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秦都城外,有三方势力带兵在城门口抢人,这样的恶性事件发生,让郭嘉以为秦王对于国家的控制已经名存实亡,秦王恐怕已经奄奄一息了,可是当他随着卫缭进到秦王的的寝宫,郭嘉才知道自己错了。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斜躺在塌上,面容虽然有些憔悴,不时咳嗽两声,但手中捧着的竹简却纹丝不动,郭嘉仿佛看到了一团火焰在这个老人的胸口燃烧,“此人虽不是老当益壮,但是绝对没有病入膏肓。”这是郭嘉对此人的第一印象。
这位躺在床上的老人,就是秦王,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秦昭襄王嬴则(嬴稷)!
听到脚步声后,秦王放下手中的竹简,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跟随在国尉身边的少年,“果然是少年英雄啊。”
郭嘉无奈,这是第几次听人这样夸奖自己了?少年英雄,注定是个少年,天生就会被人轻视。
“谢大王褒奖。”郭嘉也不敢在这种级别的大佬面前放肆,毕竟这位一生也是战功赫赫,可以说,嬴政最后一统天下,此人的奠基最为重要,对于强者,该有的尊敬郭嘉还是不吝表现一下的。
“怎么不敢当,孤正看着你的功劳簿,你就来了,果然是了不起啊。”秦王把手中刚刚看的竹简递给郭嘉,也不跟他讲什么客气礼仪。
“先是让墨家在盐碱地烧盐,又改进耕作农具,听缭说你还打造了新的兵器,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当不起英雄之名?
单就凭你的那些农具,这三年来我大秦民生恢复之快,远超六国之人想象,为孤赢得先机,若是孤再年轻些,带你到战场上历练一番,少不得又是一个武安君。
所以你也别怪他们在城门口堵你了,毕竟,像你这般少年,就功至五大夫的,我秦国百年都不曾有过,他们不是贪图你的军队,更是看重你的本事啊。”
郭嘉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摆脱了平民身份,成了一个军功爵在身的大官了,还是二十级爵制的第九级五大夫,说高不高,但是毕竟已经属贵族之流。
这倒是帮郭嘉解决了最关键的问题,关于私兵的安置,如今自己的爵位,已经允许培养私人武装了,那么,留下两千默军就简单多了。
“我听说,鬼谷先生与田简先生同时属意于你,让你继承两家的传承?”秦王颇有兴致地问道。
郭嘉看了眼卫缭,见卫缭并不介意,便解释道:“小子侥幸得两位师尊看重,故而托以重任,心底实在惶恐。”
“好好好!你这样的人才,百年难遇,卫卿啊,不妨为嘉再造些势,鬼谷和墨家共同的传人现世,不如邀请诸子百家来咸阳相会,见证这一壮举?也让墨家与鬼谷两家的包容之心彰显于世。”
卫缭立马点头,说道:“臣正有此意,一路上也与师弟商议过,就连臣的师父也说,当年师尊没有亲自带回师弟抚养,心中对师弟有所愧疚,若是能够广邀宗师大贤,为师弟正名,想必也可解师尊心中之愧。”
郭嘉立马就明白,秦王这是想要高调宣布,墨家与大秦彻底绑定了,鬼谷派的卫缭年纪轻轻就做了大秦的国尉,如今,鬼谷派当代另一个弟子也归于大秦,这对于文风不盛的大秦来说,绝对是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
郭嘉知道此事不是推辞得掉的,“大王与师兄都有此意,那小子就却之不恭了。只是劳动这些大贤,是否显得小子过于倨傲?”
卫缭轻哼一声,道:“师弟,你如此说话,莫不是影射师兄年纪轻轻窃居高位?”
