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的到来直接叫停了激烈的斗琴,骆君鹤心中十分不爽,不过却也有那么一丝庆幸,若不是官兵好巧不巧的冲进来,恐怕以他对小六的了解,今日的斗琴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才算完事。
还是那么倔强要强,这点儿跟十几年前一模一样。不对,可能比那时的脾气还要臭。
只见官爷从骆君鹤身旁擦肩而过,余光扫了他一眼,上前对这位异国的质子殿下打着官腔道:“对不住了,北定王,刚刚接到宰相府管家的报案,说您利用音蛊蓄意谋杀宰相家的杨公子。不想宰相出差在外,您这件事我们大人也做不了主,只好暂且委屈北定王这几日禁足府中,待宰相回来查明案情了。”
“刘捕头说笑了,就算你不禁足,难不成我家主子还能走出这岐州城?”云承还没发话,他身边的黑衣护卫一脸不爽的发问道。
骆君鹤脸上神色一滞,什么谋杀?什么宰相府?小六这是摊上人命官司了?
他大脑有瞬间的空白,疑惑不已,随即定了定心神上前诧异地问道:“怎么个意思?有证据证明是北定王谋害了那姓杨的?人死了没有?知不知道这是谁?你们敢私自禁足,当真自己脖子上有九个脑袋,不怕上面怪罪吗?”
刘捕头打量着骆君鹤,以他多年混迹官场的阅历猜测此人并非善类,于是好意的提醒道:“这位公子,北定王这次涉及的官司有些复杂,杨公子的确是听了北定王的琴声才发病的,公子作为旁人还是不要插手过问此事的好。”
这是变相的在说他多管闲事喽?
骆君鹤一口气提上来,提高了声音问:“我就问你人死了没?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向来不拘小节,即便对方是官场的人,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他还就一管到底了。
“那倒没死。”
既然没死,要这么大阵仗?
用琴声杀人,他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未听说过琴声可致人性命的。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难为刘捕头了,既然是公差,本王自然会配合。”
就在骆君鹤准备继续发飙质问刘捕头的时候,云承直接截断了他再次开口的机会。
刘捕头快速的扫视了一下整个院子,除了眼前这位浪荡子和质子府的主仆侍卫,旁人都已经全部清了出去。
于是他再次将目光移向浪荡子,用命令的语气扬声道:“公务在身,还请这位少侠速速离开。”
“我要是偏不离开呢?今日是你们扫了本少侠的兴致,不仅没能跟这北定王好好切磋一番,还没能喝到他许诺给本少侠的梅花酿,让我就这样空手而去,抱歉,本少侠还从未吃过这样的亏,也不想吃这样的亏。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官府联合质子府做的一出戏呢?好让我尝不到梅花酿败兴而归。”骆君鹤一副厚颜无耻的做派,好像自己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岂有此理,我们质子府会缺允诺给你的那两坛梅花酿?”真的是太欺负人了,云承一侧的黑衣男子护主心切,强忍着怒火大声质问道。
刘捕头此时为难了,看这位浪荡子的手中抱着剑,也不知跟这位质子殿下是什么关系,再加上他来前大人特意叮嘱,北定王的官司可大可小,千万不可失礼了,任哪一边都不是我们这京兆尹府得罪的起的。
刘捕头看向云承,云承却直接将目光移开了。
黑衣护卫想要赶走这个江湖浪荡子,只见云承低垂着眼眸,状似漫不经心的压低了声音道:“罢了,韩起,上赶着扑火的幺蛾子,随他去吧。”
骆君鹤趁机推着刘捕头往外走,“反正都是禁足,你就当把我也禁足在此了,这样正好方便我有大把的时间跟这位琴技卓绝的殿下好好交流交流。你呢,就当做了一件积善行德的大好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副要调戏良家姑娘的流氓口吻,让众人不觉倒吸了口凉气。
刘捕头也是头一次见这种赶都赶不走的浪荡公子哥,莫不是脑子生了病,真当禁足是件好玩的事儿?
