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她怎么可能是公主?”齐意云目瞪口呆,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平身吧。”我轻声道。
满殿的太监侍女这才敢站起身来,并齐声道:“谢公主殿下。”
“刚才,本公主听见你们似乎要揭发我?说什么来着,我是外室?”
大殿内死寂一片,无一人敢发出动静,就连呼吸声似乎都静了下来。
沈之琅偷偷抬起头,不住地朝我望来。
我拖着琥珀绣金缎长裙缓缓行到沈之琅的跟前。
此刻,他根本不敢抬起眼睛看我。
我清晰可见沈之琅整个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烟儿,你……你为何从未告诉过我你是公主这件事。”
我还未曾理会,父皇已经率先发话。
“放肆!你一小小护卫,也敢直呼烟儿的闺名?!”
“还有齐延宁,你和你的女儿便是这样来找朕告御状的?烟儿和落愈乃是名媒正礼,十里红妆作聘,何时成了你们口中的外室了?”
齐意云支支吾吾:“这……陛下,这都是误会……”
“是苏容烟!苏容烟曾经勾引过沈郎,我便误以为……”
“放肆!”父皇打断齐意云的话,面色铁青,“齐延宁,你便是这样教你的女儿的吗?公主名讳,岂是你们能直呼的?一口一个勾引,真是天大的笑话,这样的词汇想不到竟从你副都统齐延宁教养的女儿口中说出,真是没有一丝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齐延宁径直跪倒在地,拖着双腿一步一步挪到我的跟前,
“公主殿下,是小女眼花看错了,是小女无知胡言乱语,臣知错了,臣代小女向公主殿下磕头认罪,求公主殿下从轻发落。”
我看向齐意云,“是这样吗,齐意云?”
齐意云垂下头,死死咬着牙关,不发一言。
沈之琅整个人几乎趴伏在地上,伸出一双手勾扯着我的裙摆。
“烟儿,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你的身份?烟儿,都是齐意云,害我一时遮蔽了双眼,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啊烟儿。”
我往后退了一步,冲身旁的侍女招了招手,几名侍女便拿着丝帕替我拭净方才被沈之琅扯过的裙角。
“是么,沈之琅,你不是说如我这样的俗妇,根本配不上你吗?”
沈之琅拼命地摇起头。
“不,不是的,烟儿,你听我解释,全都是齐意云,她说她可以借其父亲的权力,给我一个军衔,我才一时轻信了齐意云,谁知道结果竟然只给了我一个九品护卫。但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啊烟儿,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回头看向父皇:“父皇,堂堂副都统竟如此滥用权力,利用军衔名额擅自谋利,请父皇处置。”
金銮椅上,父皇的整个脸都阴沉了下来。
“副都统齐延宁滥用职权,德不配位,即刻革职流放!”
“不,陛下,是臣一时信了小女的谗言,臣绝无二心啊。”
不待齐延宁解释,已有几乎侍卫上前来,将齐延宁带下去。
齐延宁临行时,仍在痛心疾首地指着齐意云大喊:“逆女!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女啊!”
这一刻,齐意云猛地抬起头,朝着沈之琅怒吼道:“沈之琅!你个骗子!你分明答应过我,只要给你军衔,你就会娶我的。”
沈之琅冷冷一笑:“谁知道你给我的只是一个最低级的九品军衔,齐意云,你才是骗子,论样貌品行,你不如烟儿分毫;论家世出身,烟儿是明昭公主。我要娶的,自始至终只有烟儿一人!”
闻言,齐意云抱着头嘶吼起来,抓狂的叫喊声回荡在大殿中央。
紧接着,齐意云整个似发了疯般提裙冲出大殿。
旋即,齐意云朝着天空大喊道:“系统,系统!你给我出来,系统,你不是说我才是最有魅力的女子吗?你不是说所有男子都会爱上我吗!”
所有人见状纷纷避开,如避洪水猛兽。
我跨过门栏,看着齐意云这副疯癫的模样。
“齐意云,女子的魅力从不来源任何男子的青睐,女子的魅力来源于女性本身,只是你从未意识到。”
齐意云回过头,双眼猩红地怒视着我,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下一个位面,我要攻略更多的男子,所有女人都比不上我,我要全天下的男人都只爱我一人。”
“齐意云,女子并不是为了男人的爱而存在的。”
但很显然,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齐意云仍然在对天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检测到宿主已崩坏,系统即将进行抹杀。
一道奇怪而冰冷的声音似乎自远穹中传来,却又清晰地回响在每个人耳畔。
一刹间,只见一道电光朝齐意云身上劈下。
宋落愈见状纷忙赶来我身旁,紧紧将我搂入怀中。
“烟儿,有我在。”
我感受着他温热的胸膛,隐约能听见他炽热的心跳声。
心底的雪也被这温暖的怀抱捂热。
那道电光闪烁一阵后,便消失不见。
待到完全平息下来,宋落愈才松开双手。
我睁开眼,只看见原本齐意云站着的地方只留一地泡沫,而齐意云就如同人间蒸发般,完全不见了踪影。
看见齐意云的消失,沈之琅竟然不但不感到心疼,反而是兴奋不已。
沈之琅跪着一步步爬过来。
“烟儿,齐意云消失了,我就知道齐意云拆散了我和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烟儿,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回我们的宅邸好不好,我把地契还给你。”
说着,沈之琅从怀中掏出那一纸地契。
地契上还沾着那一日我流下的鲜血。
我从沈之琅手里拿过地契,只见他的眼神里涌出一分欣喜。
但下一刻,我将这份地契撕碎成废纸。
破碎的纸张洒落在沈之琅的脸上,打破他最后一丝希望。
我转过身,对宋落愈说道:“落愈,你该管管你军营里的人了。”
我离去时,听见宋落愈下令道:“即日革除军衔,罚去太仆寺喂马。”
7.
