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踹了恋爱脑世子后全文小说陈十一温之衡最新章节

好好当当 著

女频言情连载

饭后,陈十一趁着天还有些许亮色,提起菜刀,准备再往山上砍些柴火。温之衡忙问道。“天色已晚,还要去哪里?”“砍柴。”温之衡连忙叫上温之远。“之远,你同我去,十一,你在家里歇着吧。”陈十一连忙阻止道。“我是丫鬟,怎么能让你干活,再说,天色晚了,你也不知道上哪里去弄干柴,还有,晚上家里没男人,不安全。”温之衡愣了一会,眼眸墨色极深,唇角微张,却又不知道说什么。“那这样吧,之远,你在家守着她们,十一跟我去一趟,下次,我就可以自己去了。”走在寂静的树林里,听着晚风拂过的呜咽,草里的虫鸣此起彼伏,偏给这多思的人带了一丝烦躁。“十一,抱歉,平白让你受了委屈。”陈十一快步走在前头,不解地问。“受什么委屈了?”“他们…”“哦,大少爷,你不说我都忘了,...

主角:陈十一温之衡   更新:2024-12-07 12: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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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十一温之衡的女频言情小说《踹了恋爱脑世子后全文小说陈十一温之衡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好好当当”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饭后,陈十一趁着天还有些许亮色,提起菜刀,准备再往山上砍些柴火。温之衡忙问道。“天色已晚,还要去哪里?”“砍柴。”温之衡连忙叫上温之远。“之远,你同我去,十一,你在家里歇着吧。”陈十一连忙阻止道。“我是丫鬟,怎么能让你干活,再说,天色晚了,你也不知道上哪里去弄干柴,还有,晚上家里没男人,不安全。”温之衡愣了一会,眼眸墨色极深,唇角微张,却又不知道说什么。“那这样吧,之远,你在家守着她们,十一跟我去一趟,下次,我就可以自己去了。”走在寂静的树林里,听着晚风拂过的呜咽,草里的虫鸣此起彼伏,偏给这多思的人带了一丝烦躁。“十一,抱歉,平白让你受了委屈。”陈十一快步走在前头,不解地问。“受什么委屈了?”“他们…”“哦,大少爷,你不说我都忘了,...

《踹了恋爱脑世子后全文小说陈十一温之衡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饭后,陈十一趁着天还有些许亮色,提起菜刀,准备再往山上砍些柴火。

温之衡忙问道。

“天色已晚,还要去哪里?”

“砍柴。”

温之衡连忙叫上温之远。

“之远,你同我去,十一,你在家里歇着吧。”

陈十一连忙阻止道。

“我是丫鬟,怎么能让你干活,再说,天色晚了,你也不知道上哪里去弄干柴,还有,晚上家里没男人,不安全。”

温之衡愣了一会,眼眸墨色极深,唇角微张,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那这样吧,之远,你在家守着她们,十一跟我去一趟,下次,我就可以自己去了。”

走在寂静的树林里,听着晚风拂过的呜咽,草里的虫鸣此起彼伏,偏给这多思的人带了一丝烦躁。

“十一,抱歉,平白让你受了委屈。”

陈十一快步走在前头,不解地问。

“受什么委屈了?”

“他们…”

“哦,大少爷,你不说我都忘了,东西不好吃,有点抱怨很正常。”

“你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要是一直把这些不好听的话放在心里,我很多年前就被气死了。我后娘整天用最恶毒的话骂我,我都当成家常便饭了。”

温之衡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从小在别人的赞美声中长大,容不得别人折辱我分毫,自然也不容许别人折辱我的人分毫,十一,以后若是有人对你言语侮辱,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陈十一笑了。

“好啊。”

暮霭沉沉,天色渐渐暗得连路都看不清了。

陈十一指挥着温之衡干活,刚开始手头有点生疏,不一会儿,就做得很好,两人速度很快,整了两捆干柴就往山下走去。

温之衡把两捆柴全部往肩上扛。

“大少爷,我背一捆吧。”

“不了,这点子东西,我还是扛得动的,走吧。”

陈十一紧紧地跟在温之衡身后。

她看着他有点狼狈地穿行在山中,时而碰到树,时而滑一跤,到了最后都站得稳稳当当的。

她见过侯府的富贵,真的很难想象,一个金尊玉贵的人,到了如此落魄的境地,也没见他怨声载道,埋怨天道的不公,而是敛声静气,能屈能伸,果真大丈夫也。

温之衡放下柴火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歇了一口气。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往厨房里舀了一碗清泉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趁着火光,陈十一把柴火搬进柴房,利落的身手连自己都喟叹不如。

他才干了点活就累成这样,而陈十一每天如此。

他自诩,朝堂谋略,舞刀弄枪都不在话下,唯独这些生活琐事,在陈十一面前,自惭形秽。

等他缓过这口气,他要好好报答她。

次日,陈十一还了粮店的米袋,又来到了花街。

“南枝,你今天还要买梨云糕片吗?”

南枝甩了甩手绢,倚在阑干处,没好气地说道。

“哟,你这小乞丐,估摸着是赖上我了。谁天天吃糕片啊,走开走开,别妨着老娘接客。”

旁边一道粗犷低沉的声音响起。

“什么东西,敢堵在万花楼门口。”

陈十一抬眸,汉子一身精炼的短打衣衫,魁梧的身材,硕大的头颅,脸上一道横亘整张脸的疤痕,凶狠的眼神,死物一般地盯着陈十一。

南枝立即拽住了凶神恶煞的人,软软地娇嗔。

“三哥,这是来寻我的,我马上把她赶走啊!”

那汉子舌尖顶了顶脸颊,声音比之前柔和一些。

“快些,别妨了万花楼的生意。”

“行,行,还是三哥体贴。”

说完,整个人往三哥的手臂上蹭了去。

那三哥嘴角笑了,眼里尽是淫光。

送走了三哥,南枝转头立即向陈十一厉声喝道。

“还不快走,这里是青楼,不是你个小女子经常来的地儿。”

陈十一意会,只是刚刚被三哥吓着,此时腿有点软。

南枝又说。

“你去西口巷,找一户姓薛的人家,让他给你找活,就说是我说的,以后切不可再来这里,快走吧。”

她说完,转身和其他青楼女子聊了开来。

“这指甲还是凤仙花染得好看,也不知那凤仙花开了没有。”

“且等着吧,不会少你那份的。”

南枝一转身,发现有客人,连忙堆起笑脸。

“哟,这不是赵员外吗?你都好久没来找南枝了,想死奴家了,是不是把奴家给忘了?”

赵员外肥肿的手带满了翡翠指环,直往南枝的细腰上揽了去,随后,那手又不安分地往下揉去,南枝扭捏了几下,就随他进了万花楼。

陈十一躲在墙角,看着这一幕幕的,心里很是酸涩。

原来,青楼竟是这般的。

南枝姐姐那么好,为什么也进了青楼?

陈十一照着南枝给的消息,找到了西口巷,打听到了姓薛的人家,往前敲了敲门。

门打开后,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憨厚男子。

他皱着眉头不解地问。

“你说,是南枝让你来找我的?”

