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胡可霜连连拒绝，可是星如雨已经走到了讲台上拿起黑板擦擦除上面的内容。
两人协同合作，一左一右。
“你为什么没写解题步骤啊？”星如雨问道：“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立即补充道。
胡可霜动作一顿，声音平静道：“我没那么多时间。”
嗯？星如雨面露不解。
胡可霜继续说道：“你们都知道的我是单亲家庭，妈妈每天早出晚归卖早餐和盒饭很辛苦，我想多帮帮她。”
“你为什么不告诉——”星如雨突然顿住，诚然班主任有理数并不是一个愿意听解释的人，在她眼里解释等同于狡辩。
两人齐齐沉默。
“是不是很累呀？”星如雨问道。
“什么？”胡可霜疑惑。
尽管在说出口的一瞬间，星如雨就已经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但为了两人不那么安静，她继续说道：“每天打扫卫生。”
班级卫生五人一组，一组一个星期，按照她们班里的人数，每个人打扫一次卫生后至少后面一个月不用打扫卫生，而胡可霜却每天都要参加。
胡可霜闻言一愣，继而说道：“还好吧，其实我在家里都打扫习惯了，也不是什么重活，除了每天回家的时间稍稍晚一些，不能帮妈妈分担更多。”
那一刻，星如雨望着这个年纪与她相同，个子却比她矮一个头面色暗黄的女孩子，觉得她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忽然想起以前班上的很多细节，这个安静沉默的女孩子总是在数学课堂上踊跃举手，希望有理数抽她回答问题……然而高高在上的人眼睛总是长在头顶上的，不屑于向下看，忽视也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星如雨突然问道：“你喜欢数学……老师？”原谅她实在是不想提到那个人，可是过往胡可霜的表现又给她一种“对方虐她千百遍，她待对方如初恋”的迷幻。
胡可霜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喜欢有理数。”
星如雨：“那为什么……”
胡可霜：“我想换位置，我不喜欢我现在的座位，我想坐到前面，这样妈妈开家长会的时候就会高兴一些，我想让妈妈为我骄傲。”
少女的声音是如此坚决，在安静的教室里掷地有声。
两人做完卫生，星如雨想起之前对方送礼物时自己的状态太差了，没有向她真诚的道谢，于是拿着礼物朝胡可霜说道：“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开心，嗯……我可以现在打开看看吗？”
星如雨实在好奇这个怯懦又勇敢的少女送自己的礼物是什么样的。
听到她的请求，胡可霜一下子紧张了：“只是一个不值钱的手工发饰——”
“手工的吗？我最喜欢手工品了。”星如雨打断她。 “现在就看看好吗？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星如雨期待热情的态度缓和了她紧张情绪，蘑菇头一样的脑袋小幅度点头。
“我打开啦。”
除去彩纸和彩带，包装的盒子很特别，可以看出是由一个鞋盒改造而成，里里外外都糊了一层粉色的纸，像是穿上一件新的衣服覆盖住原来的logo和花纹，盒子最下面垫上了一卷雪白的纱。
白纱上传呈放着一件件精美的手工头饰，紫纱绒花葡萄发夹，珍珠网纱头绳、紫藤花耳夹，还有纱蝴蝶缎带项链。
“天呐，真是太美了！”星如雨惊讶道：“好漂亮啊，我很喜欢，非常喜欢，你的手也太巧了吧，是天上的织女吗？”
星如雨溢于言表的喜爱让胡可霜彻底放下了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直白的喜欢和赞美让她险些羞红了脸，说道：“你、你喜欢就好。”
怎么会不喜欢呢？从包装到发饰，每一个细节都被处理得很好，足以见对方的用心。
“这是我今年收到最好的礼物。”星如雨这样说道，也是这么想的。
“以后，我在学校罩着你。”
胡可霜望着星如雨，眼里闪动着细碎的光。
“好。”
最后，星如雨无比坚定地让胡可霜先走，孤身一人留到最后，等对面教学楼的灯都关了，他们这一栋楼也只剩下她们班唯一盏灯还亮着，才带着所有礼物关上教室的灯，下楼。
星如雨肩扛布袋，手提书包，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伐，背影像极了收废品满载而归的老大爷，对，还是那种穿着破旧运动校服的老大爷。
