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邦彦跟随着宋敏的脚步,一路朝这个空荡荡的空间最中心走去。
一路皆是寂静,四处不仅没有孙邦彦所想的奇人异兽,就连古书描绘“五花夹杂,铜柱倚天为界。”的标识也不曾见到。
实际上,一路上都是白茫茫,莫说东南西北,就连上下孙邦彦都不能确认。
走了也不知多久,孙邦彦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儿真的是仙界?”
“没有东西南北,没有上下之分。”宋敏头也未回的在前边带路,听到孙邦彦的询问道,“没有实体,就连‘存在’本身似乎也变得虚无。”
“这儿不是仙界,而是仙界本来的模样。”
“新政府将其命名为‘念界’。”
“由众生心念所构成的一个世界。”
宋敏停下脚步,她的目光注视着孙邦彦,“至于这具体是什么,无可奉告。”
孙邦彦跟着停下脚步,直视宋敏,“那么你要带我到哪儿?”
宋敏闭上眼睛,轻声道:“闭上眼。”
孙邦彦皱着眉照做了。
“现在想象一扇门出现在你的面前。”
“什么样的门?”
“两扇朱红色大门紧闭,它的中间绘着两头狮子,他们嘴中衔着两个金色的圆环。然后你的手搭在上边,扣了三下,吱呀一声,随着门轴的转动,门打开了。”
“然后你跨过了高高的门槛睁开眼。”
孙邦彦睁开眼,发觉两人已经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他们的教室。
整齐的课桌排成一排一排,他们落脚点恰恰好便是各自座位处。
借助照进教室的皎洁月光,孙邦彦回首望向时钟。
“00:05”
明明感觉走了很久的路,但竟然只有五分钟?孙邦彦挑了挑眉毛,他觉得自己本来有些疲惫的头脑立刻兴奋起来。
他那狂热眼神,让宋敏厌恶地抓了抓胳膊,好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宋敏向后退了半步,离孙邦彦稍稍远些,才道:“还好今天晚上我看你不对头,提前把你截了下来,你以后不要想那些虚幻的东西了,好好学习才是正途。”
“不,不,不,”孙邦彦连声说不,他的身子向前倾,眼睛睁得通圆,“我要学!”
他又向前迈了一步,宋敏甚至能够看清他因兴奋而潮红的脸颊。
“英语,数学,语文?学这些有什么用!可以帮我们拜托不公,疾病,强权吗?”孙邦彦伸出三根手指。“答案是不能!”
“只有这些,这些远超世俗控制的力量,才可以让自己超脱这世间种种!”
孙邦彦停下话头,仔细观察眼前少女,发觉在面无表情下,甚至还有一丝嘲笑。
宋敏对这种傻瓜似的发言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耸了耸肩道:“随你。”
她转身打开教室的门,走了出去。
当教室中的孙邦彦已经看不清被如水月光淹没的面庞时,宋敏终于发声道:“最后警告一次。”
“不要试图越过那条线。”
“凡人的日子最幸福。”
宋敏就这样离开了,孙邦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无视惊醒父母的责备,走进房间后,孙邦彦看着那六根只烧了大半的杨白蜡烛,以及地上的六芒星。
只觉一阵恍惚,兜兜转转竟然最后还是回来了。
匆匆收拾好残局,平躺在床上的孙邦彦盯着天花板怔怔地想到:
“凡人的世界最幸福?”
“怀揣随时失业恐惧的凡人很幸福?”
“不知道自身会随波逐流漂到哪儿的凡人很幸福?”
“连未来,连梦想都是奢侈品,终日为了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的凡人很幸福?”
“都是狗屁!”
“我一定会找到那通天的路,脱离这种无法掌握命运的地方。”
孙邦彦举起那红色封皮的书,随手翻看。
这本书在施展了最后一个法术后,里边已经只剩空白的书页,如果不是这本书,也许孙邦彦会好好学习,努力走向凡人的世界。
但当这本书证明了一个更加波澜壮阔,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世界后,孙邦彦现在只想快点越过那条线,前往那个世界。
“一定有什么我没发现的秘密。”孙邦彦喃喃自语,“有时间去爷爷那儿看看。”
“究竟该怎么找到你呢?”
寂静的夜里,另一个尚未睡眠的人正听着刚刚停在窗边信使的报告。
“所以他没放弃吗?”宋敏皱紧了眉头,“果然还是该让他被洗洗脑比较。”
宋敏想了想,坐在电脑前,打开邮箱写下关于此次事件的报告书。
出于对同学的好意,她觉得还是要上报这件事,让经验更丰富的探员来负责对这样的人进行一次“警醒”教育。
由于职业关系,像孙邦彦这样的人宋敏见过太多。
他们习惯忽略自身的种种不足,将所有不幸都归于不可抗力,因而渴望自己可以获得一种“超人”的力量来对抗他们自己假想出来的“不可抗力”。
实际上,不过是借口罢了。
将不幸归于“命运”的捉弄,“不公”的影响,“强权”的欺压后感受到的痛苦,要远远小于努力到燃烧殆尽前对自己的折磨。
虽然生长在一个“修行”之家,但宋敏很小就知道,这一切看似惊天地泣鬼神的力量都不过是梦幻泡影。
唯有一颗敢于直面惨淡人生的心才是最珍贵最难得,也是在这繁华世界唯一可以依仗的东西。
“······”
“该人性情浮躁,心性不稳,对于力量过于追求,因此不建议吸纳。”
“另,该人曾凭借自学进入念界,怀疑沾染念界气息,有小概率被念界生物吸引重坠念界,请求尽快处理。”
“公共幻想管理局江南道分局安全七科特别探员:宋敏。”
月沉日出,天边的云彩还未染红,高中的学生们就出发了。
孙邦彦是在校门口遇到宋敏的。
他笑眯眯地打着招呼,仿佛昨晚的事情一点都为发生。宋敏却没什么兴趣和这样不怀好意的人虚与委蛇。
哼了一声,自顾自走了。
孙邦彦抓了抓腮,知道无法从宋敏这儿获得半分消息。
李承德看到这一幕,捅了捅孙邦彦胳膊,挤挤眼,“你们两昨天?”
孙邦彦苦笑摇了摇头。
李承德憋住笑,刚要开口,一个阴恻恻地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
“你们两个,谁是孙邦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