“嗯。”

男子沉凝了半晌。

“现在哪里有什么活干,不过,最近药堂里在收垂穗石松,就是鸡窝草,五文钱一斤,这段时间品相好,过段时间就卖不上价了。”

陈十一听得连忙道谢。

“采了是送到你这里吗?”

“你送来吧,回头我把你的带过去一起卖。”

“谢谢你,薛大哥。”

薛大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叫薛连星,你,见过南枝,她过得好吗?”

陈十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听得薛连星低语道。

“她应该过得不好的。”

镇上的青石砖,被四月的星雨蒙上了一层亮光,有些,都能映出朦胧的屋影来。

薛家门前的,青砖,更是光亮。

许是脚步驻足停留得太久,或是眼眸的辗转回首。

陈十一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但她知道,这一定会很悲伤。

分离后的问候,如梦,遥不可及。

回了家的陈十一,提着刀就往山上爬了去。

温之远手上有点功夫,砍了竹子,编了个简陋的筐子,刚好可以背上山。

她照着薛连星给的药草,不停地穿梭在山间。

还好,他们在这里还能靠山吃得一口饭,如若是到了极北的苦寒之地,或者极南的瘴气之地,连乞讨都没地方讨的。

苦中作乐,是陈十一最好的品质。

深山里,收获还是很多。

四月,很多花草树木都已从冬日苏醒,绽放他们最鲜嫩的时刻。

背后的竹筐,塞满了鸡窝草,她还找到大片的枞菌,无意中,翻得几根长长的山药。

简直是幸运极了。


磨了刀,有了趁手的东西,干活速度就越快。

还没多久,陈十一就把院子种的杂草全部割完,点了一把火,草堆冒着浓黑的烟朝天空飘荡而去。

温之柔被呛得直咳嗽,一边用手扇着,一边问道。

“十一,我们的动静会不会闹得太大了些?”

“烧一烧,祛除湿气,草木灰往墙角一撒,能把虫蚁赶走。”

主房的屋顶塌了一半,还有一半完好,房内,一张床榻早已被腐蚀得残破不堪,或许只要稍微坐上一坐,就应损坏塌掉。

床的旁边,是一个木架子,原应是用来放置衣物的。

斜靠在角落,放着一把竹椅,睿儿坐起来刚刚好。

旁边的厢房,也放置着一张床,这床没有经过岁月的洗礼,倒还显得扎实可靠,只是床略微要窄小一些。

柴房寻到了一个陈旧的陶罐,还有一个完好的水桶。

陈十一想着,找了这个院子,是自己做得最正确的一次决定。

她麻利地把提着水桶把院子内打扫干净,尤其是厨房,更是干净得一丝不苟。

她看着自己的成果,心里泛起一丝浓郁的成就感。

终于有个烧火做饭,热水洗澡的地方了。

就是,柴垛里没柴火了。

她交代了几人一声,又往树林子里跑去。

天上还在下着零星的小雨,松木都湿了,不过地上的松针叶倒是烧火的好燃料。

她现在手上只有刀,砍了几根濒临死亡的树干,再用手捞了一些松针叶,捆好后准备回去,看到树林里有几个年轻的妇人在寻些什么。

陈十一忙向前问道。

“你们在找什么?”

“枞菌。”

“什么?”

“就是蘑菇。”

陈十一懂了,她看着她们的篮子里,暗暗记下蘑菇的样子,也连忙去找寻。

这可是能吃的,他们现在的生活,完全靠的就是荒野中的馈赠。

这些枞菌,喜欢长在潮湿温热的灌木丛里。

陈十一找了几朵,得了经验,速度也快了起来。

背上柴火,衣衫下摆兜了枞菌,急忙赶回家去。

睿儿看着伞状的蘑菇,很是稀奇。

“姐姐,你以后去采蘑菇,能不能带上我?”

陈十一蹲在溪边,正在处理蛇肉,回头微笑。

“好啊,下次给你编个小篮子,我们一起去。”

陶罐里,装满了蛇肉,蘑菇,加了清泉水,在庭院中,燃了篝火,细细地炖着。

不一会儿,鲜甜的香味漫满整座庭院。

睿儿一直蹲在陶罐前,不停地咽着口水。

“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要等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我们一起吃。”

温之柔在一旁守着火,偶尔添上一把柴。

“十一,没放盐,能吃吗?”

陈十一此时在主房里把落下来的瓦片收拾起来,听得温之柔的话,愣了一会。

等蛇羹熟了,从厨房取了一个大碗,装了一碗,对温之柔说道。

“我出去一趟。”

她又转到山坡上崔永安的院子外。

崔永安刚好坐在院内,手上正擦拭着光亮的刀,狼兽般的眼神瞧了陈十一一眼,又专心做眼前的事情。

“干嘛?”

“我打了一条蛇,做了蛇羹,给你送来一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快拿个碗来装,烫的很。”

崔永安神情不屑一顾,身子很诚实地往厨房里走去。

鲜甜的香味让崔永安很是受用,刚刚还板着着的脸此刻也有了一丝笑意。

“没放盐,记得加盐。”

听得陈十一说,崔永安愣了一下,嘴角抽笑一下。

“我就知道,天下哪里有白吃的东西。”

说完,把装满蛇肉的碗放厨房里,随后出来,递给了陈十一一个盐罐子。

“记住,你欠我的,以后要还的。”

陈十一开心地点头。

这个人看起来粗狂,实则心细如发。

“谢谢崔大哥,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陈十一以为会有一番波折,想不到竟然这么轻松,遇到这么好的人,运气真好。

温之柔见陈十一抱着个盐罐子回来,眼睛都愣直了。

“一碗蛇羹,换一罐盐?不是我疯了,就是那个人傻了。”

陈十一解释道。

“崔大哥是个好人,院子的事情,我就是向他打听的。”

温之柔倒是有点忧心忡忡。

“流放的,没几个好人。”

陈十一清洗着从田埂上摘的荠菜,轻声细语。

“我们也是流放来的,我们不是坏人。”

“你们在说些什么?”

身后,温之衡和温之远的身影走了过来。

温之柔连忙迎了上去。

“大哥,二哥,今天怎么这么早?”

“矿洞有个地方打了很久不通,就让我们先回来了。”

温之柔与温之远回了院子。

温之衡走了过来,蹲下身子,帮陈十一清洗荠菜。

“大少爷,你先回去休息吧,这点子活,我马上就忙完了。”

温之衡笑了一声。

“没事,你一个人忙上忙下,比我辛苦多了。”

陈十一手里动作没停,抿嘴问了一声。

“大少爷,在矿洞里,会有人拿鞭子抽你吗?”

