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我30岁生日那天。
六岁的儿子小宇一直吵着要吃蛋糕，我切下一小块，哄他吃了，他玩累了，就睡在沙发上。
我蹑手蹑脚抱着他进屋，放在床上。
我等到蛋糕都塌了，奶油都化了，姜贺依然没回家。
拨打的电话显示占线。
前几天我再三强调要他陪我过生日，他明明是应下的。
但是眼看要过了12点。
我等到心焦，正要再打给他，门忽然开了。
他一身青春靓丽的运动装，从玄关换了鞋走进来。
看见我，愣了一下，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急促地解释，对不起，老婆，公司事多，我都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了。
等我洗个澡，出来陪你过。
他进了卫生间。
手机随手丢在了沙发上。
以往我从不翻看他的手机，但是此刻，我忽然有了一丝奇怪的第六感。
有一种力量促使我去打开它。
正在天人交战之际，他的手机响了。
是微信提醒。
我拿起来，是一段语音，谢谢你今天的蛋糕，很好吃！
对了忘了和你说，69天相识纪念日快乐！
很绕口的一句话，让她说的俏皮又生动。
我知道她是谁。
江再清，他新收的小徒弟，才21岁，正是年华最好的时候。
一张小脸，满满都是胶原蛋白。
不像我，不管是多昂贵的护肤品和面膜，都收不紧松弛的皮肤。
只要一做表情，眉眼间的细纹，无一不再暴露青春的流逝。
我拿着手机走神的时间，姜贺用毛巾擦着头发出来了。
他的视线在手机上顿了一秒，神情有些不自然。
小姑娘嘛，好闹。
其实就是一起加班，晚上给她外卖点了一个小蛋糕，她说是69天相识纪念日，我就顺着她说。
哄她高兴了，很多活都可以让她帮忙，我也可以轻快轻快，多点时间陪你陪小宇。
老婆，你不高兴了吗？
其实这都是职场套路，都这么PUA新人干活的。
他拉着我的手，坐到饭桌前。
切下一块大大的蛋糕放在我的盘子里。
他认真凝视我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情，祝老婆生日快乐，永远开心！
今天是我做的不好，老婆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要不我清空你的购物车吧，好吗？
他温柔地和我打着商量。
我有些烦躁，赌气一般把手机递给他，你清吧。
他拿过我的手机，点进淘宝，发现我的购物车是空的，有些赧然。
姜贺，是谁教你的清空购物车来哄老婆？
我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他愣了一下，有些慌张，没人教啊，网上不都这么说吗，让女人开心就去清空她的购物车。
对不起，雅柠，我庸俗了。
我忘了我老婆勤俭持家，不是那样的人。
我们刚结婚那阵，经济状况并不好，所以我养成了抠抠搜搜的消费习惯。
除了必需品，我几乎没有消费需求。
自我压制久了，刻成习惯印在骨子里。
后来条件好了，习惯却难改。
在快递遍布的物流时代，我成了跟不上潮流的老古董。
消费能力连老年人都不如。
而这些他明明都知道的。
我心里一口气憋的越发难受，却也知道无凭无据的，并不适合再追究下去。
没了吃蛋糕的心情，我转身去洗漱。
姜贺在背后喊，老婆，你别不高兴，周末我给你补过生日。
香水婚姻不是儿戏，不能像谈恋爱，不高兴了就分手。
除非是决定了要分开，否则争吵就毫无意义。
老古话说，结婚前要睁大双眼找，婚后则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
买一辆车还有可能出问题呢，嫁一个人怎么可能保证一辈子不出问题。
我平静好心情，想出来和他认真谈一谈。
关于我的底线。
关于他的出格。
然而当我走进屋子，却看见他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正发出沉稳的呼吸声。
我刚整理好的情绪，瞬间跌到冰点。
他明明知道我不高兴了。
却依旧不管不顾地睡着了。
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
谈恋爱的时候，我和他闹脾气。
他会一直一直给我发微信打电话，哪怕我嘴上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没事，他也能通过语气神态真正感知到我的情绪。
他不会放任我的情绪过夜。
他承诺过的，他一直都做到了。
有的时候我们解决问题甚至解决到凌晨三四点。
但他从来不会厌烦。
他只会在真正和好后亲昵地对我说，你都不知道我多怕你生我的气。
我真的太爱你了，爱到骨头缝里。
爱到完全无法失去。
而此刻，我回忆着的这些曾让我怦然心动的情话，好像瞬间变成了冰碴。
一刀一刀捅进了我的心里。
