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妹,世子爷出身才貌样样都好,即便是续弦,也不算辱没了你。”
好半晌,我才抬起头,“那世子呢?
世子又岂会愿意。”
嫡姐闻言松了口气,“你放心,夫妻多载,我自有办法让他点头答应。”
心里的大石头落定,嫡姐到底有些不甘心,喃喃道:“若非我身子不争气……”她话虽没说完,但在场之人皆知她的未尽之语。
——若非我身子不争气,又怎会便宜了你?
人人都只当这是恩赐,无人在意我心底的不甘。
酸涩之情将我整个人齁透,可最后我只是说:“请母亲善待窕娘。”
窕娘是我的同母妹妹,也是庶女,和那时的我一样,身家性命不在己身,万般不由人。
“你放心,你替你嫡姐照顾好淮哥儿和芸姐儿,窕娘自然会一切都好。”
我红着眼圈,终究是低了头。
府里的诸多事务都需要人打理,况且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季睢宁心里门清,故而禁足的事没几日便不了了之。
是日,老夫人传我过去问话。
进门时,里头欢声笑语一片。
可等我进去,几人倒是安静下来。
老夫人坐于上首,正逗着乖孙,见我向她请安,只不轻不重地应一声,神色淡淡。
“听说芸姐儿近日身体抱恙是拜你所赐?”
这话虽是疑问,可并不需要我答。
老夫人素来不喜我,我刚嫁进来的时候,她天天拐着弯地骂我没脸没皮,非要扒着季睢宁,后面嘴上虽然收敛了,但各色的刁难却从未停过。
她要罚我,和我犯没犯错没关系。
只是老夫人要脸,非要找个由头罢了。
果不其然,她冷哼一声,“去把我屋里的佛经取来,一会儿让夫人带走。”
这是要罚抄佛经了,我习以为常,正要应下。
却见季淮扯了扯老夫人的袖子,“祖母,是姐姐自己掉下去的,不关母亲的事。”
一室静默。
老夫人有些尴尬,一把把他薅到怀里,嗔怪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季淮却不依不挠,“我没胡说,是姐姐去推搡母亲,一时不慎才脚滑跌下去的,我都看到了。”
老夫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双唇嚅嗫着说不出话。
她咳嗽一声。
我知道她这是要我开口给她递一个台阶下。
可我并没有如她所愿,而是微微欠身行礼,“若是没有旁的事,媳妇先回去了。”
没人拦我,倒是走到庭院中时,季淮追了过来。
他毕竟才八岁,步子小,眼瞅着我越走越远,有些急了。
“母亲!”
我停下脚步,回望他。
他一路小跑过来,献宝似的拿出一包梨花酥,“我特地让小厮买的,母亲尝尝?”
我看向他手里的梨花酥,是城东李记的,从前闺中常吃,的确美味。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得知我爱吃的。
但我没接。
他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高举的手也微微垂落。
但他还是强撑着笑意,“姐姐那边我会去说的,是她有错在先。”
我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道:“多谢。”
我对季淮的观感很复杂。
我知道他在努力地对我好,可我终究是有心结。
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
当初嫁过来的时候,我是真的认命了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人微言轻,不是季睢宁,也有他人。
既然木已成舟,我便想着努力把日子过好。
我认真照顾嫡姐留下的两个孩子,打理府中内外事务,对着季睢宁也是尽心。
那时两个孩子才五岁,尽管一开始很排斥我,后面也慢慢亲近起来。
尤其是淮哥儿,他甚至开始有些依赖我。
芸姐儿性子骄纵,嘴上说着些别扭话,但还是会眼巴巴地看着我新做的吃食。
季睢宁虽然对我依旧冷淡,但我们也渐渐的熟稔起来。
尽管刁难和挖苦仍旧不少,但总归还是有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嫁过来快一年的时候,我有孕了。
在最初的忐忑之后,我满心期待地盼着这个孩子降生。
可这份期待最后还是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