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转正前一天，我被家委会举报了。
理由是我没让学生穿秋裤。
“冬天不穿秋裤，万一孩子感冒了怎么办？冻坏了你你赔得起吗？”
“身为班主任，你就应该给学生当牛做马，我命令你马上去给我孩子把秋裤穿上。”
“今天之内，如果孩子没穿上秋裤，我让校长把你给撤了。”
我两眼一抹黑，愤怒地想要砸了手机。
学生都成年了，穿不穿秋裤我能管得到吗？
我被逼离职，转头去了对面学校。
一个月后，校长和家长却纷纷来求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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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我在一家私立大专学校做辅导员。
我带的这个班是学校的关系户班，这些小孩大多数是靠关系进来的，家里非富即贵，文化成绩不怎么样，平时不怎么读书，还爱惹事。
为了校长承诺的转正后年薪五十万，我在这个大专做牛做马干了两个学期，拿了快一年的一千块钱的实习工资。
今天终于要转正了。
我迈着兴奋的步伐踏进校长办公室，坐下之后，却发现校长让我签的是一份自愿离职合同。
我原地石化，扯着僵硬的笑容问校长。
“蒋校长，您是不是弄错了，这个是离职合同。”
“不是离职合同还能是什么？你自己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你还有脸问！”
校长把一个文件夹砸在我脸上，我的额头文件夹被尖锐的边角砸出一道血痕。
我顾不得额头的痛，翻来文件夹一看，竟然是一封厚厚的家长联名举报信。
里面一条条地列举着我的“罪状”。
我连忙和校长解释。
“蒋校长，这都是误会，你看这第一条，说我夜不归宿，我每次晚上没回来都是去处理学生问题了，这个您知道的。”
“还有这个，我没接电话都是在忙学生的事情，事后我马上回电话了！”
“校长，学生不穿秋裤这个事情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啊，他们年轻人都不爱穿秋裤……”
“够了！”
校长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
“这些话你不用和我说，你应该去和家长说。”
“我和你千叮咛万嘱咐说了这个班都是关系户，让你和家长搞好关系，你可倒好，给我整了个联名举报信出来！蠢得像头猪！”
“赶紧把离职合同签了给我滚蛋！”
“不，我不同意离职。我没有错，凭什么要我离职。”
“呵。”校长冷笑一声，“不想离职也可以，今天之内，拿到家长的谅解书，你就还有机会给贵一班当狗。”
校长的话很扎心，但是为了这份高薪的工作，我只能咬牙忍下，因为我妈妈还等着我赚钱给她治病。
2
我从校长室出来，蹲坐在花坛的围边上，给家长们发消息。
“尊敬的家长，你们好。自从担任贵一班的辅导员以来，我一直把班上的孩子当成我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事无巨细地关心他们。你们对我的举报一定是有什么误解，我诚挚地请求各位家长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继续为孩子们服务。”
在群里一直对我爱搭不理的家长们竟然秒回我了，当我定睛一看，却是无止境的一条接一条的谩骂。
“垃圾老师，早点滚蛋吧。”
“对啊，早看你不顺眼了，没见过你这么不负责任的老师。”
“还想让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做梦去吧。”
甚至有些家长直接发了粪便和炸弹。
我是真的很心寒很无语，也百思不得其解。
“我照顾了你们的孩子整整两个学期，每天事无巨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徐子林妈妈：“垃圾老师，我家小孩都被你照顾到医院里去了，你还好意思提这个。只是离职真是便宜你了，真应该吊销你的教师资格证，吊销你的学籍。”
这样的话我真没想到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徐子林妈妈，上一次徐子林半夜急性阑尾炎发作，我连夜送他去医院，这些你都忘了吗？”
徐子林妈妈：“说起来我就来气，如果不是你没有照顾好徐子林的饮食，他又怎么会得阑尾炎？而且你送他到医院之后人死到哪里去了？竟然敢把我儿子一个人扔在医院！”
听到徐子林妈妈的指责，我感觉心里满腹委屈。
徐子林住院那次，他妈妈一定要我去给徐子林三条街外的鸽子汤，我买汤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小腿骨折了。
我被人抬进医院，还不忘把鸽子汤送到她手上。
之后我只在医院住了一天，就被校长骂得狗血淋头，于是不得不拄着拐杖去上班。
因为腿上伤口没愈合好。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
我真是怎么都没想到，我为了给她买鸽子汤摔断了腿，她竟然还会因为这个事情记恨我。
“徐子林妈妈，我那天为了给你买鸽子汤出了车祸，腿骨折了，您是知道的呀。”
可是她接下来说的话更让我心寒。
“腿骨折又怎么了，又不是死了，作为辅导员，你就算是爬也应该爬过来照顾好你的学生。”
群里的其他家长这时候也纷纷附和。
3
“对啊，一点小病小痛的就哭爹喊娘，怎么照顾好我们的宝贝孩子们。”
“而且买个鸽子汤你都能出车祸，真没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做辅导员，趁早滚蛋吧。”
“呵呵。您也不想想，他连让学生穿秋裤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还能做到什么啊。”
