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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24-11-28
我一直以为顾安澈是真的爱我的。

起初他只是我的病患之一,却因了一句时宜,我想带你回去,看看长安的月亮。

我便陪他一路披荆斩棘,从不受宠的皇子走到了如今一人之下的太子。

无数个夜晚,他拉着我在月下盟誓时宜,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直到他当上太子第一件事,却是娶了相府嫡女洛云初为太子妃。

我成了整个太子府的笑柄。

时宜,我现在的地位还不稳,几个兄弟都虎视眈眈,相府是我必须争取的助力。

时宜,辛苦你再委屈一段时间。

时宜,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彼时,顾安澈说得真诚。

可是一转身,他却日日歇在洛云初的院里。

甚至有一次我早起去问安,看到他正在给洛云初画眉,镜中两人相视而笑,真是十分般配。

可惜我来的不是时候,他局促地停了手,避开我的目光。

我冷笑。

他不悦。

时宜,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

云初也宽厚,以后起早问安便免了吧。

他用话支开了我,也免了自己的心虚。

毕竟他曾说过,此生只为我一人画眉。

2晚膳过后,顾安澈来寻我。

见我桌上饭菜丝毫未动,便让下人端来莲子羹。

为何又不用膳?

顾安澈舀起一勺莲子羹喂到我嘴边这可是我亲自做的,足足在厨房熬了两个时辰。

他惯会拿捏我,知道我虽擅长熬药,却不擅饮食。

我从小是个孤儿,是师父一手带大的。

但师父严厉,与我并不亲近。

所以我一直所求不过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当初顾安澈说要带我回长安看月亮,因为这是他的故乡。

他说以后我们会在这里有个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我便心动了。

只是现在看来,他想回来,绝不仅仅是为了有个家。

你曾说过,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现在怎么糟蹋起自己的身子了。

他将我圈在怀里,鼻子亲昵地蹭着我的脖子。

想到他刚从洛云初那来,身上还带着她的香粉的味道,我心里便觉得恶心。

挣脱他的手臂,别过身子不理他。

时宜还在生气?

他明知故问。

云初刚入府,又是相府嫡长女,我总该多留些日子在她那的。

要不老丞相会不悦。

他说得理所当然。

时宜,现在要以大局为重。

当初迎云初入府之前,我就打听过,她是个温柔的性子,绝不会给你脸色看。

你也莫要使性子,与她斤斤计较。

他掰过我的肩,语调似是恳求。

我心下一冷。

明明被贬妻为妾的人是我。

被冷落怠慢的人是我。

现在却要劝我大度,莫要斤斤计较,好像自始至终,她才是那个受了天大委屈的人。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顾安澈,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陌生。

毕竟从前,他是个我受了一点委屈,都会皱一天眉的人。

好啦,别生气了。

知道你不高兴,我这不马上就赶来看你了嘛。

顾安澈点了点我的鼻子,重新把我拥到怀中。

仿佛无理取闹的是我,而宽宏大量的是他们。

太子殿下,不好了。

太子妃突然呕吐不止,您快去看看吧。

果不其然,他不过刚在我这坐下半刻,那边就出事了。

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顾安澈呵斥完下人,拉着我便往洛云初的院子里赶时宜,你跟我一起去,现在我只相信你。

自始至终,他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也没有问我是否愿意。

3洛云初并没有生病,也没有中毒。

两个月的专宠,毫无疑问,她怀孕了。

这成了整个太子府最大的喜事,也成了最大的考验。

因为这个孩子可能是当今陛下的第一个皇孙,也就是皇长孙。

安顿好洛云初,顾安澈又回到了我这。

时宜,你知道这个孩子的重要性。

我问了太医,十有八九是男孩。

时宜,我信不过别人。

你知道的,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这太子府。

你的医术堪比太医,有你在,一定能保她们母子平安的。

帮帮我!

顾安澈握住我的手,不惜半跪在我的面前,眸子里满是期待。

以身试毒说得轻松。

我虽是医女,遍尝百草,但哪有什么真的百毒不侵,不过是对毒素的抵抗力强一些罢了。

过去我在民间行医,所遇大多都是毒性不大的草药,勉强还能抵抗。

而这权力之争中,大多都是致命的毒药。

对我来说,哪怕不死,也要损伤肺腑。

这些,顾安澈怎会不知。

三年前,他为立军功,与突厥使节谈判。

为保他平安,我尽数为他饮下突厥使节的敬酒,结果身中奇毒。

那毒不会致命,却会让人遍尝蚀骨噬心之苦。

我被折磨了三天三夜,差点引刀自裁,幸亏顾安澈及时打退突厥,带回解药。

那时他抱着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我仰天痛哭,绝不是虚情假意,并且承诺,绝不让我再为他试毒。

没想到时过境迁,人心善变,终于没有什么可以永恒。

4顾安澈让我搬进洛云初的院子,与她同吃同住,好照顾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下人们私底下偷偷议论我,被贬成侧妃不算,现在竟然变成了伺候人的丫鬟。

洛云初倒是极为客气,不仅惩罚了那些下人,还送了我不少东西,却更像是打赏下人了。

按照顾安澈的安排,洛云初每日的饮食,要先由专人用银针试毒,再提前一个时辰送到我这,由我亲自尝验。

这一日午膳,顾安澈来看洛云初,我们三人同桌而食。

眼看着洛云初往碗里夹了一块鸭肉,顾安澈也放了一块在我碗里,柔声地说时宜,你尝尝。

府里新来的厨子,这青梅酸鸭做得不错。

我抗拒地看着他。

作为医者,为了保持敏锐的味觉,我极少食荤腥。

这一点顾安澈是清楚的,今日这顿饭,看样子不过是来确定,我是否每日尽职地帮洛云初试毒吧。

没事,殿下。

时宜不喜食荤腥,我怀孕口味变得快,突然也不想吃了。

洛云初放下筷子,试图缓解我们之间紧张的氛围。

时宜!