教学楼下，照明的白炽灯因为用得久了，光线暗淡，有一颗还忽闪忽闪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在四周环绕，她忽然想起一个学校流传已久的恐怖故事。
据说之前有一位长学姐，因为学习压力过太大，想不开还是什么的？跳楼了，至于是哪一栋楼，众说纷纭。
她又想起他们的这栋教学楼其实也挺高的，还有之前看到的被锁住的通往天台的生锈的铁门，一股子惊悚从脚底板直往上窜，她加快脚步。
忽然，前方出现一个身影。
模模糊糊，身上似乎穿着她们学校的校服，还有那手上隐隐发光。
女鬼？那位学姐？
她越想越怕，但脚却好像是生了根一样，直挺挺一动不动。
“星如雨？”一道熟悉的声音试探性问道。
呼，星如雨悄悄就松了口气，原来是沈千放。
“要死啊！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星如雨拍了拍胸脯，佛为受惊的小心脏。
“呵。”沈千放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我还没说你呢？说好了在校门口等你，现在学校里都没人了，你在干嘛？”
星如雨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分，“内个…内个……抱歉啊！”
“噗嗤……哈哈哈”沈千放指着星如雨背后的布袋，笑道：“原来这就是原因啊…哈哈哈哈。”
“好了，我原谅你了，诺，给你的东西。”
说着将一个白色塑料袋推到她面前。
星如雨：“……夜宵？”
沈千放：“是啊，生日快乐，喜不喜欢？”
星如雨：“……还有比你更抠的有钱人吗？”
沈千放认真想了想，回道：“大概有吧！我之前的一位邻居大爷身家几十亿，他手上有一块电子手表，据说是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戴了23年也没换过。”
星如雨：……
她接过夜宵，里面是两个大白包子加一串烤肉，感叹：连烤肉都舍不得多加一串，大概是深得那位大爷真传吧！
不过这么晚了，她倒是真的饿了。星如雨拿出一个馒头：“给你，好兄弟有福同享，有包子一起吃。”
沈千放接过包子，满满塞了一大口，含糊道：“其实我已经吃过了，小吃街有一家桂林米粉挺不错的，推荐你下次去吃。”
星如雨咬包子的动作一顿，从学校到小吃街来回路程至少要十几分钟，下课放学中正是小吃街生意火爆的时间，加上排队商家做东西的时间，零零碎碎怎么也要半个小时？
而从放学的铃声敲响到现在，最多也就半个小时，沈千放哪儿来的时间吃东西呢？她倒是知道学校门口有一家卖早点和夜宵的，这估摸着原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夜宵吧。
星如雨默默领受了沈千放的好意，“谢谢。”她低声道。
沈千放什么也没说，吃完包子，主动接过星如雨身上的大布袋，“走吧。”
两人出校门了，沿着学校外墙往公交站的方向走，转角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巷子里传来异常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有了答案。
然后——
一个往巷子里冲，一个目不斜视继续向前。
沈千放冲到一半忽然发现星如雨没有跟上来，回过头，望向她满是疑惑？不是说好一起救人的吗？
星如雨同样一脸问号，不是说好莫管闲事的吗？
沈千放：……
星如雨：……
沈千放：“要不？你现在不要动，我去去就回。”
星如雨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漆黑昏暗的小巷里，几个男生围着另一个男生拳打脚踢。为首的一人嘴上还念念有词：“写的什么破玩意儿？说好的芳心纵火犯少女杀手呢？说好的童叟无欺百分之百告白成功情书代写，我成功了吗？让我在全校同学面前丢尽了脸。说！我的检讨你写还是不写？”
被打的男生双手护头，声音断断续续：“我…我、是个有原则的人……给钱。”
“给钱是吧！一个字两块、我给钱、我给你钱……”听声音是拳拳到肉：“现在还要钱吗？”
被打的男生没有再出声。
“住手！”
几人听到声音，先是吓了一跳，不过看来人只有一个后又很快嚣张起来。
“小子，你也想挨揍吗！敢管我们丁少的事。”其中一个小弟警告道。
沈千放逆着光加上光线较暗，众人看不清他的脸：“霸凌同学属于严重违纪，记过处分。”