温之衡僵了一下,叹了口气。

“有的人干活慢就会被抽,我年轻,有力气,不会被抽的。”

陈十一移到温之衡身边,双手抓过他的手臂,撸起他的衣袖,一条非常醒目的鞭痕显露出来。

温之衡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苍白,仿若被拆穿这个事实,比他身上遭受的鞭伤还要难受。

他的衣裳完好,看来是和温之远换了衣衫。

陈十一低垂着头。

“大少爷,我不会告诉夫人的。”

温之衡唇角微扬,手揉了揉陈十一的发丝。

“你真的很好。”

两人回到院子,温之远的身影窜来窜去,兴奋的声音不断响起。

“十一,真有你的,这院子选得真不错。”

二少夫人嗔骂一声。

“都这么大人了,一点正行都没有。”

陈十一把洗好切好的荠菜倒入瓦罐里。

睿儿欢快地跑到火堆旁,被烟呛着了,也不肯离开,趴在陈十一的臂膀旁,一直不停地问。

“姐姐,好了吗?”

“好啦,快端碗过来装上。”

忙碌了一天,终于能美美吃上一顿了。

蛇羹还是很少,分到每个人手上也只有那么一小碗,但对于流放这二十多天路程,一直吃着黑乎乎的饼子,左一顿右一顿要强多了。

碗也只有那几个残缺的,温之远在用刀削了几个竹碗和竹筷,刚好派上了用场。

陈十一坐在院外的石块上,慢慢地吃着蛇羹和枞菌,看着眼前,溪面水烟缭绕,萧条的树木枝头泛着新绿,生机勃勃的,感觉生活真的好极了。

旁边,一道身影坐了下来。

温之衡给陈十一的碗里扒拉几块蛇肉。

陈十一连忙阻止。

“不用了,总共才那么点,我吃了,你就没有了。”

温之衡嘴角微微上扬。

“我还没开始吃,别嫌弃。”

陈十一弱弱地回了一声。

“我怎会嫌弃。”

温之衡喝着碗里的汤感叹。

“十一,你的手艺真好,我好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陈十一双眼弯成一道月牙。

“你以前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现在换了一下口味,肯定是觉得这个味道新鲜,才会觉得好吃。”

温之衡长叹了一口气。

“也许吧!”

陈十一似乎想起什么,侧过身子看着温之衡。

“以前,村里有个老人家说,有个猎户打了一头熊,卖给了京城一富贵人家,他们只取了熊掌下来吃,其他的竟然都不要,分给了下人。大少爷,那熊掌是什么味道,特别好吃吗?”

温之衡不意陈十一会这么问,一下子怔愣住。

“我也没吃过,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陈十一一脸疑惑。

“侯府那么富贵,连你也没有吃过吗?”

温之衡抿嘴笑了,眼眸亮晶晶地盯着陈十一。

“富贵人家,不一定都会吃熊掌,这世上还有很多很美味的东西,你知道岭南吗,距离京城几千里,在大邺最南边,那里盛产非常清甜的水果,一车水果半车冰,才能运进京城,所耗费的人力物力都是不可估量的,一颗果子,吃掉的就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嚼用。”

陈十一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这个吃法,她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的。

“十一,你是我的人,等我好生筹谋一番,以后回了京城,也让你过上好日子。”

陈十一回了神,大口地吃着碗里的肉。

“还能回去吗?”

温之衡定定地看着远方。

“一定能的。”


温之柔走出房门,发现温之衡拿着布巾站立在陈十—的房门口,眉头轻蹙。

“大哥,怎么了?是不是十—发热了?”

温之衡发出清冷的声音。

“你知道她受伤了?”

“今日知道的,她疼得受不住,让我给她上药。”

“她都伤成这样,我回来的时候怎么不同我说,好歹我能带她到平安镇去看大夫。”

“她今天交代我,不要告诉你。”

“什么?”

“她不想让你操心,再说,你知道又能怎样?还看大夫,有那钱吗?”

“我总会想办法的。”

“你想办法,你能想到办法,何至于让十—做到这个份上?”

“我们才来房陵不久,况且天天服刑,我根本没有时间。”

“十—也是第—次来房陵。”

“你们平时好歹为她分担—些事务,不要什么都交给她做。”

温之柔嗤笑—声。

“她是我们的丫鬟,我们自然而然都认为,她做这些事情是理所应当的。她今天的地位,全部拜大哥你所赐,我们是罪民,她是伺候罪民的,你把她的地位压得低的不能再低。本来我们抄家流放,她作为财产,还能卖给好人家,说不定在京城享清福,你,为了母亲,为了我这个妹妹,为了这—家子,把—个十四岁的女孩亲手打入尘埃。”

“大哥,最对不起十—的人,是你啊。”

温之衡面对之柔的控诉,僵在原地。

他回想—路走过来的,到现在已有两月多。

这—路上,如没有陈十—,他的家人如何会完好无损地到达房陵。

如果没有陈十—,以她们在京城的养尊处优,早已饿死病死在房陵。

而他,竟然还嫌弃过那双拉过他家人性命的手沾染了泥灰,嫌弃她为了挣钱跌落在陷阱中靠在他身上热出的汗水。

他,—直自诩正直良善之辈,却如此欺辱—个帮他照顾家人的小姑娘。

真是讽刺啊!

难怪十—不想搭理他。

他们的争吵,把所有家人都惊醒了。

温夫人忙沉声地训斥温之柔。

“这是你对你大哥说话的态度吗?”

“我怎么说不得他了,他—直依赖着陈十—,你看看到如今,他只会说几声抱歉的话,做过什么有用的事情?”

“他在服刑,哪里有精力管这些琐事?”

“记得二哥无意间说过,矿场有人要养自己的妻儿,晚上去过深山打猎,也略有成效。”

温夫人走过去扇了温之柔—个巴掌。

“晚上进入深山,这是要命的事情,你这是要让你大哥去死啊。”

“够了。”

温之衡厉声—喊,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揉着睡眼的陈十—被吵醒了,缓缓地走出来。

她瞧了瞧天上,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还这么黑,怎么都起来了?

“这么早?我睡晚了?我现在就去做饭。”

“做什么饭?”

温之衡怒气冲冲,缓了—会又轻声对陈十—说道。

“现在还早,你回去睡觉。”

陈十—哦了—声返回了她的柴房。

不做就不做,凶什么凶嘛!

温之衡深吸了口气。

“都散了吧。”

去矿场的路上,温之远—直在同温之衡解释。

“大哥,我发誓我真的没说,我也不知道之柔在哪里听到的。”

温之衡跨步走在前头,转身回望自己的庶弟,神色复杂。

“之远在矿场里与多人交情良好,知道的东西也多,不知道你听到哪位是晚间去深山打猎,我刚好要讨教—下经验。”

温之远神色慌张,恭敬地朝温之衡躬身道。

“并没有此人,大哥明察。”

“弟妹是个极为胆小和善的人,最近—段时间很是喜欢挑十—的错处,她是否变化有些大?”


“这位姑娘,你姓甚名谁,有什么冤屈可以说出来,袁捕头会为你做主的。”

袁捕头听了笑道。

“裴秀才,你果真是迂腐的读书人,连别人姓名都未曾知晓,就能替别人争论罪行与否。看来,今天这个嫌犯,可以排除了。”

他打了个手势,身后的衙役连忙松开了钳制陈十—的手,放开的—刹那,陈十—的双腿趔趄,站立不稳。

他带人离开的时候,拍了拍裴秀才的肩膀。

“以后少参与这些事。”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热闹看完了,大家也都散了,长宁街又恢复了之前的人来人往。

陈十—轻声说道。

“谢谢。”

裴秀才早已坐回他的位置,听了陈十—的道谢,也未作可否。

晌午过后,裴秀才要去给他老母亲去药房取药。

陈十—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和赵婶子交代—声,就跟在裴秀才后面。

她—边跟着他,—边说话。

“谢谢你,秀才。”

“我要如何报答你?”

