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没继续臭嘴巴,二毛也没揪住不放的意思,书本一翻,声音低沉地说:“他爸为了供他读书出去打工,一直没回来,前几年他妈也走了,留下二狗一直跟他爷爷过,往年这个时候他都去跟着大人捞鱼,换了钱贴补家里,他爷爷前年生病,身体一直不好。”
没想到二狗居然是个留守儿童,意外之后,梁萧沉默了。
为了让二毛好好学习,二毛爹出去前把灯拉开了。焦黄的灯泡悬在头顶,照的梁萧脸色难看。
二毛抿抿嘴,合起书:“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就是不喜欢看你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就是城里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是你爸告诉你我的过去的吗?我怎么瞧他那态度不像烦我的样儿?
“你说谎。”
“谁说谎了?”没想到这家伙思维会如此跳跃,惊讶过后,二毛脸上一囧,“我爸那样纯粹因为你说是来给我补课的!”
“哦,看来你家很懂得尊师重道嘛,既然这样,咱们就开始吧。”
梁萧笑眯眯地看着目瞪口呆的二毛,慢悠悠地拽过他手里的书,翻开其中一页:“Welcome to my English lesson,now follow me to read the……”
啥情况啊,好端端这家伙怎么说起鸟语了?口语水平基本为负的二毛呆愣愣看着梁萧,听不懂他在说啥。
“你梁老师我好歹在国外呆过的人,发音还算OK吧?不像你想的那样不学无术吧?”
梁萧的脸上堆满笑容,二毛的身上却止不住一层一层的起鸡皮疙瘩,他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在之后的那半天时间里,梁萧一直在纠正他的发言,光纠正也就算了,还特大声——
“是congratulation,不是看个绕推雷神,你把舌头捋直,捋直会不会?二毛爸,你儿子这口语不行啊,得多练啊!”
眼见着时间在梁萧的数落声里渐渐到了中午,靠着两把刷子把二毛好好收拾一通的梁萧见好就收,留下一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超没超纲的作业,轻飘飘的离开了。
身后,二毛爹兴奋又喜悦的声音传来:“儿子,好好跟梁萧学,城里人就是城里人,说的鸟语都比你像鸟。”
……
农村人夸人还真是别具一格啊。
撇撇嘴,梁萧放慢了脚步,没记错,二狗和二毛两家离得不远,从这往北再走点儿应该就……寻思的工夫,一座竹篱栅出来的破落小院出现在了视野里。
那院子估计是这村里最破的一户了,半人高的篱笆松垮垮地戳在地上,风一吹随时要倒的样子,院子也空荡荡的,不像别家养马养狗,只是在裂了纹的土房根前码了排苞米棒子。
梁萧在门前站了会儿,一时间不知该离开还是进去。
犹豫的工夫,土房的门开了,脸上挂了两行鼻涕的二狗端着个水盆走出来,看那架势是要泼水。
他也没想到梁萧会在外头,一时间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梁萧毕竟年纪大些,脸也大些,捏捏鼻头先开了口,“你……”
“我接受你的道歉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事。”二狗手一扬,把水倒了。
冒着白雾的水在梁萧脚边慢慢变凉结冰,梁萧站在那儿,半晌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都说农村人淳朴,如今看来,还“谦虚”的很,道歉都不用对方说的,自己就可以自问自答了。
换做以前,他准要揶揄两句的,可才听完二毛讲的再让他去说二狗,梁萧张不开嘴。
冰天雪地中,梁萧站在那久久不动,二狗都已经转身走人了,发现身后没动静,又原路转了回来,一手端盆,一手去探梁萧的额头:“金山叔说你病了,不会、不会……”
他想说烧不会还没退吧,可惜梁萧个子比他高不少,就算踮脚,二狗还是摸了个寂寞……
梁萧:“……抓个鱼非要用冰刀,有那么矫情吗?
“在哪儿呢?拿给我看看?”
“什么?”
梁萧望着傻兮兮还没反应过来的二狗,不耐烦的伸出手勾了勾:“你不是想修冰刀吗?想修就快点,过期不候。”
“你要帮我修冰刀?真的吗?”
二狗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让梁萧心烦,他头一扭:“假的。”
嘴上否认,身体却诚实的在那等着他,二狗深吸一口气,激动地跑回屋。
一路叮叮当当,像是撞坏了什么东西,有苍老的声音咳嗽着和他说话,他也顾不上答,找到东西又一路狂奔出来。
“谢谢你啊梁萧哥哥。”
“不客气,有可能修不好,还有可能修坏掉。”梁萧颠了颠手里的冰刀,得意地看着二狗那一脸惊讶,他就喜欢这种效果。
拎着冰刀,他一路哼着小调朝陶家走去。
陶家小院。
一个上午不见梁萧回来的陶婶正担心着,就听见远处传来梁萧的声音,听动静这小子心情居然不错,搞不懂他一个上午在外头究竟经历了什么的陶婶端着米碗出门来迎,才见梁萧就听他说:“婶,金山在吗?”
“他……”
“有空让他帮忙把之前来过咱家的那几个孩子找来,顺便带上他们的冰刀。”
??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陶婶目送着梁萧走进西屋,没看错,那孩子手里拿着的……是副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