所以，现在是不够爱了吗？
其实不是没感觉到，他最近细微的变化。
每次出门前，必要对着镜子整理衣装。
对着手机忽然的傻笑。
还有，他忽然收起了那些板板正正的职业西装。
反而翻出了学生时代那些运动服，在发现尺寸不合适后，他甚至网购了几套。
多可笑，从结婚以后，他的衣服从内到外从上到下，连内裤都是我一手置办的。
每天的穿搭都是我给叠好放床头，他直接穿就好。
他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些琐事？
而现在。
每天早晨他却兴致勃勃地站在衣柜前挑衣服。
我躺在床上越想越清醒。
失眠导致的头疼，逐渐漫上来。
如果是结婚前，我想都不想，就直接分手。
如果是刚结婚，也许我辗转反侧一晚上，伤心下也会提出离婚。
偏偏我们恩爱了六年。
生活蒸蒸日上，有了宝宝小宇。
我们磨合好了所有的习惯，能够默契地经营生活，善待双方父母。
在一切变得越来越好的时候。
他走神了。
我能做的竟然只是和他认真的谈一谈。
我几乎要苦出泪了。
关了灯，我强迫自己入睡。
明天还要送小宇上学。
还要上班。
我没有矫情的资本。
他一早放话周末给我补过生日。
大清早的，就把小宇送回奶奶家。
我想，也好，我有些话想要和他谈，孩子在场并不方便。
他把礼物推过来，好像是个牌子香水，我平时用的少，并不太了解，只知道要价不菲。
我忽然想起。
定情后他送我的第一个礼物，就是香水。
那在夜市地摊上买的便宜货，他放在手心里拿了很久，不好意思给我。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钱，只能给你买这个。
但是以后有钱了，我一定会给你补上更好的。
我一定会给你买世界上最贵的香水。
挑衅心忽然就软下去了。
他到底还记得。
盘旋于嘴边的话，忽然有些难以说出口。
气氛如此和谐，我却要上纲上线地和他谈交往尺度，会不会太煞风景？
在我犹豫的期间，他的电话频频响起。
他摁断了，又响起来。
几天前他就为给我补过生日，而把当天的工作尽数排开了。
他看起来很犹豫。
手机拿在手里，手指几度要按下挂断，又抬起来。
最终，他做了选择。
按了关机。
他应该算是选择了我。
但我却丝毫开心不起来。
因为从这一刻他的神气变得无比焦躁。
他不断催促我点蜡烛，切蛋糕。
眼底的急切，像是火烧一样。
这一场补过生日，最终要演变成流于形式的走过场。
他连敷衍都给的三心二意。
我的心，沉下去。
在他不知道第几次看向手表时，我开口了，公司有事要忙，你就先去吧。
我抓紧香水，仿佛它能给我力量。
他如获大赦。
甚至都没客套拒绝一下，就立刻屁股离座。
公司那边方案出了一点问题，再清一个人处理不好，我去看看。
马上回来。
他的马上去了四个小时。
并没有回来。
我提着蛋糕，去了他单位。
他们似乎刚刚忙完，江再清一边收拾文件，一边由衷地夸赞，姜总，你太厉害了，您怎么什么都会呢？
今天还好有您，要不然我真的要急得哭鼻子了。
姜贺心情大好，笑意带了几分宠溺的滋味。
他摸摸她的头，小姑娘，你还有的学。
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向我这边扫了一眼，就愣在当场，手足无措地收回手。
江再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我。
她快步走过来，对我连连道歉，是嫂子吧，真抱歉，打扰了你们的约会。
是我太笨了，您千万不要怪姜总。
他就是心眼太好了。
她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眸中尽是默契的笑意。
姜贺有些不安地对我解释，确实是因为工作，再清又是我亲手带的，出了篓子，我负第一责任。
我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下他的面子。
我忍住心里的不快，柔声回答，我知道，只是你走的时候，没吃东西，所以我......几乎是在同时，江再清好奇地探头过来看我手里的蛋糕。
由于凑的太近，一股清冽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
我晃神了好久，才反应到，这个味道，和他送我的香水一模一样。
一个人的心，怎么可以一沉再沉，仿佛没有下限地坠落。
幽深绝望却摸不到崖底的窒息感。
是城东米兰西饼家的蛋糕呀，口感很松软香甜的。
江再清眼冒亮光，很激动的样子。
小姑娘一副仿佛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姜贺大约是觉得很可爱。
他宠溺地打趣她，瞧你没出息那样，拿去吃吧。
啊，可以吗？
江再清跃跃欲试看向我，眼底却分明有一丝挑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