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蕙忽然愣住了,拿着绣针的手也不住地发抖。
好在姜容看出了她的支支吾吾,温和地同她问了半天,才明白事情的内幕。
他们五房是侯府里唯一一房的庶出兄弟,地位最末,也没什么存在感,本来不应该住在侯府里头的,也是因为老夫人仁慈念惜着五大爷,才让他们一家住在这里。
后来又借着三房的在朝中谋了差事,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才慢慢有了起色。
因着三房对他们五房有提携的恩情,所以三房的谢如遥也就常常命令谢如蕙做这个做那个,还不许她反抗。
谢如遥说,若是她不依从,就要向她爹爹说,让她爹爹将他们五房的差事给摘了去。
本来也是谢如遥的一句恐吓的话,没想到谢如蕙竟当了真,做什么都无有不依的。
说到这里,谢如蕙眼中有泪落下,“她还说我们一家人都是依靠着三伯父才得以生存在侯府,做人应当有感恩的心,不能这么自私。”
姜容摸了摸她的头,“傻妹妹,那是她欺负你。”
“刚刚见和谢如遥一起的还有一个姑娘,在旁边一直看着却没说话,那人也是三房的吗?”绿云随口问了一句,又像是喃喃自语。
“她和容姐姐一样,都是在府里借住的表姑娘楚若盈,她的母亲是我们嫁在外地的姑母。她在这里借住有大半年了,是为了想要在京城找个好夫家。这个表姐平时和三姐姐走得近,但却没有三姐姐那样跋扈。”
最后一句话让姜容陷入了深思。
谢如蕙放下刺绣,担心的问道,“可是容姐姐,她们要去大哥哥面前告你的状怎么办?”
姜容顿了一下,“侯爷不像是那种不明事理之人,你应当也是知道的。”
“表姐你不知道,我们家是庶出的身份,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跟大哥哥说上过几句话,平日里都是三姐姐她们遇到事情便堂而皇之去找他,我从来都是不敢的。”
若不是沾了祖母的光住在侯府里面,谢如蕙只怕是自己一辈子都不能和她的这位堂长兄有什么交集。
他是当朝新贵天子近臣,好几年前便已经功名显赫,又承袭了爵位,是京中许多女子可望而不可即的
而如今得住在定远侯府,她们五房一家已经是很知足了,怎么好意思去麻烦谢明翊什么呢?
姜容垂眸,不再说什么。
泠雪院书房。
“兄长,你可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刚一只脚踏进门,谢如遥就哭啼着在书房里开闹。
谢明翊侧身坐在软椅上看书,忍不住皱起眉头,“有话就好好说。”
“五房他们那个表姑娘姜容,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得祖母喜欢,就敢在谢家逞威风,竟管起我们家的家事来了。”
谢明翊略微抬眸,“是吗?”
谢如遥点头,“我不过就是喜欢如蕙妹妹绣的东西,要她给我再绣个扇面,那个姜容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将我驳斥了一顿!”
她这柔柔弱弱的性子,竟还有这样替人出头的一面?他怎么不知道?
谢明翊沉着脸,心中却是一阵喜色。
他放下手中的书,慢悠悠地开口,“我猜你是为难了五房妹妹让姜姑娘撞见了,这才被说了。”
“我说的句句属实,大哥哥难道不信我反而信一个外来的女子?”谢如遥虽是心虚,但还是一把将旁边一声不吭的楚若盈拉了过来,疯狂朝她使眼色,“若盈,你快说句话啊。”
楚若盈垂眸,“姜……姜姑娘或许是一时冲动才与表姐起了争执,她虽然是有失分寸坏了侯府的规矩,却也是护妹心切。”
语罢,她便悄然抬头去看坐上的男子,他的侧脸线条利落干净,浑然有种说不出的矜贵淡然之感。
若不是为了这个男子,她也不会借着在京城相看郎君的借口来府里借住,一住就是大半年。
她本以为在这里就能天天见到谢明翊,凭着自己的容貌和好性情,只要多在他面前露面说话,很快就能取得他的好感。
偏偏她刚来了没两个月,谢明翊就领兵南下了,一走就是数月,直到最近才回来。
谢明翊放下手中的书卷,薄唇微抿,“那你的意思反倒是是姜姑娘欺负了谢如遥?”
谢如遥点头如捣蒜,“就是如此。”
谢如遥是个好赖话听不太出来的人,刚听到楚若盈说的话还以为她在替姜容那个贱人说话,正要发脾气。
可被大哥哥这么一点,她才明白这是看似为姜容说话,实则是给她坐实了罪名。
她这个表妹实在是不简单。
谢明翊起身道,“你平日里在府里跋扈惯了,有人肯敲打你两句也是为了你好。”
她们走后,谢明翊眉头都拧紧了,又像是不悦。
一路上,谢如遥都垂头丧气的,一旁的人也不怎么说话,她戳了一下,“大哥哥居然帮着那贱女人说话,不会也是见她生得好看就袒护她,果真像我娘说的那般,她就是一个天生的狐媚子!”
“阿遥这话说的不对,我们和翊表兄一起长大,都清楚他是个清心肃静,不好女色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会是你说的那种人?”
偌大的京城之中那么多的男子,她唯一看得上的也只有像谢表哥这样功名显赫又一表人才的正人君子。
像表哥这种正人君子,是定然不会被狐媚之色所迷惑的。
“不是说外祖母很喜欢这女子吗?表哥他肯定是不想扫了外祖母的颜面才这样说的,那是表哥他人好,又怎么可能会真的赏识一个乡下来的孤女呢?”
谢如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可是我心里还是有气。祖母说从来都是不大看好我这个嫡亲孙女的,却对一个外面来的狐媚子好,还说她有大家闺秀的模样,我听着就不服气,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两人走在连廊上,楚若盈忽然凑了过去,靠在她的耳边小声说,“你要是真想出气,我心中正好有个法子能让她当众出丑……”
姜容在五房那边要了画材,又和五房妹妹聊了许久的天。
她们两个一个喜欢刺绣,一个爱好作画,从颜色的讲究到意境的描绘,聊得很是投机。
夕阳西下,漫天渐渐浸染上一层琥珀色。姜容才发觉时间不早了,便让绿云收好画材一道离开。
走到分岔路口时,她却没有直接回芙蕖居,而是走了另一条道,向泠雪院去。
昨天被下雨耽搁住,今天是该去问问玉佩的事情了。
绕过河池和凉亭,再走不久就是一处院落,正是泠雪院。
庭院中的海棠树下,谢明翊手执一柄长剑练着一招一式,长剑挥舞间,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蓦然闯入他的视线。
落日在姜容的身上披了一层柔和的霞光,她纤细浓密的长睫变成很浅的金色,却也难掩她眉目间的那股清冷之感。
“我来找侯爷要回一样东西。”
他像是早就知道她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