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如出去和他们拼了!”戴眼镜的学生提议。
其余的人也是纷纷附和:“左右不能坐以待毙,万一外面是日本鬼子的人,咱们绝对不能让他们看扁咱们中国人!就跟他们拼了!”
“没错!”
一时间,屋内群情激奋。
学生们有着一腔抛头颅洒热血的英勇无畏,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可我再也清楚不过。
我忽然觉得好累,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有了营救陈铭的办法,郁城却又杀了出来呢?
为什么他总要阻拦我?
当学生们打算冲出去的时候被我拦下,我告诉他们我认识外面的人,随即让他们打开门走了出去。
走出废弃仓库,郁城就站在门外,阳光踱在他的身上,温暖却融化不了他眉间的寒霜。
郁城看着我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可怕。
“为什么不听我的?”他压着声音,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怒火。
就好像我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我看着郁城,觉得讽刺又觉得好笑:“你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陈铭是我的丈夫,难道我救自己的丈夫有错吗?”
“阿糯,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在害你?”郁城的声音透露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似乎是忍耐着千般的苦衷。
在我眼里这就是虚伪!
他不过是为了稳固自己北平商会贵婿的地位罢了!
抓走运输队的那些人,就是他们北平商会沦为日本人走狗的事实,既是为日本人卖命,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日本人要枪毙的人被我救走?
哪怕这个人曾经是被郁城当做亲兄弟的人!
权利真是头野兽,会把人咬的面目全非。
“如果你真的不是害我,那就不要管我。”看着郁城,我把他当做陌生人一般,疏离又冷淡地开口:“就当做是看在你与陈铭最后的兄弟情分上,别拦着我。”
说完,我打算走,却被郁城死死拽住手腕,我非常抗拒的要甩开他的手,怒火却在他的咆哮声中烟消云散。
“你知不知道日本人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你偷得那份文件其实是假的!”
“林会长根本就没完全相信卿语说的那些话,他一直对你有所怀疑!那份文件是他故意放在房间里面的!”
“北平商会和日本政府一直都在抓那些学生,想要彻底清缴他们的存在,企图让北平再也没了反对他们的声音!”
“原本他们都藏得好好,你不听我的劝告,偏偏要拿着这份文件去找他们!阿糯,之前我是抛弃了 你,可我又怎么会害你?”
一股寒意从脚尖蔓延至我的全身,以至于我觉得如坠冰窖。
林会长的圈套?
文件,假的?
我明明已经抓到手的希望,竟然是过眼云烟?
不!郁城肯定是骗我的!
我狠狠推开郁城,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我伪装的故作强硬:“我不信,你肯定在骗我!你就是不希望我把陈铭救出来!郁城,陈铭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什么就这么希望他去死?!”
这句话我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咆哮出来,泪水混淆我的视线,朦胧中,我好似看到了郁城凄苦一笑,只是那么瞬间,而后我又看到一如既往冷漠的郁城,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再跟我废话,以极为强势的态度抓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而我刚走一步,就在不远处看到了朝着这里飞奔而来的日本人部队。
郁城的话竟然是真的!
他没骗我!
“日本人来了,你们快跑!”我急匆匆的拍打着废弃仓库大门, 而张光华一直在洞悉外面的情况,开门出来在看到日本人的一瞬间已经在组织人员进行疏散。
跳窗跑的,从门口冲出去的,五六个学生狼狈的逃窜。
而我则是如同提线木偶般,被郁城拉着逃跑。
“站住!”
“砰砰!”
豺狼虎豹般的日本军队在抵达废弃仓库的时候鸣起枪声,迅速分散出队伍去抓捕那些逃跑的学生。
郁城速度最快,带着我狂奔窜进一片苞米地,躲在了密密麻麻的苞米后面,借此来躲避日本人的追捕。
可我肚子大,前段时间又动了胎气,一路狂奔后,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不能蹲着,身体微微往后一倾,不小心就碰到了身后的苞米杆。
“沙沙——”声音在寂静的玉米地当中十分的突兀。
前来搜寻的日本兵敏锐的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后,握着长枪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冷汗顺着鬓角留下,这下觉得自己肯定死定了!
“站住!”
突然,不远处的苞米地传来日本兵的怒吼声,刚才要朝着我们这边搜查的日本兵的注意力迅速被吸引过去。
等人齐刷刷的脚步声远去,我这才松了口气,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而我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脊背紧绷的郁城,发现他的右手搭在身旁的苞米杆子上,左脚也往前踏了一步,这架势就好像是我们要是被发现的话,他会第一个冲出去。
然而,我嘲讽的笑了笑,怎么可能呢?郁城说不定会第一个把我推出去当替死鬼呢。
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好兄弟去死的人,甚至抛弃口口声声放在心中一辈子的所爱之人,我很难不把他想的卑劣无耻。
但是有一个事实,今天我是因为郁城得救,可是道谢的话如同涨水的海绵般卡在嗓子眼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个男人,站起来就打算走,也是此时,有两个日本兵沿着这里的苞米地押着张光华往回走。
说是走,不如说他们拖着张光华,只见张光华左脚的小腿被刀子割伤血流如注,手臂也中了一枪,一张脸完全褪去了血色。
原来刚才日本兵是发现了张光华!
他极力反对日本政府,这样铁血铮铮的青年落入日本人的手中只能是死路一条。
陈铭还没救出来,不能因为我又害了无辜鲜活的生命!
“你,能不能救他?”看向郁城,说出向他求救的话,仿佛剥削了一层我面上的自尊。
之前我也是这样求他救救陈铭,可郁城是怎么回答我的?
“陈铭,你救不了!”那样的肯定与坚决,狠狠碾碎我对他寄存的希冀。
可我只是一个孕妇,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产的弱女子,我想救人,可我根本没有办法啊!
无助的窒息感扑面而来,我突然好恨自己的懦弱。
正当我以为郁城会袖手旁观,忽然他就从苞米杆子后面冲了出去,如同猎豹一般的速度,杀到两个猝不及防的日本兵身后。
郁城麻利 的抽出袖中藏匿的匕首,抹脖捂嘴的动作一气呵成,两个日本兵甚至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鲜血溅到了郁城的眉心,是那样的鲜红,他眼睛眨也未曾眨一下。
须臾间,两个日本兵瞪大难以置信的双眼直挺挺的躺下。
看到这样的郁城,我的内心也是惊涛骇浪丛生,他什么时候练就了这样一身的好本领?
“你带着他朝着东南方向一直走不要回头!”郁城的语速极快,“到了尽头之后会有人接应你们。死了两个日本兵很快就被人发现的,我去引开他们!”
说着,郁城脱下张光华身上的外套,将自己的外套丢给张光华,头也不回的钻进了玉米地。
而我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可现在不知道想这些的时候,此刻的我丝毫没有怀疑郁城刚才说的话,因为张光华手上,身上都是血,呼吸声越来越粗重,脸色也是难看的要命。
再不去医院的话,他会流血过多而死的!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我猛地怔住脚步,紧接着是远处大批日本人碾压过苞米地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粗狂凶狠,日语我更是听不懂,可他们的行径就像是抓住了猎物般,穷追不舍的猎人行径。
郁城……这一刻,我很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