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来到肚脐下,他停住了,离开她的身子,另一手也松开她。
“婠婠,还不是时候。”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欠我的,要用一世来还我。”
宋温如听他的话不像是开玩笑,她皱眉道:“你不打算放我回去?我是魏王妃!”
“你是我谢珣的结发妻子。”
若不是谢珣云淡风轻的态度,似乎在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宋温如还以为他对她是用情至深,以致糊涂了。
谢珣站起身,慢悠悠的语气:“婠婠,燕关的血债,不能不还啊!究竟出手救你的人会是谁?”
宋温如明白了,他不会放她回去了,她是他复仇计划的一部分。可她不能留下,她必须留在沈牧之身边。
“即便沈牧之不找我,我的身份是魏王妃,他们不会放过你。”她说。
“我既能将你劫持出京城,你以为我怕吗?”谢珣轻笑出声,眼底满是对皇权的不屑。
狂,这种狂宋温如从前不曾谢珣身上见过。她细细捋了捋,京城守卫森严,谢珣能悄无声息带走她,说明京城中必定有人与他里应外合。这些年她不曾听说谢珣消息,京中也无其他暗潮,他们的谋划十分隐蔽。谢珣不是一个人,他有万全之策。
见宋温如不说话,谢珣眉微挑:“怎么?怕你夫君我再次被杀,你又守寡?还是怕沈牧之死了,你这个魏王妃守寡?”
“京中非你想得那般简单。”她说。
“在担心为夫?”谢珣含笑问。
“你……”宋温如抿抿唇,“去哪了?”后边三个字,明显的底气不足。
这世上最没资格问他的人,便是她宋温如了。
谢珣笑容渐渐褪去,眸色晦暗:“你在意吗?”
“好奇,只是好奇。”宋温如答。这几年,她不曾打听他的下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哦。”谢珣应了一声,转身回去坐下,继续转着念珠。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谁也没说话。
宋温如神色复杂看着谢珣的背影,她以为他会折磨她,他会不断地羞辱她。没有,她看不到他对她的憎恨,看不到他太多的情绪。
谢珣闭上眼,手里迅速转动着念珠,速度代表了他此刻的心情。当她问出他去哪了,他情绪一下被拨乱。
许久后,他手上动作渐渐慢下来。他睁开眼,说道:“从今日起,你就住在这里,不要想着逃走。婠婠,你要赎罪,为燕关被灭城的百姓赎罪。我不杀你,不代表其他人不会杀你。”
其他人?宋温如看了眼门口,这里还有其他人。她问道:“这是何处?”
“一座岛。”谢珣答。
“远离陆地的荒岛?”宋温如问。
谢珣淡淡道:“水里有水猴子,逃走只会让你命丧水猴子手里。”
“你并不打算杀我,如果我落水,你不会救我?”宋温如在试探。
谢珣沉默片刻,才应道:“无能为力。”
宋温如眉头紧锁,对他来说,她活着不重要,死了同样不重要。她想离开,必须要冷静地弄清楚自己所在何处,处于怎样的突发情况。她不知道谢珣的计划是甚么,谢家只剩下谢珣了,她答应过谢珣娘亲和父亲,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谢珣的命。
京城的浑水,谢珣不能蹚。
这五年来,多少人想除掉沈牧之和太后,无一下场凄惨。上个月只因蔺家说了沈牧之一句不是,蔺家满门被屠。沈牧之连杀两位官家,对他来说皇位只是虚设。
“为何不放我走?”她又问。
“你要留下来赎罪,午夜梦回,你就不曾想起过燕关那些战死的士兵,那些被无辜屠杀地百姓?”
声声有力,字字戳心。
宋温如不语,刚回京那段时日,她一闭上眼就看到士兵们的尸体堆积如山,血腥味让她作呕,她浑身是血,她倒在尸体中间。
无辜百姓的尸体躺在血泊里,孩子们裂着眼在看她,似乎在责问她,为何他们要遭受灭城之灾。
她扒开尸体,她的指甲缝里全都是凝固的血,分不清究竟是那具尸体的。她拼了命想要将谢家人的尸体带走,谢母和谢父让她离开,她留下来会被北府军一起杀了。
燕关六万将士被屠,城中未来得及撤走的百姓被杀。堆积如山的尸体被扔到坑中,火烧了几天几夜。
谢家人的尸体无一得善终,他们死后被挂在城门示众,然后被五马分尸扔去山上被野兽吃掉。
宋温如眼眶顿时红了,眼中泪水在打转。她极力克制情绪,故作冷漠道:“你曾说过,我的心是铁石做的,永远都捂不热。试问一个捂不热的人,怎会有良心?”
谢珣自嘲一笑,不愧是她宋温如。或许他执着的答案,正如她说得,是她一时的怜悯。
掐紧了佛珠,他薄唇紧抿着,脸如霜冻。
当他他躲在黑暗中,看着她执灯在长廊上袅袅婷婷而来。
那抹光似乎一下打在了他黑暗孤寂许久的心里,一点一点照亮了所有。
她的面容越发清晰,她清减不少,没了在谢家时的红润,气质也更为冷清了。
一瞬间,所有的情绪灰飞烟灭。
当年她并未对谢家出手,她不过也只是他人手中棋子。
正因理解,所以有恨却不够恨。
真正该死的是她背后的人,那些恨不得将谢家挫骨扬灰的人。
燕州被屠,她在出事后三个多月嫁给了沈牧之,成为沈牧之的贤内助。
对,她的心,始终是冷的,始终是捂不热的。
愤怒,却也不够怒。
似乎她做出任何绝情的事情,全在意料之中。
细作又怎会有感情,有的只是利用和获取。
他轻轻道:“宋温如,你好狠。”
宋温如抬手擦去脸上泪珠,此时他若愿回头,定能发现她泪流满面。
正如那日,她送走他。
她站在桥边,望着他远去,不曾见他回头。
她缓缓回过身,背上插着她为他挡下的箭。
对于宋温如的沉默,谢珣并未有情绪,他起身来到香炉前,往香炉中添了些碎末。
香炉中很快飘开一股奇异的香味,宋温如嗅到只觉不对劲,她藏在被中的手来到腰间,拿出银针扎在穴位上。
没会儿,她佯作入睡。
谢珣看着床上人儿没了动静,他缓缓走至床边。
宋温如能感到有人站在床边看着她,她不断让自己放松。
谢珣坐下,一手去解宋温如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