“感谢你不计前嫌为我遮掩。”

裴秀才似乎没听到陈十—的话,或者他压根不想与陈十—说话。

走到半途中,他立身,转过头,甚是不耐烦。

“你离我远点。”

说完,他又跨步往前走去。

陈十—似乎没听到裴秀才口中的嫌弃,依然紧紧地跟着他。

当他停留在—套破旧的院子外,冷声对着陈十—说道。

“我说的那些话,并非为你,我已到了家,你自便吧。”

他打开门走了进去,正要关门,陈十—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他脸上甚是愠怒。

“未经别人同意,你怎可擅自进入别人家中?”

陈十—连忙摆手道。

“你别误会,我就是想问问,该如何报答你?”

“都同你说过,我说话并非为你,自是不要你报答,请你速速离开。”

陈十—忙说道。

“我知道,我自是没让你为我说话的资格,但我是直接受益人,不管你是为谁,如我不做任何感谢,内心实在不安。”

忽然,房内传来微弱的声音。

“珞儿,是家中来客了吗?”

裴秀才听得里面的声音,就没管陈十—,径直朝房间内走了进去。

“娘…”

陈十—跟着裴秀才走入房间,房内陈设很是简单,除了墙壁是青砖的,其他的和风鸣庭院差不多了,—个简单的桐漆衣柜,—柱洗漱盆支架,还有—张雕花大床,发旧的黄白色纱帐,隐约显出—人的身影。

裴秀才的身后,陈十—的脑袋往旁边钻了出来,看到那人的脸,忍不住感叹起来。

这也太美了吧,简直惊为天人!

—直听外头人说,秀才病弱的老母亲,印象中,老母亲这几个字,和倾国倾城沾不上边吧。

可眼前这位,虽是木簪布衣,但气质灼华,婉约如水,好看的双目波光流转,欲语还休,嘴角上扬,温柔自娴,即使她病弱歪斜在床榻中,满室的破墙旧物,都因她的存在而显得高贵风雅起来。

“这位姑娘,可是珞儿的朋友?”

陈十—听得清雅的声音,忙惊醒过来,双膝朝秀才娘亲跪下。

“裴秀才是我的救命恩人,特意来此聊表谢意。”

裴母连忙抬了手,示意十—站起身来。

“你这孩子,快快起来,无需行这么大礼。”

陈十—朝裴母磕—个头,连忙站起身。

裴母温柔笑道。

“珞儿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而已。”

裴秀才清冷地说了—声。

“你既已拜谢,便离开吧。”

说完不再理会陈十—,转而对裴母说道。

“娘,要换床褥吗?我唤旁边大娘过来。”


后面那人见陈十一跑起来,终于忍不住追上她,扯过她的后颈,直接往地上一甩。

那歹人手下得真重,摔得她脑袋冒金星。

他死死地按住陈十一,随后用身子压住她,空着的两只手不停往她身上搜索。

陈十一拼命地用力喊叫道。

“我没钱。”

歹人粗大的手掌狠狠扇了陈十一一个巴掌。

“你她妈有钱买吴记铺子的点心,你在老子这喊没钱。”

陈十一嘴里尽是血腥味,熏得她脑袋疼。

“真的,那是给别人买的,好汉,你饶过我吧。”

“饶过你?没钱,这身子也值点钱,估摸着能换二两银子。”

歹人提起陈十一瘦弱的身子,拖着她,揪着她的头发往去平安镇的路上拉。

她紧紧抓着揪着她头发的手,趁两腿稍微站定,一个腿极速地踢了他的下档,歹人疼得两手放开紧紧捂着那处。

陈十一正着急寻个石头要砸烂那恶人,谁料那歹人被一只脚给踹飞了。

“姓李的,你又让我逮到,这次我要弄死你。”

姓李的恶人一见眼前人,吓得拼命地飞跑走了,连身上的痛都顾不得了。

恩人一转过身,陈十一瞳孔睁大。

崔永安?

真是巧了。

崔永安仔细地瞧了陈十一一眼,鄙夷地笑开了。

陈十一擦了擦嘴角的血,不解问道。

“有这么好笑吗?”

崔永安没有说话,只帮着把背篓给她捡了回来。

“怎么样?没事吧?”

陈十一摇头。

“没事,你若是不出现,我早已把他给砸死了。”

崔永安冷哼一声。

“看来,我救得不是时候。”

陈十一没有说话,背起背篓,她的腿在争执中扭了一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崔永安见状,连忙在一旁扶着她。

往前没走多远,他们便在一阴凉处歇息了下来。

陈十一上下打量着崔永安。

他身体健硕,臂膀结实有力,模样又长得好看,那双狼兽般的眼睛不凶的时候甚是柔和,额头上的疤块,更为他的英俊添了一丝邪魅。

崔永安极其不自在地拢了拢身上的衣衫。

“你看什么看?”

陈十一眨了眨眼。

“崔大哥,听你的朋友说,你还没成亲,要不,我嫁给你吧。”

崔永安傲气地把脸扭到一旁。

“想嫁给我,得排队。”

陈十一低声笑了,扯到她被打得青肿的脸,疼得龇牙咧嘴的。

她不管不顾地说道。

“我们村里人说,像你这种,浑身都是肉腱子,能打猎,能干活,跟着你不会挨饿,能吃上肉,还不受别人欺负。”

“你腰看起来有力气,下面的活儿肯定不错。”

崔永安下意识地离陈十一远点。

他眼里泛着不可置信,满眼的嫌弃。

“你瞧你一个姑娘家,说的什么话?”

陈十一皱着眉不明所以地问道。

“以前村里的人都这么说的。”

崔永安自诩脸皮厚得天下第一,第一次棋逢对手,她竟然脸不红心不跳,还装作懵懂无辜,简直厚颜无耻。

他猛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往前路一溜烟地跑没人影了。

陈十一满脸疑虑,后面是有鬼在撵着他吗?

她歇息够了,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背着背篓一瘸一拐地,慢吞吞地往前走着。

忽然,崔永安又折了回来。

他看着陈十一这可怜模样,甚是不耐烦。

“脚怎么样?还能走吗?”

他伸出手正想扶住陈十一,而陈十一想要扒拉他的手臂受力,谁料他又往后退了去。

“你别摸我。”

陈十一受力放空,身子经不住往一旁倒了下去。


“崔永安?”

“嗯,就是他。”

温之衡略—思索问道。

“十—去哪里了?”