“哈哈哈,国尉玩笑了,你在此位上,正正合适,哪个敢说你窃居高位?”秦王大笑不止,指着卫缭调笑道,看来,这对君臣之间的关系,相当和谐。
郭嘉如今不止自己尽心竭力为大秦出力,还想要拉着别的学派一起,把这些高高在上的力量拉倒自己这边脚踏实地的去践行真理,随着造纸术的成熟,郭嘉有自信请来百家之人在自己带领下建设一个新的大秦,乃至新的天下。
在卫缭看来,郭嘉虽然太过年少,不懂各家争锋的根本所在,简单地以为各家居然可以共存,这点就可以看出,郭嘉虽然聪慧,但还是有些幼稚的。
至于百家之会,那些贤者隐士来看你一个孩子接受两家大学派的传承之位,可不会乖乖坐在一旁,不开口为难几句,可不是这个年代朴实的风气,也该让年轻人见识见识这些学派的强大,历经些磨难也未尝不可。
“这三年,小子在赵国筹备了三年,已经三分的墨家三个分支,都派来了精锐子弟,组成了墨家的探险队。
这些人携带着墨家目前最新的装备,经历了种种测试,即将出发往陇西大漠之外,探寻那里的风物,届时,会带回许多我大秦乃至中原都不曾有的作物,有了这些新的作物,大秦国力的增长就会更加迅速,将来有一日一统天下,也不用担心无力供养天下之人。
既然师兄打算为小子举办一个传承之会,邀请百家贤人,那么小子打算届时邀请这些高人,一起出绝地,放眼看世界。”
秦王眉头一皱,“爱卿你是说,我中原大地之外,另有锦绣河山?”
郭嘉想了想,摇摇头,这时候将秦国的注意力转移到西域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万里黄沙阻路,茫茫林海绝道,虽有大好河山,却不是大王如今考虑的,还是留给子孙后代去探寻吧,还请大王带领臣等,早日一统七国!”
秦王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放心吧,我大秦从来不是好高骛远之辈,只是确实不曾听闻,居然还有你说的那些大国之处。而且,孤已经老了,统一中原,还是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你呀你呀,偏偏在这时与孤说这些事,不知道孤已经老了吗?本来就算走了,孤这一生其实也无太大遗憾,可是你这么一说,孤真的走了,就觉得太过遗憾了。”
郭嘉傲然一笑:“大王且宽心,自商君变法以来,我大秦日益强盛,早已打下一合八荒的底子,臣虽不及商君之贤,却也有把握,让大秦独战六国再添胜算。
大王安心静养,没准咱们君臣能在大王有生之年完成一统大业?”
“好!好!好!不愧是国尉师弟,不愧是鬼谷传人,有雄心,有志气!那两千铁鹰,就留给你,孤给你做主,没人敢抢。
不过你还年轻,万事不要操之过急,大秦历代先君等了几百年了,孤也等的起,就算是真的看不到那一天,你们成功后告诉孤一声,孤也心满意足。”
“谢大王信重,臣还想请大王届时在咸阳宫主持百家之会!”
秦王略显犹豫,“孤倒是想去,不过你也看到了,如今孤不良于行,就此出席,恐坏了我大秦脸面。”
郭嘉笑笑:“大王且放心,到时候,臣自然让大王来去自如,也叫那些混在人群中的探子看看,我们的秦王,可没有卧床不起。”
“你呀你,好,只要你能保住大秦的脸面,孤王也很想去见识一番,你的百家之会。”
随即,秦王安排郭嘉跟着宫人前往住处,而秦王留下了卫缭在宫内问对。
“国尉,你此次召回师弟,又骗得他引兵驻扎宫内,他可曾起疑?”
“师弟聪明过人,恐怕早有疑心,不过大王您也看到了,他对于统一天下建功立业的渴望,比任何老秦人都不输半分,是可以信任的。”
秦王脸色难看之极,“你的出行乃是秘密进行,最后居然人尽皆知,还敢拦路夺兵权,这些人,简直放肆。
你不要怪孤,让你带他回来不是不信任你们师兄弟,六国已经有人察觉到大秦的民生在飞速恢复,若是让这支军队始终在外,很容易被察觉大秦正在改进兵刃,到时候,他们趁着我国还未准备停当,合纵而来,函谷关未必能再次阻挡他们。”
卫缭不紧不慢点点头,“大王何必动怒,不都在意料之中吗?不说六国之人如何提防我们,国内也不太平。
那吕不韦野心之大,已经不是一个商人所为了。不过,这次路上与师弟几番交流后,臣觉得废安国君的诏书,倒是没必要下了。”
“哦?为什么?”
