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烨的话让李修宜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从昨天开始她一直闭口不谈疫病村的事,不是害怕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些百姓如同丧尸一般相互撕咬,然后倒地,七窍流血,最后化成一具腐尸,速度太快了,那种尸体很难是顷刻间形成的,怎么也得是死了很久,内脏腐败才能造成的。
“应该是那些官兵。”小桃突然在边上说,“之前从来没有过!我们都是活得好好的百姓,只是一个人发了疫症,我们全村就被关起来,还将其他地方的人也关到我们村子里……”
小桃哽咽了,李修宜的心里也不好受,怎么说小桃也不过是个年过15的小丫头,她能懂什么?
“我爹我娘得了疫症,就留我一个在院子里,我还不如跟着他们一起去!”小桃越说越激动,“肯定是那些官兵!他们从来没有来过,为什么就今晚来施药!他们一走就出事了!就是他们!就是!”
肖瑞海一直将小姑娘护在身边,现下居然拉不住她,她的声嘶力竭满满都是对官府的怨恨,除了她又会有多少百姓承受着这些苦难?
李修宜没想到昨晚的那些人里会有小桃的爹娘,只是以为小桃之前的沉寂是因为性格害羞,内敛不爱说话。
如今想来,想必是小姑娘早就在没人的地方默默承受了无数的苦痛了。
听着她哭,几个人的心情都不好,昨晚看见全程的只有李修宜、韩子南的泽风三人,其他人都是听说就已经觉得那场面简直让人难以接受,看到的人又会是怎么的震撼呢?
几个人突然就不说话了,他们都来自京城,甚至出身极其尊贵,何尝知道底层人民的挣扎与苦痛?可如今他们也身陷囹圄,这种感受不是站在金銮殿上为百姓们伤心的人能体会的。
“我们这是去哪?”李修烨有心转移话题,刻意开口问道。
李修宜故作轻松:“去康州,我本是觉得应该让你继续留在村里的,但是那里形势不明朗,还是直接将你送到康州稳妥些。”
李修烨心里充满对李修宜的感激,他在想,如果昨晚李修宜带着人走了,不管自己了。自己会不会怨恨?
应该是不会。李修宜其实没有一定要救自己的义务,甚至死了一个四皇子,她登上那个宝座又会少了许多阻力,这是谁都能想明白的事。可偏偏李修宜就要与众不同,她备受宠爱,身为皇帝的父亲也能将最普通,让他们这些皇子最羡慕的爱给她。
是有原因的,李修宜得到的宠爱是有原因的,毕竟如果她做了皇帝,这些兄弟她也不会杀,不会造成那残忍的,血流成河的惨状。
李修烨想得多,可李修宜完全没这么想。对于她来说,虽然已经在这里这么久,李修宜其实没有什么归属感,她始终看每个人都觉得是纸片人,觉得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所以她没有对皇位的执念,只有妥善保管好自己小命的想法,至于别人怎么看,李修宜根本不在意,就如同她第一次杀了人,她却丝毫没有恐惧一般。
一行人各有各的想法,没再提疫病村的事,只是加快脚步往康州走。好在半路上,遇到了返回的泽雨泽风和钟琦。
“王爷,音神医已经在康州家里等候,四殿下一到就能医治了。”泽风回来报告,顺手接果了李修宜和韩子南抬着的担架,放两人休息。
钟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让李修烨离开疫病村,出于好奇,他凑到李修宜身边,小声问:“王爷,为什么不让音神医过去,而是让殿下过去啊?”
钟琦肉眼可见的跟几个人熟了,说话也不似之前一般僵硬冰冷。
“唉……昨夜出事了……”李修宜本来不想告诉钟琦,但想着对方也略通医术,告诉他也无妨。于是将昨晚在疫病村看到的一切通通告诉了钟琦。
钟琦闻言狠狠皱了皱眉,说道:“王爷,那人是不是七窍流血之后还会冒出一股子烟?”
李修宜一愣:“你怎么知道?你之前见过?”
钟琦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属下没见过,但是属下之前跟一位游医学医时,曾听他说起过,说这是西夷的秘术!能让人迅速成为一具腐烂的尸体。”
“对对对!”李修宜有些激动,“症状一模一样!你那个师傅现在在哪?!”
钟琦闻言却摇了摇头:“我师父死了很多年了,当年他应该也没见过,只是在一些话本上看见过,他与我说起,也只是当奇闻异事,恐怕他也没当真。”
李修宜太失望了,好不容易有了些线索,可到头来什么都不是,这种失望打的李修宜蔫蔫的。
“王爷也不要沮丧,想必音神医应该也能知道一二吧。”钟琦安慰道。
李修宜叹口气,心想我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我一个穿书的人,连一丢丢金手指都没有,谁能有我惨?还得来陪着你们搞什么治水,我又不是大禹?我还傻了吧唧去了疫病村?要是没有穿书光环,我会不会就得病死了啊?我要是死了能不能会现代去呢?
一连串问题搞得李修宜的脸色越来越臭,连带着看谁都不顺眼起来。
钟琦还以为李修宜是为了百姓们叹气,心里对李修宜更是涌上了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敬意,李修宜如今在他眼中成了一个天大的大善人,有权有势还心怀天下,简直好得不得了。
李修宜这副臭表情一直到康州音府前才收敛,那毕竟是原主的“老丈人”,第一次上门可不能甩个脸子,不然“老丈人”怎么看自己?
音肖荣带着几个弟子早已经等待李修宜一行人的到来,虽然他将心爱的嫡女嫁给了庆王,可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女婿,对方是个王爷,他也有些紧张。
不过等见到了,音肖荣也顾不得跟李修宜说话,先将担架上的李修烨抬进了屋,随后便进去开始诊治,将正经女婿给忘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