小弟：“哟～你以为你是谁啊？沈千放？沈纪委？记过？信不信我们让你走不出这条巷子。”
沈千放：“那…试试。”
见来人这么狂，原本在教训人的丁骁也停下动作，朝这边走过来，狗腿小弟见状立马让开位置，并奉承道：“老大，这儿哪轮得到您动手？”
丁骁依旧没有好好穿校服，松垮垮披在身上，模仿着港片中大哥大的模样，一抬手，狗腿小弟立即噤声。
丁骁：“你要试试？那我就让你试试——”
说着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往沈千放脸上招呼，沈千放偏头避开，脚下移步，两人瞬间转换了位置。
这一换，沈千放的脸立即暴露在众人面前。
“沈、沈哥！”之前的狗腿小弟默默移到丁骁身边，其余人面面相觑，怎么是他？要不要跑？
沈千放的大名他们都是听说过的，这个狼人啊！比狠人还多一点。
狗腿小弟覆在丁骁耳边，劝解道：“老大，要不今天就算啦？我们先跑，不，我们先战略性撤退，下次再找那小子算账。”目光斜了趴在地上的男生一眼。
丁骁今天本就在全校师生面前被沈千放落了面子，心里压着口气，这时候也不管什么校不校霸了，一把推开狗腿小弟，“你倒是自觉，自己送上门来了，也省得我去找你，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见沈千放不说话，他又补充道：“哦，对啦！上次的视频我爸已经找人处理了。多大点事儿？花点钱就能摆平，对我们家来说也就洒洒水的事儿。”
望着丁骁得意洋洋的脸，沈千放不紧不慢脱下校服，挽起袖子：“我不喜欢使用暴力，可是有些人偏偏不懂得怎么做人，那也只好爸爸辛苦点教教他们规矩。”
说完，一拳、两拳、三拳，一拳一个，不一会儿小巷子里就哀鸿遍野。
还剩最后一个。
狗腿小弟连连后退，“沈哥，别、别了吧…我这就走，以后都不敢再出现在您面前，碍您眼……”
“不知道规矩？”沈千放问道。
“这…不是侥幸嘛？但我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再也不敢了！刚刚、刚刚我也没动手，都是丁少，不，丁骁他自己动的手，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
“滚！”
“好嘞！”狗腿小弟忙不迭跑了。
“你们呢？都报上名字。”沈千放的目光环顾地上一周。
他们都是因着丁骁家里有钱才跟着他混的，平时也就是充个场整点排面，见到要被记过，他们也不干了，腰一扭，腿一蹬，立刻跑得没影了。
现场只剩下沈千放、丁骁、之前被欺负的男生和躲在角落里观战随时准备报警的星如雨，见人都跑了，这时候星如雨也不怂了，从小角落里钻出来。
“还起得来吗？”星如雨走到被欺负的男生面前关怀道。
“还好。”男生靠坐在墙根，慢慢恢复体力，嘴角脸颊都是擦伤和淤青。
“嘶～～”男生碰了碰脸。
星如雨从从校服中掏出一个小镜子递给他，男生打开镜子照了照：“都破了相，得赔钱。”
男生名叫史耀乾，是高一八班的学生，日常帮人代写情书、检讨、作业、心得体会……按他的说法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给钱就写。
丁骁在广播里说的那些话也都是他的VIP定制服务，只不过他没想到丁骁会明目张胆在广播里告白，而老师又来得那么快，计划泡汤的丁骁就把怒气都撒到他身上，还让他免费替写一万字的检讨。
史耀乾：“这我能干吗？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不给钱绝对不干活，再说了，我都已经看他充值VIP的份上，给他打9.99折了。”
星如雨：“……充值你的这个VIP要多少钱？”
史耀乾：“就…充一送一啊。”
星如雨：“具体呢？”
史耀乾：“充一百，送一元，多充多送。”
星如雨&沈千放：……
沈千放走过来，检查史耀乾身上的伤势，问道：“要我们送你去医院吗？今晚的事我会上报给学校。”
“等等啊。”史耀乾拖着受伤的身体走到丁骁面前，伸出一只手。
以德报怨？化干戈为玉帛？不计前嫌？
丁骁一把拍开他的手，低吼道：“滚开，不需要你假好心，看我笑话你还不配！”
史耀乾继续把手伸到他面前，“根据约定，你还差我百分之二十的尾款没付，一共是三百一十二块八毛，四舍五入就是三百一十三。老板您看您这边怎么结账？某信某宝还是现金？”
其他三人：……
果然这世上唯一不会抛弃你的，只有你的债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