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大开。
沈棠宁赶在太监撞开门前,出现在众人面前。
层层叠叠宫装在地上绽放。
金色的纹路同玉屑洒在裙摆,精美华贵,成熟的牡丹花极尽妍丽。
云贵妃一双利眼停顿在她脸上,勾唇笑起。
“昭宁宴上穿的不是这套衣服吧?”她眼皮垂下打量一番:“这脸也像是刚抹了胭脂,比之前更为艳丽呢。陛下,这倒是让臣妾想起入宫初承雨露之恩呢。”
来的人只有皇帝和云贵妃。
皇上没发话,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
匆匆瞥眼沈棠宁酡红的艳色纷纷低下头。
天爷啊。
贵妃娘娘所言非虚!
“昭宁你···”魏明帝是过来人,见她这番模样匆匆出来,难免不往那处想:“云贵妃说的可是真的?”
沈棠宁没什么压力笑着反问他:“真的当如何?”
她扫了眼娇宠无边的云落月,嗤笑:“只许你口口声声说最爱我阿娘,却左拥右抱后宫三千佳丽。不许我这个做女儿的风流一夜?”
魏明帝老脸红了青,青了紫。
“昭宁!”
随着语气加重而来的是浓重的龙威。
周围跪倒了一片。
云贵妃也被吓了一跳,眼中却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自季柔入宫后,多少年没这么痛快过。
她探出手刚挽住魏明帝的手臂:“陛下息怒,昭宁也是年幼···”
“啊!”不等她含泪劝说。
整个身子被魏明帝甩开:“滚!”紧接着把沾染上脂粉气的外袍脱下扔掉。
“陛下?”云贵妃抬眼失声喊。
皇上登基前便性子清冷,继位后更是喜怒不形于色。
后宫众人为他的容貌气度五迷三道。
有些事情不是不懂,而是心甘情愿的,做这位帝王手中权衡世家的棋子。
云落月是太后嫡亲侄女,身份再高贵不过。
却也在姑母费尽心思拉拢的养子身上芳心尽失,留在后宫甘愿做妾,成了嚣张跋扈的贵妃替他制衡朝堂新贵。
她自认为自己是最懂眼前男子的人。
可如今见过他极为温柔耐心待过季柔后,又被他当众推倒,嫌弃扔了外袍。
她泪落成泥:“陛下竟偏心至此吗?昭宁长公主还未正式和离便如此胡闹,在您眼中,倒是成了臣妾的错。您有没有想过,此事传到前朝安国公一派老臣会如何刁难。皇亲国戚都会跟着她沈棠宁成了一个笑话!”
沈棠宁倚在门边。
脸色淡淡的,丝毫不担心魏明帝被说服。
如她所料,魏明帝不愿再听下令让人强硬带走云贵妃,使其禁闭半年。
待云贵妃连同她宫人走后。
只余下魏明帝和鬼精鬼精的宝贝明珠双双干瞪着眼。
“现在能让朕见见里面的臭小子了吗?”魏明帝要抬脚进去。
沈棠宁:“我劝父皇你还是赶紧回去陪着阿娘,保不齐贵妃娘娘闭关前给大家表演下什么叫狗急跳墙,到时若是我阿娘和十二弟出了事,我真的会怀疑自己。”
见她认真,魏明帝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怀疑自己什么?”他单手背在明黄龙袍后,冷哼一声:“这世间还有比你更精明的人不成,劝你莫要自谦过头。”
沈棠宁没理会其中的阴阳怪气。
精致明艳的眉目浮现认真之色:“我的意思是,如果出了意外,我会十分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瞎了眼,才同阿娘说你值得她托付余生。”
魏明帝眯眸:“昭宁,过了些。”
“那您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赶快回去护着我阿娘。”沈棠宁摆手。
“我这个做父皇的,总要看看那个拐跑你的臭小子。”魏明帝气的嗓音微沉;“你既不想让人看,方才何必当着众人承认此等风流之事,凭白伤了名声。”
沈棠宁回敬:“寻欢一场,过后陌路不相识,做什么让人家白受你冷眼。”
“···”魏明帝被噎住。
半晌。
他再度往里瞅了瞅,到底没再坚持。
“你长大了,要学会保护自己。”魏明帝尽量让脸色缓和下来:“总之,别让自己吃亏。”
他说完即转身。
沈棠宁眉目冷傲,今生不如风月,这世间再不可能出现让自己吃亏的人。
回到房间,她履行言行同谢京一如既往。
将那劳什子和欢笑惹出的祸端忘得干干净净,回到国公府也未曾露出丝毫马脚,倒是少年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沈棠宁忙着收拾东西搬回长公主府,因此忽略他良多。
谁知搬回长公主府的翌日。
谢京进了她房内,再度履行贴身侍卫的职责。
丝毫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梳洗装扮过后,冬菊端着温热的金丝燕窝进来。
见公主自个拿勺子喝着,转身将另一碗递给站得笔直的谢京:“谢公子,公主特意吩咐给你熬的,你就喝了吧。”
谢京微微侧身:“不必。”
一双漂亮的凤眸重新落回沈棠宁身上。
自从宫宴过后,公主便吩咐下谢京吃穿用度皆按她的来,说要把他当弟弟养着。可每每谢京都拒绝了,仍把自己按在贴身侍卫的位置上。
冬菊不忍这蛊燕窝再浪费。
“公子,虽然不知道你和公主在宫内发生了什么。但公主既说了将你当亲弟弟来养,你便是我们府上唯二的主子,就算要片刻不离跟着公主,吃喝住行完全没必要照以前的来。”
谢京这才知道府内所有人若有若无的尊敬。
不是因为他同沈棠宁那一晚行巫雨。
而是,沈棠宁将自己当做亲弟弟来养!
不知为何,后牙口十分的酸痒,连带着眼睛也燥热的很。
少年薄唇勾起冰冷肆虐的弧度。
漂亮有棱角的脸上漂亮凤眸明明灭灭,继而紧攥着袖口嘲讽道:“多谢公主好意,可惜,我只想当个从黑市买回来的奴隶。”
沈棠宁放下凉了许多的玉碗。
抬眼看他。
不明白他究竟在同自己赌什么气。
捕捉到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倔强,她恍然一悟,叫其他人都出去,房中只余下他们二人后,方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欣赏你的实力,忍不住想要提拔你。谢京,就算没有那晚,我也会提高你的待遇。”
还以为她再不会提起那晚,巴不得与他撇清关系。
现如今她主动提起,谢京眸中的浮冰融化:“嗯。”
沈棠宁见他不再那么冷,松口气:“下药的人在宫中根基深厚,我的人还没有找到证据。”
“你知道是谁。”谢京语气肯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