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睿没想到兄长竟会有此一问,忙转头看着神情有异的桂菡。
若山不知个中情由,只担忧地挡在主子跟前。
桂菡深吸了口气,将若山拉开,上前一步道:“民女有眼不识泰山,原来各位是我西穆国的贵客,请受小女子一拜。”
言毕,她施施然躬了躬身,眼光自同昕及同睿脸上略略一扫,垂眸又道:“刚才情况危急,若有冒犯之处,请各位莫要见怪。”
心念急转间,不由想到,如果那遇袭的男子便是弘帝,那么,茂王何在?
难道……就是他……于是,再不敢正眼直视前方之人,唯见那海蓝一抹的飘逸在余光中潇洒如风。
同昕微微一笑,道:“你相救之恩我尚恐未能相报,何来冒犯之说……”话音未落,他低低呻吟了一声,一手捂着胸口摔倒在地,口中吐出的一口鲜血,竟夹着几丝浓黑之色,众随从见状,均变色惊道:“主公中了毒!
必是伤及主公的武器上有毒!”
有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茂王殿下,必须马上替主公施针驱毒!”
同睿急忙点头应允:“不可拖延!”
桂菡怔怔地注视着忙碌在兄长身侧的同睿,青葱绿树之下,日光斑驳如孩童的小手,调皮地落在眼前人的脸庞上,他的眼眸总是那般亮泽而清明,澄澈得不带一点俗世的凡尘。
偶尔回眸给予她一点关注,也是带着不易觉察的殷切,那样细微,只有她才能捕捉到。
此时此刻,她从回忆中回过了神来。
眼前,母亲将正红嫁衣放在了八仙桌上,烛光映得衣衫上的红宝石光折潋滟。
桂菡从床上站起,脚步蹒跚地向嫁衣走近,眼前模糊一片,朦胧中看到母亲泫然欲泣地立在桌前,喉中哽咽着就是无以成言。
她一手执起嵌着华丽珠玉的衣襟,只觉满手寒凉,烛火在她的动作下摇曳不定,益发显得她面容惨白如纸。
“我不能选择自己的路。”
桂菡慢慢放下了嫁衣,声语发颤,“一纸皇命,便是我下半生。
当我遇到他,当我知道茂王就是他,我以为是天公见怜!”
她双目空洞如寒夜里无边际的天幕,“皇上之命,我和亲之人,乃为东穆茂王;爹向我明示,我远嫁之人,乃为东穆茂王;娘告诉我说,我付托终生之人,乃为东穆茂王;亲口向我保证,亲迎我为茂王之妃的人,仍为东穆茂王!”
她扑到母亲跟前,一把扯紧母亲的衣袖,高声道,“为什么圣旨一下,我嫁与的人会是弘帝?!
娘,到底是为什么?
你替我去问爹爹,让爹爹替我去问皇上,为什么要这样捉弄菡儿?”
她无力跪倒在母亲脚下,泪珠滴落在膝头,只得一点了无形迹的湿濡。
她折磨的只有母亲,耳闻那泣不成声的悲啼,终究是无济于事。
若山来到她身边,扶起她,哽声道:“小姐,天无绝人之路。”
桂菡泪已干涸,双目红肿而涩痛。
她望向眼前目带决绝的小婢,心头不由一动,只轻轻摇头,喃喃道:“爹爹说得对,和亲一举,并非我个人之事,而是关系桂家一族于朝中安危,关系西穆国的苍生安宁,社稷安稳,我所嫁之人为谁,根本便不重要。”
她闭了闭眼睛,“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明了这个道理,为何到了如今,又再糊涂呢?
何必自寻烦恼?
何必为难娘,为难爹?”
若山眼内含悲,“小姐,并非如此……”桂菡压下心头痛楚,一字一眼说出:“不必再多说。
如今一切打算,都是不可为之,我能做的,便是安心待嫁。”
她咬一咬牙,“我不明白的一切,相信只有到了东穆国后,才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