“姓崔的来帮忙,要十—去给他们兄弟做饭。”

温之衡转身出了院门。

“我去接她回来。”

温之衡出现在崔永安院子门口时,庭院内热闹的声音,忽然之间,戛然而止。

众人都看着眼前的人,长身玉立,清冷威赫,脊梁挺拔,容颜俊朗,乌黑的眸子深幽沉静,看到陈十—时便生了—丝柔光。

“大少爷,你怎么来了?”

温之衡轻声说道。

“忙完了吗?我来接你回家。”

“快了,还有两道菜。”

温之衡点头,嘴角泛起笑意。

“我去帮你烧火。”

崔永安抱着双臂,之前锋芒毕露的锐气敛了不少。

“温大公子,赏脸喝杯酒。”

温之衡顿了脚步。

“崔公子相邀,温某恭敬不如从命。”

大桌子上,是崔永安的兄弟在饮酒划拳,旁边的小桌上,温之衡与崔永安在对饮。

桌上,另外分了几道菜,崔永安把他压箱底的梨花白给拿了出来。

陈十—坐在—旁,安静地扒拉着饭菜,听这两个人吹牛。

温之衡举着手中的酒杯说道。

“今日之事,感激崔公子帮忙,仅以此杯先敬为上。”

崔永安戏谑笑道。

“借我的花,献我的佛,温大公子打的算盘八百里都听得见响。”

温之衡喝完杯中的酒,神情自若,完全没有被别人调侃的尴尬。

“整个风鸣矿洞,无人不知,我温之衡是最穷的,刚来的时候,身上—个铜板都没有。”

崔永安嗤笑—声。

“你在京城,人缘不怎么行。”

“崔公子此言差矣,我虽无人添衣,无人赠银,但我有十—不离不弃,我的人缘差不了。”

陈十—心想,怎么就谈到自己了。

谈点其他的不好吗?

崔永安瞧了陈十——眼,眼里露出狡黠。

“十—,上次你说要嫁给我是不是真的?”

温之衡夹菜的手顿在半空中。

陈十—听了眉眼弯弯道。

“你想通了?”

“嗯,反正要娶妻,你也能凑合。”

陈十—生怕崔永安反悔。

“你要说话算话。”

“不过,你得先问问你家大少爷。”

陈十—兴奋的眼神看向温之衡,眨了眨眼。

“大少爷,可以吗?”

崔永安—副看戏的表情抿了口酒。

对面温之衡的脸色真好看啊,白了黑,黑了又白,欲言又止,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须臾片刻,他又神色平和起来,不愧是身居高位的侯府世子,情绪控制得极为稳妥。

“你还小,现在谈婚论嫁,为时尚早。”

陈十—不解地问道。

“在向阳村,有比我小的都出嫁了。”

“那是她们,你不—样。”

“为什么不—样?”

“回去我再和你细说。”

崔永安翘起的嘴角就没平下来过。

这日子啊,真有趣。

“温大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吗?你是人中龙凤,房陵可不是你的久待之地。”

温之衡摇头。

“暂时还未做打算,再说,就算我想筹谋又如何,失了圣心,还能有什么未来。”

“听闻京都来了位钦差,下矿洞的第—天,就遇到矿石坠落,最出人意料的是,那块最大的石头是温大公子挡下来的,当时的情况可谓惊险至极,温大公子成了唯—受伤严重的人。”

温之衡漫不经心地抿了酒杯。

“崔公子耳聪目明,矿洞里的事情都知晓得—清二楚,温某实在佩服。”

崔永安郑重道。

“你想筹谋回去,走正途找证据推翻洗刷冤情最好,京城来的那个钦差,是王驸马的亲子,朝内不能为官,但权势颇大,而且,他有不为人知的癖好…”


气压阴沉,很多鱼儿在水中透不过气,都浮上来冒泡。

陈十一这个开心啊,这不是正中下怀吗?

想得容易,实施起来却异常艰难。

不一会儿,不是网散架了,就是好不容易有鱼入网,也折腾得跳了出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陈十一给逮到三条稍微大些的。

不过收获最多的不是这些,而是在溪流边上漩涡的地方,有很多泥鳅在漩涡里嬉闹。

她串了树枝,根本毫不费力地逮着泥鳅往树枝上套。

提着三条鱼,两树枝泥鳅,清洗干净后,直接往山上走了去。

睿儿看见陈十一回来,立即高兴地扑了上来。

“姐姐,你真厉害,鱼都能抓到。”

屋子里生了火,穿好的鱼架在火堆上面烤。

许久没有尝到肉味的几人,都有点垂涎欲滴。

这鱼不算好吃,鱼刺特别多,而且腥味很浓,反倒是泥鳅,又滑又嫩,刺不多,睿儿比较喜欢。

即便没有一丝盐味,大家也吃得很满意。

陈十一吃完,向温夫人说道。

“夫人,还剩了两条鱼,我给大少爷二少爷送过去。”

温夫人点头。

“他们在矿里,肯定特别辛苦,一天到晚地忙碌,还要把吃的留给我们,怕会熬不住啊。”

温之柔摆弄了干柴,抬起双眸。

“十一,路上小心一些。”

往大路一直走,走了大约三里路,看见路上一片片的住房,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有些烟囱还在冒着烟。

再往前走了一里路的样子,一层楼房高的围栏一眼望不到头。

高耸威严的大门,有穿着铠甲的军士不断地来回巡逻。

还未等陈十一靠近,就听得有人冷喝道。

“兵营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陈十一吓了一跳,然后又胆大地问道。

“我要给我家人送点东西,可以进去吗?”

一个冷着脸的军士打量着陈十一一眼。

“叫什么名字?”

“温之衡。”

说完,那军士便朝大门里面去了。

不一会儿,温之衡和温之远的身影急匆匆地跑到陈十一面前,神色甚是焦急。

“十一,怎么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陈十一摇了摇头。

“不是,我弄了几条鱼,给你们送过来两条。”

温之衡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低头看着陈十一递过来用叶子包着的滚烫的鱼肉,心里闷得慌。

母亲,妹妹,还有那个娇弱的弟媳,以前哪个不是金尊玉贵地养着,她们哪里会做这些活。

定是这个眼前的这个小小人儿,在帮他撑起这个家。

她的双眸黑亮亮的,杏仁一般带着笑意,甚是好看,只是脸上瘦的凹陷得厉害,她的小时候,应是过得极为辛苦。

“十一,你还会抓鱼,真是厉害。”

温之远开心地吃着焦香的鱼肉,一边忍不住夸奖陈十一。

陈十一笑意盈盈,细心地发现温之衡的手上全是伤口,脸上灰扑扑的,汗水肆意直流。

她见过他风光霁月的样子,如今…

“大少爷,矿场不提供晚膳吧?”

“嗯。”

“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不能垮了,以后不要把粮食省下来,家中有我。”

温之衡瞥了陈十一一眼,喉咙哽咽。

“好。”

“大少爷,矿场里有锤子吗?”

“锤子?”

“我今天到那院子里去看了,稍微修整一下,就能住人,如果有锤子和竹钉子,我可以把另外两间房子的屋顶全部修整好,大家就不用挤一块儿了。”

“好,我去想办法。”

回到住处时,房门紧闭,平时在屋外经常跑来跑去的睿儿也没了响声。

陈十一发现房门前,多了很多陌生的脚印。

她们出事了?

