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坐在车厢里,看着闭目的岳东,几次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开口。
自从下山以来,岳东就没说话,可是小青却满腹疑惑,比如岳东问的那个问题:
妇人这么大的势力,为啥没找到那个小玉?
那个姑娘那么厉害,怎么会被一个村姑名字的女人抢了男人去?
当年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竟让那姑娘疯成那样?
这些问题,她很想跟岳东探讨,可是岳东摆出一副“勿言勿语”的样子,小青逡巡着,竟没敢再开口。
她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悄悄打量着岳东的俊脸,阳光从车外晒进来,让岳东周身笼罩一层冷光,让小青终于有些明白了。
岳哥因为顺儿的事情,生她的气了!
“岳哥。”小青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解释道:“顺儿他很可怜,当然,我护着他也不仅仅是因为可怜,更重要的是,如果顺儿死了,这件事怕是没有余地了,我想着……想着,他活着,总有更好的转机出现……”说着,看着岳东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终于低下了头,捻着衣角,咬着嘴唇,沉默了下来。
这一路便无话,岳东不想说话,小青也不想多言,直到到了江水边,岳东带着小青下了车,要雇船,谁知此时正值春季,游玩者众,竟没有雇到一艘像样的船。
“要我说,客官,您还是拼船的好。”那船夫笑着劝道:“这里也很多贵人雇不到正船,也只能拼船了,只要爷您不嫌弃,我这边有一辆上好的游船,您看……“
“就这样。”岳东摆了摆手:“上去那船,去青州。”
船夫大喜,连声说“好”,对着远处吹了声号子,又打了旗语,许久,漫漫的江面上驶来一艘巨型游船,大概有三层楼那么高,雕梁画柱,绿油栏杆,朱红牌额,船夫唱了个喏,让岳东与小青上了他的小船,驶向了那大船。
“老四,顺便捎着这两位吧,他们是去青州的”船夫对着上面的船夫喊道:“不过兄弟两人,也不碍什么。”
船头那船夫上下打量着岳东,面上显出为难之色道:“这可不成,这船虽然是商船,可是这里有大贵人包下的……”
岳东听到”大贵人“三个字,抬头看着船头的旗,想到自己这边官司缠身,转身吩咐那船夫道:“算了,回去吧。”
正在这时,忽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怎么了?”眼见那男子穿着一身圆领衫,周身罗缎,大约三十多岁,身材微胖,神情和善,戴着大户人家管家常戴的玄罗帽,因此叫管家帽。
船夫回头,见是管家,忙拱手道:“这边有个客官……”话音未落,见那男子看着岳东,惊喜道:“是岳百户?”
岳东一怔,抬头看着那男子,脸色大变。
“快上来。”男子对着岳东连忙作揖道:“百户大人好久不见,怎么跑到江上来了。”
“没什么。”岳东脸上闪出几分痛苦之色,站在小船上,竟不肯过去。
小青见遇到熟人,正欢喜,见岳东这种摸样,不由怔住了。
“快上来,百户大人,我们老大人常常说起你对周家的恩德,常常感叹无以为报,如今倒是好了,你等着,我这就去禀告夫人……”
“万万不可。”岳东猛地伸手抓住那人的胳膊,这一声叫得十分凌厉,把所有人都听得怔住了。
岳东仿佛也发现自己失态,放开了那人的胳膊,强笑道:“真是巧了,我这就去拜见,周福,不知傅大人和夫人……”
周福揉着胳膊,心道果然是个莽夫,自己不过客气两下,居然抓的胳膊都青了,只是事到如今,也推脱不得,毕竟岳东对傅家有大恩德的,忙拱手道:“无妨,无妨,请岳大人上船。”
岳东到了这地步,也只能跳上了船,小青看着岳东颤抖的身子,只觉得岳哥心里一定在地震,可是不过遇到了熟人,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她心里诧异的同时,却也吁了口气——岳哥若是顾着激动,应该不会有精力再对自己生气了吧?!
“岳大人请上座。”周福让岳东走到那甲板船舷的固定座位上,招呼奴婢过来上茶,自己则去请人。
小青随着岳东坐下,见两个小厮过来给岳东倒茶,因为是在船上,小厮沏茶之后,打开桌子上的机关,把茶杯固定好,又摁住扣紧了。
小青瞧着有趣,伸手摸了摸那固定的茶杯,见其是金色楠木制成的,里面则是白瓷的,映得茶水碧波荡漾,茶香氤氲,又精致又漂亮,她赞叹了一声,正要对岳东说话,却见岳东看着舱楼,面如死灰,如丧考妣——自从她认识他以来,还没这见他这么灰败过……
怎么了?
小青小声问道:“岳哥?岳哥?你这是怎么了?”
谁知岳东像是没听见似的,怔怔地看着那舱室,眼睛里仿佛燃起了火焰,却是绝望的,寥寂的,手里捏着那茶杯,紧紧的,忽然“嘎巴”一声,茶杯竟让他给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