无奈,他今日的目的是完成派兵监守质子府的任务,不管中间有什么插曲,只要任务完成就行了。
入夜,无霜,薄雾。
骆君鹤倚靠在质子府最为粗壮的梅树,双臂交叉。小北耷拉着脑袋,怀里抱着早晨从悦丰客栈借来的食盒,站在梅树下。
骆君鹤看着他的脸,从他微耸的肩便可知这孩子又在抹眼泪了。骆君鹤是最见不得人哭的,尤其是小北。
小北长相憨厚,尤其一双大眼,何其无辜,倘若谁叫他哭,那肯定是那个人的错。谁让他天生长了一副无辜脸呢。
骆君鹤瞧着他的说道:“转过来,别哭了,多大点儿事。”
“哇……”本想安慰他,没料到他哭的更凶了,委屈吧吧地说道:“少主,我……我,我丢了咱们溪风别院的脸,我……”
“好了,不就是你鬼鬼祟祟被刘捕头拿了么,你说你大半夜鬼鬼祟祟在窥视质子府,人家不拿你拿谁?再说了人家刘捕头不也没难为你么。”瞧见他越发委屈的模样,骆君鹤慌忙截断他的话,因为骆君鹤知道小北有个毛病,但凡受一点委屈,便会哭诉个不停。
倘若在徽州还好。但此刻,是在质子府,府外有官兵把守,府内某人估摸着还在气头上。这样的节骨眼上,他怎能纵容小北放声大哭,惹某人心烦呢。
一听到刘捕头三个字,小北当即止住了眼泪,抽噎问道:“少主,您认识刘捕头吗?”
骆君鹤摇头笑道:“傻小子,你觉得呢?”
小北歪着头思考了片刻,使劲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少主向来瞧不上那些个官兵的嘴脸,定是不认识的,可是……可是……”小北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个什么。
还是骆君鹤替他说了,“可是为什么刘捕头瞧见你,非但没为难你,还将你放了进来是吗?”
闻言,小北怔了一下,旋即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嗯着好奇道:“那是为什么?”
骆君鹤笑着屈起食指在他脑门使劲敲了一下,“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跟没见过世面的好奇宝宝似的,打开你怀里的食盒子,本少主饿了。”
此时小北忽的想起来自己偷偷躲在质子府对面的大树后,想趁机溜进质子府的目的是什么,他是怕饿着少主,想溜进来给少主送吃食。
手刚抠住食盒盖子又忽得想起自己躲在大树后面,瞧见了一黑衣人自质子府掠了出去。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有必要向少主汇报,于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说道:“少主,有一件事,小北觉得有必要向您汇报。小北在质子府门外瞧见一黑衣人……”
恰在此时骆君鹤斜睨着他怀里的食盒,伸手拨开停顿在食盒上的手,麻溜地掀了盖子。这个动作让小北心下一惊,竟忘记后面要说什么了。
骆君鹤丝毫不在意小北说的黑衣人。因为他一早便知这事,而且他还尾随了这个轻功不算错的黑衣人,只可惜,也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
想到此,心中不由替小六担忧起来。这些年小六身边都养了些什么人呢,一个个的没个正形。自家主子深陷官司,自己却跑去南风馆喝花酒,还是个好男风的馆子!当真是可恶!
看来回了徽州得调教几个靠谱的暗卫送过来,以免节外生枝。
小北抬头瞧骆君鹤凝重的表情,以为骆君鹤嫌弃碎成渣的点心,颇为内疚解释道:“少……少主,这个点心不是小北弄碎的,是……是门口官兵怕我夹货私藏,故意弄碎的。”
骆君鹤瞧了一眼盒子碎如东施脸上的麻子似的点心顿时没了胃口。又想起一些糟心的事,长叹一声,颇为感慨道:“哎,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
“鸡?难道少主您想吃鸡呀?小北没在质子府里瞧见鸡……”说到此小北忽得想起了什么似的,眼中亮光一闪,激动的接着道:“虽然没有鸡,但小北瞧见了一个比鸡更好的东西,少主您等着,小北这就给您弄吃的去。”
不待骆君鹤反应过来,小北呲溜一下不见了身影……
骆君鹤并不知道小北说的比鸡还好的东西是什么,亦不关心。此时他心下正为一事而疑虑。为何宰相府的的公子自质子府回去后便中了音蛊?
这音蛊到底是何人所为,小六在里面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倘若真与小六有关系,为何小六瞧见官兵封府不曾有半点慌张之色,倘若与他无关,为何不解释?这重重疑惑让骆君鹤的脚步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六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