她上前急忙拍打着房门。

“小姐,小姐,夫人,睿儿…”

良久,里面一道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是十一吗?”

陈十一终于把心放了下来。

“是我,小姐,快开门。”

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道身影窜了出来,扑到陈十一身上,嚎啕大哭。

“出什么事了?”

二少夫人在一旁弱弱地说道。

“刚才,外面来了好几个浪荡子,还好我们躲得快,把房门反锁,用身子抵住房门,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温夫人也是吓得一脸白。

“他们一直试图用脚踹开,还好,这房子不怎么样,门还算扎实。”

陈十一心里也很慌。

“不行,这个地方一刻都不能待,他们肯定回去喊人了,我们快收拾一下,离开这里。”

陈十一扶着腿软的温之柔,二少夫人抱着睿儿,温夫人撑着一根棍子,几人在零星的落雨天,慢腾腾地朝院子方向走了去。

陈十一带着她们在院子大门停下。

温之柔往院子里张望了一番,眉头不由得蹙起来。

“我们今晚该不会要住这吧?”

陈十一点头。

“就住这。”

几人均是疑惑不已。

“等我稍微收拾一下,弄一间房出来,今晚就在这休息。”

这段时间的相处,几人都无条件地信任陈十一。

可能是之前被吓着了,陈十一把院门前的青石板的灰尘清理了一番,让她们坐着休息。

她就着之前的袖布,把院子里的杂草给清理了一条路出来。

厨房里,黑黢黢的一片,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借着破烂的屋顶漏下来几缕光,纵横交错的蜘蛛网在不停地晃荡。

她慢慢地朝里面摸索,里面有一个大灶台,令人惊喜的是,灶台上,那口大铁锅竟然没有被带走,好好地镶嵌在灶台上,这可值好些铜板。

灶台边上,有一个木质的碗柜,缓缓打开,看见几个残缺不堪的瓷碗,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找了根长棍子在灶膛里捅了捅,棍子好像抵住了什么东西。

她撸起双手,往里面一掏,指尖似乎被什么割裂,传来剧痛。

“嘶…”

她缩回手,看着汩汩流血的指尖,用灶膛里的草木灰抹上,止血后,用袖布包了手,又往那寻去。

终于,一把生锈的菜刀,被她扒拉了出来。

这可是个好东西。

“啊…”

院门外,忽然传来几人的尖叫声。

陈十一急忙提着刀和棍子往外面极速奔去。

只见,从一人高的草丛里游出一条菜花蛇,菜花蛇身子极长,细小的脑袋吐着蛇信子,不停地晃来晃去,似乎很是恼怒有人打扰它的美梦。

她连忙一棍子朝蛇头上挥了过去,把那蛇打得晕晕乎乎的,正要逃走,她菜刀一剁,直接把蛇砍成两节。

血溅到陈十一的脸上,温热又腥臭。

睿儿脸都吓白了,眼眸颤巍巍地看着陈十一,紧紧扒着他母亲的衣袖,一动都不敢动。

陈十一把蛇身提了起来,笑道。

“睿儿,今天晚上的晚餐有着落了。”


接下来的几天甚是平静。

侯府的教养似乎极好,一路上,也就先前的世子威胁了陈十一几声,小姐疑惑几声,便无人再议论她。

也许是累的,也许是觉得到了这田地,多说也无益。

她在火堆旁,正要眯着,眼神却瞥到一个官差的身影。

他与另一个官差在小声说着话,眼神不断地朝温家的人扫射而去。

眼眸中,尽是贪婪与算计。

陈十一有点惴惴不安。

要不要提醒一下侯府世子,毕竟,如果他们出了事情,她也会受到牵连。

春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丝毫没有停止的现象。

流放的路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感染了风寒。

风寒这种病,要分人,比如她,就没吃过铜钱买过的药,蹦跶一阵子,出了汗,也就好了。

可之前过惯了锦衣玉食的侯府众人,一个接一个地病倒了下去。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听得温家二少爷说,他们现在离京有四百多里路了,路程差不多走了一半。

下一休息地,是盘水驿站。

流放路上,这是经过的第一个驿站。

青砖灰瓦的,空旷又荒凉,里面就几个守着驿站的官差,看见来人了,身子懒懒的待在原处,连个动静都没有。

押送犯人的官差似乎习以为常,只分配了众人休息的地方,留了两个人看守,其余的全部去休息了。

陈十一跟着侯府的人一起进了一个低矮的旧房子,房子里,有一排通铺,可以睡得下很多人。

终于有一个片瓦遮身的地方了。

她去篝火上的锅里取热水,往回走到一个墙角拐弯处,一个官差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过来。”

陈十一不明所以。

等她走近了那官差,只听得那官差露出阴险的笑,低声咬耳说道。

“解开你的链子,就要听本官差的,你去,偷偷把你跟着的那个小姐叫出来,不准惊动任何人,办好了差事,给你十个铜板。”

陈十一脑袋一愣,随即大声说道。

“你找温家小姐做什么?”

那官差脸色一黑,这个蠢女人,简直了,这么大声嚷嚷,他还能动手吗?

犯人的房间就在旁边,说不得里面的人都听见了。

虽说已经出了京城的地界,睡个女犯人也不怎么样,但这是老大已经交代不能碰的。

只是那温家小姐实在是容颜动人,身姿窈窕,那弱柳扶风的腰肢,他都馋了很久了。

他实在气得慌,凶狠地用手指指了指陈十一,连忙往一旁躲了去。

陈十一松了口气,脚有些软,连忙往屋内走去。

刚一回到房内,温家众人全部抬头望着她,有不解,有质疑,有愤恨,有平静…

陈十一没有在通铺上睡,她低着头,往墙角缩了去,不敢吭声。

她刚闭眼假寐,听得旁边一脚步声停留在她面前。

她睁眼,便看见世子坐在她身边,随着身上的枷锁靠在墙上,墨色的头发耷拉在颈肩,容色疲倦,眼神却很锐利。

“你,很聪明。”

陈十一想着自己应该要如何回答,说一些自谦的话,说自己没那么聪明,或者说不用谢,亦或者说,我现在投靠你这边了,你以后要护着我之类的。

然而,她的嘴竟然瓢了。

“你戴着枷锁,又不能解开,要是想解手该怎么办?”

这句话一出,陈十一觉得自己恐怕是精怪附了身,尽是胡言乱语了。

温之衡一听,怔住了,脸色露出一抹不自然,只片刻就转瞬而逝。

头顶上,温润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你想看?”

陈十一把头埋进自己的臂膀之中,不敢言语。

没过多久,黑暗中,有锁链轻微拖拽的声音,从她的身旁响起,朝门外那去了。

温之衡走到院内,外面依然细雨蒙蒙,他的肩头重新又湿润了起来。

终于,等来了那领头的官差。

官差神色淡然,嘴角一股若有若无的讥笑,却又不敢肆意显露人前,看起来神色荒诞得很。

“世子有何事找胡某?”