顾安澈压低了声音,语气中的不悦再明显不过。

我只好夹起鸭肉吃了一小口,他的脸色才缓和过来。

一顿饭三个人吃的都各怀心思,最后落云初也没有吃那盘青梅酸鸭,只吃了两个素菜。

饭后,洛云初向顾安澈讲述着这些时日孩子的变化,从轻微的蠕动到明显的胎动。

顾安澈全部的精力都在洛云初的肚子上,那目光新奇又小心。

我有些失神,恍恍惚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5我和顾安澈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

那时他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所有的难事他都揽在身上,只为了让陛下看到他的能力。

时宜,这次救灾你跟我一起去吧。

你医术高明,一定能尽快控制住疫情。

时宜,如果这次救灾顺利,父皇一定会奖赏我。

说不定,我就可以回长安了。

时宜,长安很繁华,以后你会成为那里最尊贵的女人。

救灾的确很顺利,而我却感染了当地的时疫,早产了。

小腹的坠痛,下体的撕裂让我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最后孩子落地就没了气息,顾安澈捂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时宜,我向你保证,我们以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你今日所受的苦不会白受,我顾安澈一定会给你全天下最好的一切。

同时,那个男人的泪水也滴落在我的肩头。

医者不自医,我自己的身体,我再清楚不过。

中了突厥奇毒,伤了根基,便不容易受孕。

再加上小产伤身,再想怀孕,几乎没有可能。

可是顾安澈不信,他为我遍寻名医,甚至连民间偏方也不放过。

有一次,为了一味罕见的药引子,他重金求购不成,不惜亲自深入山涧采摘。

最后在林中迷路,三天三夜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衣衫褴褛,像个乞丐。

他却笑着举着草药对我说时宜,你看我找到了。

你的病一定能治好。

那时候我就认定了,这是比我生命更重要的男人。

可是如今,他却捧着别的女人的肚子喜笑颜开。

6记忆像洪水一样将我淹没,小产时腹部的疼痛好像又卷土重来。

我的精神开始有些恍惚,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看那孩子一眼。

额头上开始渗出细细的汗珠,腹部的绞痛也越来越厉害。

我才意识到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回忆。

我中毒了。

撑着一口气,我唤来竹湘殿下……去找太子殿下。

竹湘小跑着离开,我跌坐在床上,头朝着门口的方向望着。

顾安澈,你在哪?

快来啊!

我好痛。

小腹的疼痛越来越厉害,我开始感到害怕,像上次失去孩子一样害怕。

细碎的脚步声渐近,回来的却只有竹湘一人。

太子呢?

压抑着极大的疼痛,我紧紧地攥着竹湘的手。

太子他……太子他……竹湘欲言又止的态度,让我彻底没了期待。

干脆整个人蜷缩起来,对抗着彻骨的疼痛。

说……吧我的牙已经开始颤抖。

太子殿下拿了回春丹去了太子妃房间。

回春丹,能解百毒。

我历经艰险只得两颗,留给他以备万一。

如今他却给了洛云初。

我都能猜出那毒下在了那盘青梅酸鸭中,而她根本就没吃那盘鸭。

顾安澈啊,顾安澈,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别人。

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我的视线开始逐渐模糊。

7再次醒来的时候,顾安澈正守在我床边,一只手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时宜,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他不管不顾地将我搂在怀里。

我有些讷讷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

有些人可真奇怪,明明昨天不顾我生死的人是他,如今看起来好像爱我如命的也是他。

时宜,你放心。

这些苦我不会让你白受,所有下毒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

这句话听着有些熟悉,可惜上一次他说完这句话以后,我又受了很多苦,所以这次我不相信了。

我乖乖地喝下药,再听到他说起这些日子,对我的思念和爱恋的时候。

很意外,我竟然毫无感觉,只觉得他在演戏。

我觉得他还不如直接说,等我保护洛云初顺利产下孩子,我与他就此两清,从此天高海阔,我们各自逍遥。

为什么非要弄些虚情假意呢?

经历了这次中毒事件,我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心中突然变得豁然开朗。

不再纠结他是否真的爱我,不再难过于他的改变。

好像就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我就迈过了那个坎,放下了过往的一切,获得了新生。

时宜,你怎么了?

不要吓我!

见我一直不说话,顾安澈紧张起来,晃着我左看右看。

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松地说没事啊。

你有精力在这看我,不如多去陪陪洛云初,想必她昨天也受了不少惊吓。

你这说到底还是吃醋啊~他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昨天是我一时糊涂,夫人莫要生气。

听到夫人一词,我本该喜笑颜开。

这是从前他哄我的惯用伎俩,他知道我根本不贪图什么太子妃之位,只想与他做一对平常夫妻。

可现在我竟然毫无感觉,果然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我敷衍地笑笑,僵着身子。

顾安澈好像察觉出了我的异样时宜,你怎么了?

可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

从前最是喜欢看到他紧张我,如今却只觉得被问得厌烦。

推开他的手,我催促他道我没事!

你不如先去查一查洛云初房里的人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疑惑地看着我。

昨天的毒有可能是她自己下的。

给自己下毒?

不可能。

这个孩子是她稳固地位最好的方式,她不会犯傻的。

他言之凿凿,好像是我嫉妒成狂,诬陷她一般。

见他并不信我,我也不想多言,只扭过头,不去理他。

殿下,太子妃请您过去。

宫女来得正是时候。

他看看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