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带着仇恨的眼睛,一直在吴映微的梦里如影随形,久久挥散不去。
醒过来已是两天后。
魏年和魏云弛缩在病房的陪护床上,睡得极其不安稳。
吴映微晃动了一下身子,痛感随即而来,“嘶!”轻微的一声,唤醒了叔侄两人。两人欣喜的喊来医生护士,病房里着实手忙脚乱了一阵。
医生护士的一阵检查后,病房里才回归了平静。
“小微,子弹取出来了,你没什么大碍。”魏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你中枪的消息,我没告诉他们,你打算……”
“别,别跟他们说。”吴映微虚弱地阻止。她不敢保证,父母亲能不能承受自己中枪的前因后果,更何况,还有吴月竹那羞于告人的秘密。
魏年盯着吴映微,似乎在纠结有些事情要不跟吴映微挑明。魏云弛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垂眼不语的吴映微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呢?我的意思是,清欢姐,还有……他们兄弟俩。”
魏云弛坐在了床边的椅子旁,“王清欢当场死亡,子弹直接射进了她的心脏。白清源情况也不好,我的一枪,打中了他的主动脉,他现在还在ICU躺着,情况不算好。至于白经年,”魏云弛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吴映微的脸色,“他一直守在他哥身边,没有离开过。”
“那我带回来的那些证据呢?U盘呢?”
魏年叹了口气,安抚着吴映微,“资料是假的。我们不知道是白清源早就洞察了一切替换了资料,还是王清欢给你的就是假资料。”
吴映微想着王清欢最后苦求白清源放了自己的神情,甚至最后都没有闭上的眼睛,“不可能的,清欢姐不会给我假资料的,一定是白清源,一定是他,是他故意布下的圈套!他杀了我哥!是他杀了清欢姐!他还要杀了我!一定是他。”
吴映微顾不上伤口撕裂般的疼痛,激动地拍着床辩解道。病床发出巨大的声响,手上的针眼也因为吴映微的挣扎而出现了肿胀。
魏云弛上前按住了吴映微,“小微,小微,别激动,你听我说,白清源这次逃不了。你哥的死不是他直接动的手,但杀害王清欢、意图谋杀你的罪名他洗脱不了,还有他别墅里那些日本杀手,他这次是插翅难逃!法律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在魏云弛的安抚下,吴映微已经恢复了平静。魏年不知什么时候出去接了个电话,等他回来时,脸色却没有刚才的好看。
“叔,出什么事了?”魏云弛正将水递给吴映微。
魏年的目光停留在吴映微脸上许久,才慢慢地张嘴,“警局电话,半小时前,白清源病情恶化,抢救无效,已经宣布死亡。”
“啪!”玻璃杯就这么被吴映微硬生生捏碎。掌心的血混着水,染红了被子。
“小微!”魏年立刻按下了呼救铃唤来医生。
“骗子!骗子!白清源一定是假死!他就是想要逃脱法律制裁!他一定没有死!他怎么可以死!”魏云弛将疯狂边缘的吴映微牢牢按在怀里,扣住了她两只伤痕累累的手,防止她继续伤害自己。
“他还没有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没有接受法律的制裁,他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他凭什么就这么死了!”
魏年也不禁红了眼眶,还是不得不让吴映微面对现实,“白清源一直是在警方的监控下进行抢救的,警方也查看并确认了他的尸体。白清源确实已经死了。”
医生和护士匆忙进来,替吴映微处理手上的伤口。
消毒水洒在手掌上,冲淡了原本浓郁的血渍。吴映微没有丝毫的反应,任由医生挑出肉里的玻璃碎片,替她包扎。
吴映微本身就是学习法律的,她知道,根据现有的法律,随着白清源的死亡,他犯下的诸多罪行将全部一笔勾销,不再继续追究。
死了就逃脱了法律的追责。这样的结果,谁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牵扯到身边几条人命的吴映微。
“你们有他贩毒的证据吗?”虽然白清源死了,但只要警方掌握了白清源手下牵连到其他人的案子,一样可以继续追查,一样可以将他的贩毒集团连根拔起。
魏年有些丧气,摇着头,“白清源太小心了,我们掌握的证据不太充分。上次虽然抓到了他的一个头目,但实际掌握的证据压根就没有办法将他的贩毒集团连根拔起……”
魏云弛看着失落丧气的俩人勉强打起了精神,“我们要往好处想,白清源出了事,他手底下那些人肯定要躲藏一段时间。而且这次他们还打击了日本的山口组。至少,我们阻止了更多的人受到伤害,国内的毒品问题可以平静一阵子了”
希望如此吧。
可是,白清源死了,剩下的白经年……吴映微,这场比试,你似乎没赢。
因为吴映微的嘱托,王清欢的葬礼,由魏年和魏云弛出面办理。
出院的那天,吴映微在魏云弛的陪同下去了墓园。
天色晴好,墓碑上的王清欢笑得格外轻松灿烂。魏云弛站在几米开外,让吴映微可以和王清欢说些悄悄话。
吴映微细心地擦拭着墓碑,“清欢姐,你说我做错了吗?白清源死了,我哥的仇是报了,还是没报呢?可是,我把你给搭了进去。还有白白。”每每从噩梦中醒来,吴映微的脑海里残存的,永远是白经年在救护车边的最后一眼,充满仇恨的目光的伤人的眼。
吴映微知道,她和白经年之间,只剩下一道深深的伤口,可能永远都不会愈合。
吴映微和王清欢说了很久,久到魏云弛等不住来带她离开。“要去看看你哥的墓吗?”当年为了制造假象,警队托人用“刘夜竹”的名义也给吴月竹立了一个墓碑,他的墓离王清欢的不远。
吴映微过去的时候,碰上了一个陌生人,正在墓前放上一大束百日菊。
这个人告诉魏云弛和吴映微,自己是一家花店的店主,两年前,有一位先生要求自己每个月都来这里送上一束百日菊,并且一次性支付了好几年的费用。
“怎么就一束花呢?”魏云弛告诉吴映微,有几次他们来时,墓前都会有一束百日菊和一束罂粟。
罂粟?
“送花的人是白清源吧。”不知道为什么,吴映微很肯定这个答案,她笑着问,“云弛哥,你知道有人用罂粟来形容爱情吗?”
“疯了吧,炼毒品的花植物拿来形容爱情?”
“爱情不就和毒品一样吗,让人不停地疯狂地追逐着,沉溺其中不得抽身。”及时停止住这个话题,吴映微问,“云弛哥,你知道‘百日菊’的花语吗?”
“是什么?”
“永失吾爱。”说完,吴映微不再去管魏云弛不解的神情,看着蓝天独自发愣。
白清源,你真的爱他吧。可你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吴月竹摧残到这样的境地?
哥,你呢,你恨过白清源吗?临走之前,你想的人,会是他吗?
没多久,魏年给吴映微带去了白经年的消息。有人替他担下了所有罪责,他不再接受调查,并且很快办理了休学。白氏集团因为白清源的事件,被草草的出售合并,就连“冥世”也转让换了新主人。
白经年,就此彻底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吴映微不再去想什么,也不再去希望什么。就各自沿着命运的轨迹,各自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