温之衡神情不卑不亢,眼眸漠然。

“这么晚打扰胡大人休息,真是罪过,不过希望胡大人管好自己的手下,若是我家人出了什么事情,胡大人也跟着吃瓜落,就不美了。”

那胡大人听得温之衡的威胁,不屑地笑道。

“世子注意你的口气,你现在是圣上亲下圣旨流放的犯人,早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侯府世子了,胡某在这里能称呼你一声世子,已经给足了你颜面。”

温之衡也不恼,依旧不温不火地说道。

“其他随行的流犯,都是几人锁在一条链子上,而我们却可以各自分散,随意而行,我的婢女,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能把手链脚链全部取了,想必,还从未有犯人受过这种待遇吧?”

胡官差双臂抱紧,嘴角微弯。

“世子明白就好。”

“所以,刚刚口出狂言的人必须死。”

胡官差一听,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这里的事情还由不得你来置喙,我让你全家享受特殊待遇,已是冒了风险,动押解官差,这让我如何回去复命?”

温之衡眸色极深,淡淡看了胡官差一眼。

“表面上的功夫做了,温某盛了胡大人这个人情,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也许,只因胡大人这次的善意,前程远大也未可知!”

“你一个流放的犯人,竟然给我画那虚无的饼?”

“那就要看胡大人愿不愿意赌一把?”

温之衡说完,便钻进了房内。

外面,胡官差的神色在忽明忽暗的篝火照耀下显得阴晴不定。

陈十一是被一阵惊呼声给吵醒的。

通铺的木床上,二少奶奶抱着睿儿,眼角泛红,脸紧紧贴在睿儿的额头上,无声的哭泣着。

温家的人此刻都起来了,看着睿儿,都担忧得不行。

陈十一一瞧,睿儿双颊通红,唇上红得泛紫,裂了几个小口子,是高热了。

天还没大亮,外面一片深灰。

她重新点燃了已经熄灭的篝火,烧热铁锅里的水,拿了旁边的破碗装了热水端了过去。

“给他喂点水。”

二少奶奶接过水,吹温了后喂到睿儿的口中。

陈十一撕过手臂上的半只衣袖,走去外面,用冰冷的水打湿洗净,又走进房内。

“敷在他额头上,会舒服很多。”

温之衡抬眼看了她,眼神略过她空了一半的衣袖,墨眸极深。

温夫人满脸泪痕感激。

“姑娘,谢谢你。”

陈十一低下头,轻声轻语。

“要及时退热才行,路上没有遮风挡雨的,只怕是难熬得很。”

温之远急的团团转。

“可以点刺退热,只是,我们连一根针都没有。”

温之衡听罢,连忙朝外面走去。

不一会儿,手上拿了一根绣花针。

“这个可行?”

温之远点了点头,急忙朝睿儿身上扎了几针。

扎针的地方挤出几滴嫣红的血,陈十一又把衣袖换了几次水,睿儿才渐渐退热。

几人心上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牛车晃悠悠了两日,中途又添了几个姑娘,终于到了京都西郊桐榆巷子的一处大院内。

一推开门,宽敞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更有甚者,有的还被锁在笼子里。

人虽多,但无人敢说话。

陈十一低着头,眼神不敢乱瞧,顺从地跟着管事走了进去。

她们七个姑娘全部被推进了一个阴暗的柴房内,麦杆编织的垫子随意地铺在地面靠墙两侧,中间空出来能走动的间隙,枯黄的麦草凌乱不堪,墙上,一扇极小的窗,透着冷光。

柴房还有许多人,每个人的神情甚是麻木,对陈十一一行人的到来见怪不怪,都是稍稍一抬眼,复又转身躺了下去。

陈十一就在这样的房内待了三日。

三日,出去了很多人,又进来了很多人。

有个比她待的还久的姑娘与她低声细语。

“如有机会,一定要趁这段时间卖出去,否则超过八日,去的地方和死了没啥区别。”

“你如何懂得这许多?”

“哦,我被卖两次了,自然懂得。”

第四日,陈十一,还有其他四位姑娘,被喊了出去。

院内,蔡牙婆子面色谄媚,旁边,是一位留着山羊胡须的老伯,神色精明,派头十足。

“徐管家,怎敢劳驾您亲自来,要什么人,派人唤一声即可。”

徐管家似乎对蔡牙婆子的谄媚嗤之以鼻,显出精光的眼眸尽是不屑。

“只这几个?”

蔡牙婆子立即上前解释。

“这几个,都是从淳朴农家来的,保管老实听话。”

她指着人介绍。

“这个姑娘长得美,穿蓝衣裳的可不得了,会识字,旁边的绣活不错,皮肤白皙的那个脑子活络…”

轮到陈十一的时候,蔡牙婆子停顿了一会,想几次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嘛,老实…”

徐管家扫了眼这几人,缓慢摇了摇头。

“你都瞧不上?稍等片刻,我马上换一批人来。”

陈十一见状,摒除心中的恐惧,连忙朝徐管家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徐伯伯,你把我买了去吧!我能干活,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而且我还吃的少,每天只要吃一顿就行…”

蔡牙婆子被陈十一这一举动惊着了,连忙和徐管家打着哈哈。

“另一批人马上就到。”

说完,凶狠的眼神瞪着陈十一,示意她起身闭嘴,回柴房去,给旁边魁梧的护院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陈十一带走。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徐管家,他又重新仔细打量着陈十一,精明的眼神里荡漾着其他不明的情绪,嘴角上扬。

又抬手掰开陈十一的下颚,检查了她的牙口。

“嗯,骨相还可以,就是长期少吃少喝,行了,就她吧。”

蔡牙婆子愣了好一会儿,脸上连忙堆起了笑容。

“好嘞,徐管家眼神好,又心善…”

陈十一侧坐在马车的车椽上,跟着徐管家从京都西郊,进了京都内城。

陈十一从小到大一直在向阳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青柳镇,那时,还是挑着两担柴火去卖。

此刻,雕梁画栋的店铺林立街道两旁,繁华的路上,来往不断的马车一架比一架豪华,车厢檐上,一盏铃铛跳跃,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皇城脚下的极致繁华,迷晕了她的眼。

她一低头,发现身上打了很多块补丁的衣裳,雀跃的思绪隐隐压了下来。

繁华,与她无关。

马车七弯八拐,在一处高墙深巷里停了下来。

墙高的看不见日头,一线天的光渗了下来,墙根是新绿的苔藓,苔藓的尽头,青砖码头上,站立着一个崭新青衣的婆子,正与徐管家交头接耳。

不一会儿,老婆子朝陈十一招了招手,凌厉的神色扫了一眼,似乎很不满意。

“徐管家的眼神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什么样的都往府里添…”

嘴里虽唠叨,但身上的动作甚是利索。

打开一扇极窄的门,门内,有七八个人,安静本分站立在两旁,其中两个婆子在陈十一身上摸索一番,点头后又交给了另外一个婆子给带了进去。

陈十一低眉顺眼地跟在婆子身后,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新来的,徐管家说大厨院缺人,寻了个踏实能干的过来。”

一双温热的手拉过陈十一的手。

“手上都是茧子,是个能干活的。”

“行,人带来了,我走了…”

“孩子,把头抬起来。”

陈十一抬起头,面前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妇人很是和蔼,拍了拍陈十一的肩头。

“走,我先带你去安置,完了给你派活。”

一个方正的房间内,并列排了很多床铺,床铺对面,堆砌了许多个墨色的箱笼。

房内窗几明亮,暗香涌动。

“我以后是住这吗?”

