站出来,拉着儿子的手要他给沈权道歉,“你这孩子好不懂事!昨晚你就把你爸气得一夜没睡着觉,这会儿你又说些不经大脑的话。去,赶紧的,向你爸赔不是!”
“妈……”沈世安不情愿,他烦躁地看了一眼母亲,眉骨耸得老高。
当初娶曼亚不外乎气老大,而老大那个废物一点争取和反抗的意思也没有。还窝囊地用离家出走的方式来放逐他自己!这么说来,娶曼亚对自己没有一点裨益。如此,放在房间干嘛?还不早些放她自由去。
“曼亚,你来说,你要不要再和世安一起过日子!”眼见丈夫嘴角下勾,刚毅的脸上已经怒气凛然,吴倩不由得就转过头来,精锐的眼睛直盯曼亚,要她决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来,曼亚感觉垂在腿间的手心略微汗湿,她五指弯曲捏紧裤管,咬了咬唇,嗫嗫道,“我不想离婚。”
细长的双眸忽地睁大,沈世安不可置信,自己不能像丈夫一样给她该享有的幸福,她为何不离?不过转瞬,想到当初问她嫁自己的理由。沈世安了然,对曼亚为说,奶奶最为重要。既然嫁自己能让奶奶开心,她不会拒绝。
蠢女人!
叮叮——
吴倩手机响,她接起来,听完,声音平静对众人说,“奶奶醒了。”
“去医院!”滑稽的婚姻令沈权感觉心烦,不想再处理这种破事,他率先迈腿,举步往前。
曼亚与沈世安对视,他眼眸闪耀的精光,令她心尖猛地一颤。她低下头,小步跟在后面。
既然是场误会,和奶奶说清了,又见一家人和和气气,奶奶病情总算稳定下来。不过想到孙子连碰都不碰曼亚,奶奶又放心不下。
“妈,这种事啊也是急不来!世安和曼亚,本来就好像兄妹处着,一下子变成夫妻,心里难免别扭,抹不开脸。等过些日子,两人适应了新了关系,兴许就好了。”知道奶奶担心什么,吴倩弯腰贴近奶奶,说着开导的话。
曼亚小脸一层一层的红,她有些担心,万一那事真躲不过去。怎么办?
嚓的一声,身后有人开门。
曼亚看过去,竟是一身黑色的沈奕城面色阴寒着进来。惶恐的心,咚咚快跳。
“哼……”一丝轻笑自吴倩两瓣薄薄的唇间流溢而出,“奶奶好着呢,你呀,还是忙你自己的事去,用不着来!”
“少说两句!”她又拐弯抹角地讽刺儿子对奶奶不关心,一旁的沈权禁不住蹿起怒火,冷硬地呵斥。
并未理会吴倩,沈奕城就站在几步远,幽深似井的眼一直看着病床上孱弱不堪的奶奶。他墨色的瞳底有异样的光芒跳跃,似乎蕴含千言万语。
比起稍早的时候,奶奶已经可以说话。她抬起轻颤的手,示意沈奕城过去。
老奶奶既然这样要求,吴倩冷着脸,冷哼一声转身走去角落的沙发里坐下。曼亚站在奶奶身侧,微微挪开两步,让空间变得更宽敞。
“奶奶……”他稍稍弓起挺颈的脊背,宽大而又温暖的掌心握起奶奶的手。
“我没事,你工作忙,不用管我。这里……有刘妈陪我就行……”
奶奶眼帘深陷,好像一个骇人的窟窿,而腊黄干瘪的两颊布满浅浅细纹。沈奕城情绪复杂,他长眉紧了紧,连握着奶奶的手劲也越发重了一些。若说整个沈家,唯一让他挂念的就是年迈的奶奶。奶奶是他在沈家的最后羁绊!若是奶奶知道他与曼亚的事,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
第一次,向来果敢的沈奕城,矛盾,犹豫!
“好了,让奶奶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再有半个月就是母亲的八十大寿,上了年轻的人,本来身子骨就不比之前硬朗,眼下又被这么一闹腾,必须好好静养。沈权站出来,要大家留给奶奶足够的休息时间。
曼亚就在他身后,沈奕城隆起的完美背脊线条修长阳光。似乎充满力量!她想起昨晚,狠厉的沈世安捏着自己的手腕似乎要将自己捏碎的时候,是他站出来,将自己护在怀里。气急败坏的婆婆抡起拳头疯狂地要往自己砸的时候,是他毫不犹豫地替自己应了下来。
他没有逃避,坦然地站出来,他要告诉所有人,孩子是他的。只是,他兴奋而喜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被婆婆高亢刺耳的辱骂,压了下去。
如果,此刻自己真的怀有身孕,那么和他,是不是真能走到一起?
曼亚轻轻摇头,拒绝去想这个让她心疼,不能去想的问题。
与奶奶话别,曼亚随沈世安离开病房。今天她调了休,不用去电视台。走到车库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眼来电,曼亚心口犹如被重物撞击。车库灯光昏暗,看不清路。她脚下一崴,绊到橡皮的停车道,整个人摔在地上。
手机没有握稳飞了几步远。
听到声音,沈世安回头,见曼亚摔倒了,不免就走上来将她扶起。
“怎么回事?”他有力的手托着曼亚双臂站来起。脚边的手机还闪着微亮的光芒,他弯腰捡起。曼亚想去阻止,却是已来不及。
“老二找你?”屏幕上跳跃着沈奕城的名字,忽然之间,沈世安心中有些隐约的揣测。想起昨晚,沈奕城挺身而出保护面前的女人!真说起来,虽说也是兄妹处着,但他与曼亚之间,应达不到那种亲密的程度。若说沈楚晖,还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