“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尹云龙爸爸：“之前同意让你做辅导员是看你年轻有活力，谁知道你这么爱玩，每天上班都往校外跑，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我忍不住反驳。
“尹云龙爸爸，我工作日每次出去都是去处理孩子的问题了，尹云龙偷偷带着辛芷晴去酒吧玩，哪次不是我接他回来的。”
辛芷晴妈妈：“什么？我家芷晴怎么会去酒吧？你这个班主任怎么当的！”
尹云龙爸爸：“芷晴妈妈你别听他胡说，我家云龙这么乖，怎么会去酒吧，他肯定是因为云龙不借车给你你就诬陷他。”
徐子林妈妈：“天呐，原来这个垃圾老师不仅没能力，还没有师德，必须马上让他滚蛋！”
群里的家长纷纷附和，眼看事情越来越恶化。
为了不弄丢工作。我只好放低姿态。
“对不起，之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更加努力地带好这个班，我保证每次出校门处理学生问题一定会先和家长群报备，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以为你是谁啊，说给机会就给机会。”
我咬咬牙说道，“我妈妈得脑癌等着钱做手术，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暴露软肋的后果，是家长更加变本加厉的嘲讽和指责。
“啧啧，之前一直在我们面前装作一副为教育献身的高尚样子，原来都是为了钱啊。”
“你妈脑癌关我们什么事啊？我们一年十几万的学费。是为了给你的脑癌妈治病吗？”
4
这一刻，我捏紧了拳头。
对，我是为了钱来这里做老师没错。
可我工作两个学期每个月才拿了一千块钱的实习工资，甚至校长还会以各种理由扣钱。
并且校长以年轻人要多锻炼学习为理由，让我身兼数职。
我既是他们的辅导员，要管他们的衣食住行，宿舍查寝，处理家长意见。
又是他们的班主任，统筹各科学习，上课考勤。
甚至还得兼职专业老师的艺术课堂，指导专业实践，带队比赛。
每个工作日干不完的活，周末还得提防学生在外面惹事，关注他们的安全问题。
如今我好不容易要转正了，他们竟然要赶我走。
我怎么甘心！
见我沉默不语，家长群里的议论变本加厉。
“我说他一个班主任怎么还教我儿子唱歌，原来是想赚外快啊。”
“对啊。他还指导我女儿跳舞。一个外行人懂个屁啊。想钱想疯了吧。”
“脑癌是不是会传染啊，难怪他脑子不清醒的样子，怎么找了个傻子做我们孩子的班主任。”
“有病就赶紧去治啊。别在这里祸害我们的孩子。”
尹云龙爸爸：“不行，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校长，你今天就滚，明天安排另外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师过来。”
尹云龙爸爸给学校投资了两栋楼，是学校最大的股东。
他一个电话过去我的工作肯定就没了。
我心跳如鼓，心急如焚，赶紧在群里艾特他。
“尹总，做人要讲良心啊，我虽然是为了高薪才在这个学校教书的。可是我给孩子辅导专业课可是没有多收一分钱，我都是为了孩子好啊。”
尹云龙爸爸：“别在老子面前装，我现在更看不起你了。”
我急着证明自己。
“尹云龙上个月在南安市大学生乐曲比赛拿了一等奖，还有辛芷晴的舞蹈大赛一等奖，还有班上的艺术生团体赛一等奖，都是我带着他们拿到的呀，我真的在认真带他们！”
群里沉默了半晌。
我以为他们被我说动了，赶紧趁热打铁。
“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让校长辞退我。”
5
谁知道尹云龙爸爸回我。
“我儿子这么优秀，他拿一等奖是应该的，你竟然说是你的功劳？”
马上有家长附和他。
“对啊，班上能拿第一那都是因为我们孩子优秀。”
“如果不是你的骚扰，我女儿说不定成绩会更好。”
“我倒要看看，没有你我的儿子能不能拿第一。”
我被他们一人一句怼得心脏痛。
对，这个班有些学生的天赋是很好，可最大的问题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
作为一个老师，我也是不忍心看着他们的优秀的天赋被埋没，所以才天天跟在学生屁股后面鼓励他，监督他们。
如果不是我，尹云龙比赛前一天晚上甚至还在酒吧买醉，哪里会管比赛啊。
这所学校的其他很多老师也是关系户，一天天地尸位素餐。
除了我们这些实习生，谁还会这么关心班上的学生啊。
可是我的努力。我的无偿辅导，在家长的眼中竟然成了无用多余的骚扰。
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算是知道了。
我大口呼吸，努力平复心情。
妈妈的病需要一大笔钱开刀动手术，我只有拿到学校的正式工作银行才会同意给我贷款。
于是我只好压下心头的怒火，像条狗似的继续摇尾乞怜。
“对不起，我保证之后只做学校安排的工作，绝对不再做多余的事情，看在这一年的交情，求你们不要让学校辞退我。”
“我呸，谁和你有交情。”
“瞧你这态度，什么叫多余的事情，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肯定怀恨在心，说不定背地里会怎么陷害我们的孩子呢。”
“说得对。”
尹云龙爸爸直接在群里艾特了校长。
“蒋校长，我再给学校捐一栋美术楼，今天之内让他滚，你马上再安排一个优秀的班主任给贵一班，能做到吧？”
校长秒回一定做到。
尹云龙爸爸得意地嘲讽我：“呵，你这种穷鬼还是趁早滚吧，你妈病鬼妈妈估计也没几天好活了，别把晦气带到学校来。”
还没等我回话，校长已经把我踢出了群聊。
紧接着，身后校长室的门打开。
“滚进来签字。”
我蹒跚地走进了校长办公室，看着合同上的“自愿离职”几个大字。只觉得像针扎一般刺眼。
我本来已经打算签了。
但是出于习惯，我又往后翻了翻，突然看到了“违约金五十万元”。
我以为我看错了，赶紧翻到中间，在一排密密麻麻的字里面看到了那行字。
因违反学校规章制度，自愿赔付违约金五十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