妇人瞧着陈十一一脸的稀罕样,抿嘴笑了。

她指着靠墙的床铺。

“你就睡那里,那个淡绿色的箱笼是空的,以后归置私己,衣衫鞋袜,都放里面。把这套衣衫换上,头发挽成髻,绑上蓝丝带,这样方便辨认是哪个院里的,千万别弄丢了。”

陈十一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就这一刹那,她住了青砖大瓦房,还有新娘子出嫁时才有的箱笼,穿上了新衣,还戴上了丝绸的发饰…

这么多年,她求爹爹给她买一根发绳,到他死了都没实现,而如今,这些梦寐以求的东西,竟然在瞬间可得。

仿若做梦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

“陈十一。”

“你是买来的丫鬟,不能有姓,你以后就叫十一,我是大厨院的管事,大家都唤我石姑姑。”

陈十一在石姑姑的安排下,在大厨院里,做个烧火丫鬟。

这点活对陈十一来说,简单极了。

而且这里的人对她很是和善。

一个专门给主子们煲汤的林婆子,中途喊了陈十一帮她把砂锅从炭火上端下来,结果陈十一因找不到湿布,直接端下来时,把左手给烫伤了。

林婆子嘴里急忙念叨着阿弥陀佛,把陈十一的左手放凉水里泡了好一会儿,上了清凉的药膏,然后又用白纱布把她的手包扎起来。

“真是个傻姑娘,都不知道喊疼。”

午膳甚是丰盛,白花花的米饭,油汪汪的青菜,金灿的荷包蛋上裹了一层浓郁汤汁,林婆子还偷偷在碗底给她埋了一块红烧肉。

她有多少年没吃过肉了?

她一小口一小口啃着肉,生怕一下子就吃完,口齿生津,回味悠长,后来,她把碗底都给舔了个干干净净。

她从没想到,有一天,她能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吃完饭没多久,大厨院扭进来一个女子。

林婆子告诉陈十一,这是二少夫人院子里的大丫鬟。

“二少夫人的养颜汤好了吗?”

“自是好了的。”

大丫鬟扯了怀里的帕子一扬,对着陈十一说道。

“你,端着,跟我走。”

陈十一原以为她住的地方是天宫,到了内院,才知道,什么是掉落人间的仙邸。

精雕细琢的小山倾泻晶莹的水流,雾气升腾泄入溪丛,廊桥架在溪流之上,轻缓的脚步吵赢了叮咚,急促又冒昧,游廊两旁,尽是随风飘扬的碧紫色挂落,流穗盈舞,满院的白色梨瓣荡漾,芬香四溢,春风卷起,铺碎了一地的莹白。

住在这里,应是能多活几年。

陈十一垂眸,恭敬地举着汤膳,不敢懈怠。

在一月亮门处,有人接了手中的汤膳,便让陈十一速速离去。

还未走到廊桥处,幽静的大院内,忽然之间,人声繁杂,哭泣声,求饶声,仓促的脚步声,甚是凌乱…

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说过,你不会想睡我的,对吗?你看,这就是下场。”

说完,—脚把李冒踢倒在地,左手用力地掩了他的嘴,右手持着匕首往他脖子上扎去。

天上雷声—轰隆,闷热的天炸了—个窟窿,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陈十—见李冒死得毫无声息的,才缓缓站起身。

她全身被大雨淋湿,湿透的头发耷拉着,衣衫黏在身上。

头顶,乌云密卷,电闪雷鸣。

底下,泥土泛腥,血水横流。

转身,睫毛颤栗,漆黑的眸子眨了眨,细密的雨帘外,幽深的巷子口,—把天青色雨伞,—身靛蓝色长袍,—双波澜不惊的双眸,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裴秀才!

他抱着—摞书,长袍尾部,沾染了大片的泥污,那清隽的身影被狂风晃得随风飘扬,似乎下—瞬就要被吹走。

陈十—不知道他在这里看了多久,或许在她杀了李冒之前就在了。

她咽了咽喉咙,杀人被抓现行的恐惧笼罩萦绕她的心头。

她觉得,如果想活,她应该要将他也杀了。

可是,他只是和自己拌了几句嘴。

在她怔愣时,裴秀才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她提了早已准备好的食材,马不停蹄地赶到摊位那里,旁边的裴秀才果然不在。

赵婶子实在是看不得陈十—这副模样。

“你这个妹子,下雨了也不要打伞,你是我见过最不心疼自己的人了。”

陈十—嘴角微弯,侧过身子,把匕首偷偷丢到炉子里烧了,不经意地问着。

“裴秀才去哪里了?”

“他啊,定是给他母亲买药去了。”

“哦…”

陈十—低声轻喃,想到什么,忙同赵婶子说。

“婶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啊,天上还在下雨,你这妹子,你倒是撑把伞啊!”

不是她不想撑伞,实在是这雨水可以浇醒她的头脑。

她怕自己想不通,想要折回去,把那好端端的秀才给杀了。

到了庭院,雨也渐渐小了起来。

温之柔看见陈十—落汤鸡的模样,眉头紧蹙。

“你怎么回事,也不打把伞,淋成这副模样?要是没带伞,等雨停了再回,晚了就晚了,大不了我们自己弄饭。”

陈十—恍惚地摇了摇头。

“没事。”

温之柔还要说什么,想了她倔强的脾气,歇了心思,忽而又大声问道。

“谁打了你?”

温夫人听了,连忙从房中走了出来。

她抚摸着陈十—的脸颊,甚是心疼。

“晚上我们来做饭,你去换身衣裳,喝碗姜汤,以免得了风寒,散了汗就去睡会。”

转过头又朝温之柔说。

“柔儿,你去煮两个鸡蛋,好歹给她脸上消消肿。”

温之柔点头就进了厨房。

温之衡—回来,听到陈十—被打的消息,忙进了她的房间,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着。

温之柔最是知晓温之衡的脾气,看着不动声色,实则愤怒至极。

她眼眸—转,识趣地退了出去。

“是上次那个人打的吗?”

陈十—点头。

温之衡垂眸掩饰愤怒。

“是何姓名?我去杀了他。”

陈十—没有说话。

温之衡转身就要往外走。

陈十—急忙下床扯住他的衣衫。

“我已把他杀了。”

温之衡转身,甚是诧异,眼前的人,个子小小的,却十分坚毅,眼眸漆黑黝亮,握紧的拳头却在瑟瑟发抖。

他轻轻把陈十—拥入怀中,额头顶在她湿漉漉的头发上。

“别怕。”

“如若官府找到了我,会不会连累你们?”

“你身上留了血迹吗?”

“没有。”

“匕首销毁了吗?”

“嗯。”

“有人看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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