“安国君体弱多病,天不假年已是定局,也就是说公子子楚继位是必然,此国内共识,若是轻易改换,容易引起动荡。
既然我们已经有了一统天下的本钱,就不要急,师弟虽然没说,但我感觉到,他似乎在把希望寄托在公子子楚的儿子,质子政身上,因此,大秦还有时间,还有很多时间。”
“政?那个出生在赵国的孩子?”秦王很是疑惑。
“对,就是政,大王也看到了,我师弟之聪慧,天下少有。不过这政与我师弟同时就学,竟然始终领先我师弟一筹。
虽然我看得出,是师弟在刻意培养政的气度与见识,但是不可否认,此子也是大才,既然大王已经打好了根基,天下一统之势已成,不妨信臣这师弟一次,让他一试?”
“好,不瞒你说,我对你的师弟,越来越感兴趣了,如果他真能助我嬴家夺得天下,嬴氏必不负他。”
“大王放心,虽然他是我师弟,可是,如果他阻拦秦国的步伐,即使违抗师命……”
“哎,别说了,你们将来就是大秦的左膀右臂,不用说这些来表忠心,只要将来一统天下时,往我陵墓前,撒上六国之土,我就满意了。对了,听说他乃是西虢公之后,如今西虢旧地好像是司马将军守着的雍城,有机会带他去看看也好。”
卫缭点点头,这应该就是最后的考验,只要证明师弟真是老秦人,大王不会吝惜给他权柄。
……
“王翦,你是什么爵位?”郭嘉的住处,田老等人早就到了,而且按照郭嘉的安排,重新铺设好了所有东西,包括三只土狗的狗窝也是一样。
此时,郭嘉望着正在逗狗的王翦,问出了心中疑惑,要知道,这家伙后来是秦始皇的伴读,日后相处是少不了了。
“爵位吗?我上过一次战场,目前还是一公士。”目前才一级爵位,真不知道这位猛人是如何做到几十年内直接关内封侯的。
“王翦,看了我的默军,觉得如何?”
“额,很沉闷,没有其他大军那样的气势,可是给我的感觉似乎更加精锐,而且这几位的武器装备之齐全,都赶得上传说中的魏武卒了。”
“魏武卒?那也是我师门先辈所创,时至今日,我默军比之魏武卒更加精锐,武卒的装备笨重,默军的轻便,他们的单一,我的齐全,重要的是,我默军训练之法更加齐全,怎么样,想不想加入我的默军?”
王翦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
“只要你想,我可以给你一套装备,允许你一同训练,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对我客气点,收收你的傲气。”
王翦轻声吐槽到,“也不知到底谁更傲气一点。”王翦知道,这位是要与自己争一下这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称号。
郭嘉充耳不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王翦,去给我找张虎皮来,找到后我就与允许你进默军。”打发走王翦,郭嘉找到田老,开始一起打造准备献给秦王的礼物——轮椅。
看着认真设计图纸的郭嘉,田简子心中隐隐有些担心,是的,担心,这三年,郭嘉学业不曾落下,但是放在训练军队上的心思比放在学业上的重了太多,已经有些穷兵赎武走火入魔的意思了。
尤其是李牧带人围困卫缭时,郭嘉平日里用奇怪方式训练的默军,出其不意的攻击,杀伐果断,取人性命时还静默无声,这只军队的气质,似乎在同化郭嘉,或者说,是郭嘉在刻意塑造这支军队的冷血气质。
在田简子看来,郭嘉已经完全有杀死李牧的能力,而且,他也有这样的欲望。但是,就像炫技一般,郭嘉放过了李牧,这不是因为仁慈,这是另一种残忍,田简子担心,郭嘉会越走越远,踏上歧途。
田简子不知道郭嘉什么时候开始,心中有这么强烈的杀戮欲望,他打造的弓箭,锻造的铠甲都比以往更轻便结实,仿佛从几年前开始,他就做好了无尽杀戮的准备。
画完简单示意图,郭嘉开心地笑了,有了轮椅,这位对自己和师兄颇为信任的大王就不用躺在深宫了,自己的困境也能缓解许多了。
“嘉儿。”田简子犹豫了一番,呼唤到。
“师父,有什么事您吩咐徒儿就好。”
田简子望着这个自己从小抚养的孩子,还是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最后说到:“我承认,如今七国战乱百年,需要一个雄才大略的人平定天下,才能让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是,你的杀心,何时开始变得那么重?你所有的发明都在为了杀戮,你心中为何这么大的戾气?”