四月芳菲漫天,十里长街红妆荡漾。
我坐着花轿上,听见街道上百姓们的贺喜声。
一路颠颠簸簸,花轿停在了公主府门前。
宋落愈接我入了公主府。
是夜,洞房花烛。
已经到了揭盖头的时候,宋落愈仍未入洞房。
“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侍女从屋外慌慌张张行来。
我掀开盖头,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侍女道:“回公主殿下,那个叫沈之琅的一直跪在殿外,怎么撵都撵不走,他一直拦着宋将军,不让宋将军入洞房。”
又是沈之琅,还真是阴魂不散。
当初将我赶出自己府邸时,沈之琅曾口口声声说让我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如今,他倒是可以完全不要脸面地胡搅蛮缠。
我揭下盖头,对侍女说道:“带我过去。”
穿廊过弄,来到公主府门口。
只见沈之琅如疯犬般死死抱着宋落愈的腿,不让他离开。
“宋落愈,我告诉你,烟儿喜欢的人是我,我不会让你跟烟儿成亲的。”
宋落愈蹙着眉,一脸嫌恶。
“沈之琅,你喜欢的只是烟儿的公主身份,你根本配不上烟儿,连叫烟儿的名字都不配。”
看见我的到来,沈之琅撒开双手,换上满脸的谄媚笑意。
“烟儿,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你还是放不下我,对不对?”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气。
“沈之琅,你到底还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
“烟儿,我答应过你的,我要娶你的,你不是也日日盼着想让我娶你吗?”
沈之琅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扯上我的衣角。
我看着沈之琅那肮脏的手抓着我嫣红的婚服,不禁蹙了蹙眉。
“烟儿,你若是心里没有,你现在怎么会来见我?乖,别闹了,跟我回苏府。”
我再没有耐心,心底火焰升腾。
霎时间,我伸手抽过宋落愈腰间的佩剑。
利剑自月色下抽到出鞘,带起一阵流光。
我挥剑刺向沈之琅那双抓着我衣角的手。
鲜血顷刻自沈之琅的手腕间涌出。
沈之琅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苏容烟,你竟敢刺我?!”
我将佩剑收回剑鞘,淡淡道:“沈之琅,当日在苏府你刺向我那一剑时,我便曾说过,那一剑我记下了,今日,我便将这一剑还给你。”
说罢,我挽起宋落愈的手,“夫君,该入洞房了。”
听见这话,沈之琅若发狂了般怒不可遏,“你敢!苏容烟,你只能嫁给我!”
宋落愈冷冷瞥了沈之琅一眼,朝侍卫吩咐道:“来人,将此人拖下去,大打八十大板。”
打八十大板,若是体虚地直接便可要了命。
但沈之琅的生死与我又有何干?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曾经我掏出一片真心予他,谁知只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伪君子。
但所幸,我望向眼前,同样一袭大红婚袍的宋落愈。
所幸,我遇到了同样真心待我的男子。
月色盈盈,照见波光漾漾的合欢酒。
我举起杯,倾靠身子,交手饮过这盏合欢酒。
我与宋落愈几乎只隔着几毫的距离,清浅月色倒映在他深邃的眸底。
他的眸子微微一颤,尔后仰头饮尽杯中酒。
一刹那,宋落愈的面颊上泛起一阵红。
我竟不知他如此不胜酒力。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我却猝不及防地被宋落愈揽入怀中。
乘着漫天星光,我跌入这如春水般柔软又温暖的胸膛里。
还未来得及坐稳,宋落愈已捧起我的下颌。
下一刻,一双微冷又温软的唇覆在我的唇间。
我闭上眼,鼻息间尽是宋落愈身间淡淡的青药味。
薄云遮月,床幔滑落。
一帐巫山与云雨……
8.
坊间人人称道明昭公主与宋将军感情甚笃,如胶似漆,举案齐眉。
为此,坊间百姓造了一间姻缘庙,以我和宋落愈为原型建了一尊姻缘像。
求取姻缘的男儿女子们便会去庙里上香,人人皆道这庙里的香灵得很。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从我和宋落愈的身前走过,嘴里痴痴念着:
“姻缘庙,我要去姻缘庙里给我和烟儿求姻缘,烟儿只能嫁给我,我才是驸马……”
想不到,沈之琅的命也真够硬,那八十大板他竟扛了下来。
但当驸马成了他此生的执念,执念太深,竟生生将他逼成了疯子。
循着我的视线,宋落愈揽过我的腰,轻柔地捧起我的脸颊。
“烟儿,可不可以只注视着我一人。”
我笑他成婚多年还是这般粘人。
“落愈,我哪一天不曾只看着你?”
宋落愈却仍是不满。
“可是你的眼眸,我怎么看也不够。”
山河远阔,可我们眼中,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