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今衍瘫坐在椅子上，望着屋梁似出神：“搞不好他们已经被城里哪只妖怪给大卸八块煮了吃了。”
凡今殊一个白眼几乎要白出天际：“你就不能够往好的方面想？”
凡今煶的神情霎时变得严肃，他双唇紧抿，神色透出几分担忧，沉默片刻后，道：“我这就去寻他们，晚饭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鄙人刚好举着一大盘菜从厨房出来，身后跟着流着口水的赫吾，他瞧见凡今煶神色匆匆地要离开万事斋，吼道：“喂！吃饭了还跑哪去！？懂不懂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不懂礼数的小子！”
凡今煶对鄙人的话置若罔闻，径直地走出万事斋。
凡皆悦站起身，望着凡今煶被夕阳拉长的背影，对他喊道：“三哥哥，一定要带着成老八和甄老大早点回来哦！”
甄老大和成老八虽然来万事斋的时间算不得太长，但既然加入了万事斋，那便是生是他们的人，死是他们的鬼。
感情这种东西，确实很神奇。即使相处的时间不久，在一起时明明又是那么的平淡无味，可一旦分开不见，心里就会觉得膈应难受。
最重要的是，汴京城的人工费那么高，她去哪里找像甄老大和成老八这种心甘情愿留在万事斋赶也赶不走，还不求涨工钱的好伙计？
而且还是一下子两个。
凡皆悦的话让凡今煶心中一暖，面色缓和不少。他停下脚步，回过身对凡皆悦露出一个微笑，并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快去吃饭别饿着肚子。
凡今昭也探出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着对凡今煶竖起一个大拇指。
凡今煶点头回应，眨眼间消失在夕阳之下。
夕阳落至天边，几乎要填满天际，火红的日光将云朵烧得绚丽多彩。
凡今煶来到了铜安街。
铜安街已无早上的车水马龙，冷清的街上，偶有三两人手里还拿着篮子买菜。街边的摊铺同样被夕阳拉长影子，摊面寥寥干枯的蔬菜瓜果在夕阳的映衬下，添上几许孤寂落寞，就如同守在它们身旁，银丝覆发的佝偻老翁老媪一般。
苍蝇在几块卖不掉的生肉上飞来飞去，几乎恋恋不舍，恨不得与这几块生肉来一场缠绵悱恻。守摊的摊主打着哈欠，撑着下颌昏昏欲睡，偶尔才伸出手去赶走苍蝇。他在心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该收摊回家了。
凡今煶循着甄老大和成老八的气味一路朝前走去。
汴京御街的四大主街里，有着许许多多的街巷，它们四通八达，互通有无。
朝德兴轩方向走去，甄老大和成老大的气味越来越浓，除此之外，还夹带着几缕腥臭味。
该不会真被妖怪给大卸八块了？
凡今煶不由得加快脚步，在经过一处胡同口，猛地停下步伐。
胡同口围满不少汴京城中的布衣百姓。手挎竹篮的妇女，肩挑担子的汉子，手拿旱烟斗的老翁……他们都在交头接耳，对着胡同低声指点。
凡今煶顾不得先礼后兵，忙走上去推开围堵在胡同口看热闹的民众。他瞧见，距胡同口十步距离的地面上，趴着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他们的手边，还有撒了一地的酱油、糖醯的印子。
凡今煶一眼便瞧出是甄老大和成老八。显然，他们二位已经绝了气息，染了全身的血迹已经变得干涸暗红。因为天气炎热， 尸体已经隐约散发出腥臭味，惹来不少苍蝇飞虫。
胡同里，零散地站着五个身穿黑色缁衣，腰系红色棉麻腰带，头戴黑色方巾的衙役，他们个个身形高大，怀揣铁尺、绳索，腰上系着表明身份的腰牌。
他们面对惨烈的凶案现场，个个面色如常，一看就是经验老手，身经百战。
胡同是一个死胡同，厚高的墙面是用灰色的板砖砌成。此地较于街巷相对偏僻安静，确实是作案行凶的好地点。
“老八兄！甄兄！”
凡今煶情急之下忽视了守在胡同口的捕快，迈开步子就想冲进胡同。
守在胡同口的捕快眼疾手快，目光凛厉地掏出铁尺拦住了凡今煶。
他们厉声喝道：“不许妨碍公务！！！”
“小生不妨碍公务！只是里面躺着的是小生的朋友，小生要进去瞧瞧他们！！！”凡今煶神情焦灼，但依旧谦逊有礼，与拦着他的捕快温声解释道。
站在凡今煶身旁的老媪同情可怜地看着凡今煶，抚着他的后背，颤声道：“天可怜见的哥儿，朋友惨死就算了，还目睹朋友惨死后的死状，心中定然不好受吧。”
老媪的话一下子引起其他围观群众的同情心，你一言我一句地开始安慰起凡今煶。
凡今煶心中疑惑，但见众人好心安慰，只好频频点头应下道谢。
甄老大和成老八惨死，于他来说确实算不得太好受，可不至于伤心到极致。
甄老大和成老八的魂魄，他可以去寻回来。他想进去瞧看，是想确定二人的躯体是否能修修补补继续用下去。
凡今煶的话引来捕头的注意，他对手下低声交待几句，走上前询问：“你当真认识他们？”
凡今煶肯定地点了点头，气味绝不会欺骗他。
捕头双手环胸，若有所思地打量起凡今煶。
“你都没瞧见他们的模样，怎就确认他们是你的朋友？”
凡今煶认真地解释道：“小生与老八兄、甄兄是君子之交，又日日住在一起不分开，怎有认不出的道理？”
捕头稍稍诧然：“你们住在一起！？”
眼前的哥儿口口声声说他们是朋友，可他们之间的气质却不相搭。
眼前的哥儿即便身穿粗布麻衣，浑身上下却透出儒雅贵气。
地上躺着的两人，粗俗普通且不说，怎么瞧都有在道上混过的迹象。
捕头清清嗓子，问：“这位哥儿，你老实与我讲，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
捕头点点头，附在凡今煶耳边，低声道：“比如说……被某些人拐骗至此。”
“当然没有！”凡今煶想都没想直接否决，他道：“捕头大哥你想歪了！老八兄和甄兄是小生妹妹店里的伙计！”
“你妹妹的店？”
“嗯！西市的万事斋。”
“哦~，原来如此。”捕头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接着又问：“那他们二位叫什么名字？”
凡今煶道：“瘦削矮小的叫成老八，高大壮硕的叫甄老大。”
捕头一听这名字，难免不皱眉。
这些个名字，不就正是混道上才会起的吗！？
他问：“这么说来，你妹妹她……是混道上的？万事斋，是专门做那种事情的？”
凡今煶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道上？哪种事？”
捕头大哥究竟在说些什么？
什么道上？
那种事又是哪种事？
捕头道：“是啊，道上。指不定他们正是在此遇见死对头，被他们报复致死。”
“报复！？”
谁要报复老八兄和甄兄？
“哈啾！”
凡皆悦用完晚膳后便坐在院子里吃起茶消食。
“妹妹是着凉了？”凡今希问。
凡皆悦摇摇头。
大热天的着什么凉，只是不知鼻子为何突然痒痒的。
夜幕悄然而至，天上星点隐约可见。
夜风稍稍吹开白日残留下来的闷热。
凡皆悦抬头望着渐暗的天空。
也不知三哥哥他可否有找到甄老大和成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