郭嘉这才明白,为了快速提高秦国国力,同时让嬴政有不败的资本,再加上一种天然的身为穿越者的优越感,不想让自己泯然人众,自己显得操之过急了。
郭嘉赶忙跪在田简子面前,解释到:“师父,徒儿只是心忧天下情势,恨不得一年间就连破六国,故而有了心障,并不是心性暴戾。
嘉虽心中也清楚没有几十年的功夫,天下还是难以平静,可是,就是忍不住的急躁。毕竟自认为有能力改变天下,就一心想着把自己该做的都赶紧做完。”
田简子拍了拍郭嘉的脑袋,这个孩子是自己养大的,他的心性自己清楚,也只有太过执念才会如此吧,“你放心,师父会永远站在你身后,全力帮助你。别太着急,要知道,你还不满十岁啊。”
“师父,您放心,弟子不会让您失望,不会辜负墨子贤师的伟大抱负,一定会让整个天下所有人,都不再受冻馁之祸。”
“好,好徒儿,师父等着那一天。来,咱们这就去给秦王造你说的这个什么轮椅。”田简子知道,郭嘉的话安慰自己的成分居多,可是对于这个弟子的喜爱,让他下意识地选择无条件相信郭嘉。
郭嘉拿着图纸解释到:“师父你看,给秦王做时,用精铁裹住轴承,再加上您前不久完成的弹簧,组装完成后上面铺上虎皮,秦王的威严尽显。”
田简子听出郭嘉还有未尽之意,拍了一下郭嘉的脑袋,笑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还与我卖什么关子!”
“嘿嘿,师父,您看,如果把这里所有的名贵材料换成普通材料,比如,铁木换成普通硬木,精铁换成青铜,不放置弹簧,您觉得,这个轮椅造价几何?”
“哼,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五百个轮椅才值一千金,为师不屑动手。”
“师父你想,有秦王亲自坐的轮椅在前,如果我多做些轮椅卖给各府的权贵,他们会用多少金来买呢?打上我墨家钜子传人的名头和秦王同款座驾,您说,我卖一镒金子一台,他们会不会买呢?”
田简子眼睛瞬间睁大,“恐怕他们会疯了一样的买。”
“那我们再把这些金子用作本钱,作出一些寻常百姓家常用的材料的轮椅,给军中受伤退役的军汉,您觉得怎么样?”
“哼哼,权贵的虚荣心满足了,军勋的认同你也有了,更重要的是,你公子嘉再次名声大噪,在秦国,恐怕就没有人敢继续为难你了?”
郭嘉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倒不至于,一旦我动了人家的利益,该为难我时人家可不会手软,就算是让我从世上消失,人家也做得到。所以我要做的还有很多,比如用在神力弓上的滑轮,如果用来帮助匠人拖拽石头木材,可以省下多少力气?还有……”
“好了,不用说了,师父知道,你是想告诉我,如今用来杀戮的技术,一样可以造福于人,这个道理我懂,我只是怕你走了歧途,既然你能分清,那为师也不再继续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