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盛夏大叫一声,打翻了床头的水晶杯。
左肩的旧伤也隐隐作痛,人便清醒了起来。
广藿香的味道。
腹部的伤疤。
是那个男人。
六年前古文物盗卖案中逃脱的蒙面男子。
当年的胖瘦二人因拒捕而被警方击毙,只有他因跳海下落不明。
旧日的恐惧再次如潮水一般袭来,她右手微抖,打开床头的台灯,哆嗦着去拿手机。
他为什么来盛江?
他认出她了吗?
或者他就是为了找她才来?
不过片刻便转了无数个念头。
盛夏急迫地想给昆城廖局长打电话,却手抖着按了三遍才将手机密码输对。
对方刚刚接听,盛夏便焦急地喊了声,“廖局长”。
廖局想是被她的电话惊醒,强忍着哈欠耐心道:“是盛夏?发生什么事了?”
盛夏声音发涩:“您有当年失踪的那个文物盗卖犯的资料吗?”
廖局的声音里突然充满了担忧:“盛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又有可疑的人跟踪你?”
她微微咬唇按住疼痛的左肩,理智渐渐回笼。
六年前文物盗卖案件结束,回到老家不出三个月,她便在路上被人袭击,捅伤了左肩。
廖局出于愧疚,派人跨地区对她贴身保护,长达三个月之久,事后被有心人弹劾,引来争议纷纷。
盛夏掐了掐自己发抖的胳膊,克制自己不要对廖局哭诉。
“没有,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如今证据不足,她怎么能仅凭一个熟悉的伤疤就让廖局为难?
电话中廖局迟疑道:“没有他任何身份相关的材料,只有案发现场留下的血迹。而“佩鲁贾”也只有一个代号流传。”
他声音沉稳令盛夏恐惧稍减,细细思考当年旧事。
石桥下,那人背着月光凌.虐着她,她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脸。
仅凭一个伤疤,怎么能证明陆励城就是当年逃脱的蒙面男子?
廖局长有些焦急道:“盛夏?你是不是又遇到了可疑的人?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保证你的安全。”
盛夏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道:“没有,您知道那件事后,我总是做噩梦。”
廖局舒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事情已经过去六年了,盛夏,你要忘掉一切,好好过现在的生活。”
盛夏强忍着不安和廖局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沉吟半晌,翻开手机中的电话簿,给刘律师打了过去,
拜托他帮忙私下调查陆励城的身份背景。
挂了电话的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
拉开窗帘,看了下窗外的夜空。
没有星光。
一片漆黑中影影憧憧,仿若一头巨兽在张着血盆大口,凝视着她。
抱着微冷的双肩,起身到客厅。
习惯性地打开智能电视选了一段储存的视频。
播放开始的瞬间却又咬牙关掉。
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再次打开播放。
并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轻扬舒缓的小提琴声如同夏日溪流,涌动在室内。
司韵的琴声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魔力。
所以他十八岁便获得了国际小提琴大赛冠军。
她捧了鲜花祝贺他。
他便请她爱吃的芒果慕斯,她开心地时不时挖一勺去喂他。
他含笑吃了。
直到起了满脸小红疙瘩,才知道他竟然芒果过敏。
一边抱怨他不早说,一边心疼地为他涂药。
他则一个劲念叨毁容了,要赖她一辈子。
将准备许久的铂金手链带在她的手腕。
曾经,他们那样相爱,以为一生相守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
最终,却被冲散在时间的长河里。
没有他的日子,最初她习惯将工作安排到晚上十二点。
早上六点就又起来去医院查房。
休息日也泡在实验室里做科研。
一天到晚不让自己有片刻的空闲,就怕一闲下来就发疯一样想他,软弱流泪。
每天都和自己讨价还价,这是最后一次听他的曲子。
可是。
在这样恐惧难眠的夜晚,也只有他可以让她不在惊惧绝望里疯掉。
躺在柔软地沙发里,她闭上双眸。
恍惚间,仿佛又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雪松的味道,丝毫未觉危险比她想象的更近。
……
在这个静默的暗夜,这栋楼里另一个人也没有睡。
书房没有开灯,有松木雪茄的味道缭绕其中。
陆励城坐在檀木椅子里看着电脑里监视器的画面。
画面中电视柔和的光线洒在身着绣花睡衣的女人身上,鸦羽般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沙发抱枕上。
女人微微皱眉,翻了个身,睡衣领口便微微敞开,露出一丝光洁白皙的弧度。
陆励城喉头微动,微微移开视线。
有敲门声传来,他便关了显示器。
是跟随他多年的寺山。
“城哥,怎么不开灯?”寺山说笑着便打开了灯。
陆励城皱了皱眉,沉声道:“寺山,今天在医院持刀伤人的疯子是你安排的?”
寺山见他不快,忙道:“当然不是,城哥。”
陆励城点头,冷冽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狠厉:“找机会打断那疯子的双手。。”
寺山点头,此时才看到他手上的纱布,焦急道:“城哥,你受伤了?”
“为了救那个女人?医生之前叮嘱你不能受伤……”
陆励城淡声打断道:“行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寺山却仍不放心,“行哥,药按时吃了吧?”
陆励城点点头,从抽屉中取出了一个老旧的华为女性手机,在手中把玩。
寺山想了想,又试探道:“那女人真是晦气,要不我让兄弟们收拾了她。”
陆励城忽而抬眸看他,视线凌厉:“我说过,除了我,谁也不许动她。”
“城哥……”寺山还想说什么,可是视线扫到手机屏幕,便不甘心的闭了嘴。
“我自己的债我自己讨,出去吧。”
寺山闻言只能离去。
陆励城用缠绕着纱布的手轻轻敲击着手机屏幕。
屏幕中金黄灿烂的依兰树下,盛夏一身白裙笑颜如花。
半晌,陆励城冷哼一声,将手机重新丢入抽屉,也关灯离去。
他从来不是圣人。
如果有人伤他一分,他定要十倍讨回来。
而漆黑的抽屉中,尚未熄灭的屏幕上,跳出一段浅浅的字幕。
我相信自己。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
次日,盛夏顶着黑黑的熊猫眼,灌了两大杯咖啡才去了医院。
今日的心脏移植手术又格外漫长,整个医疗组的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饶是全力以赴,也无法阻止术中的意外。
用了体外循环辅助装置,等到手术结束也已经过了六个小时。
盛夏脱了溅上血的手术服换上隔离衣,胡乱吃了颗巧克力后,便去重症病房交代术后注意事项。
安静的病房中,盛夏看了戴着氧气罩的老人。
压低声音含笑对家属道:“手术还算顺利,后期需要24小时心电监护,会有医生定时查血压、体温……”
正对百感交集的病人儿女,交代病人情况,病房大门却突然被踢开。
盛夏皱眉回头,便看到有一个披头散发,满身尘灰的中年妇女向她扑来。
“盛主任,求求你饶了我弟弟……”中年妇女边哭边嚎。
盛夏一脸困惑,那妇女噗通一声跪在地板上,满是脏污的手紧紧攥住她抱着病历的手。
“盛主任,昨天我弟弟一时醉酒发疯,才来医院闹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一马吧。”
身后动完手术还在昏迷中的病人发出一声疼痛的呻吟。
盛夏心中微恼,但仍耐心开口对那妇女道:“您先起来,我们出去慢慢说。”
那妇女丝毫不顾及重症的病患,仍大声嚎哭:“盛主任您行行好,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啊。”
盛夏闻此心中更怒,难道只有她家的父母是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