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的睁开眼睛,暖君直挺挺躺在床榻上,胸口剧烈起伏,五脏剧痛!眼睛干干涩涩,她抬手抚上脸颊想要把那强烈的干涩感擦掉,将将抬到一半,她突然坐起身来慌乱的捏着自己的身子:我不是已经死了么?不是已经被自己的夫君一剑刺死了么?难道刚才那只是一场梦么?
此时,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中年妇人急切地走过来:"女郎!你可算醒了!自前日搬来这东院厢房,你便一直昏昏的睡着,可急死老妪了!"
暖君茫然的望着妇人,冉婆怎么又活过来了?她不是已经离世三年了么?暖君疑惑地抬起双手仔细端详,如此白皙鲜嫩,哪还是那双出生入死了十年、杀人无数的男人一样的手!
心脏突突狂跳,暖君急急的喊了起来:"冉婆!冉婆!取笔墨来!快些取笔墨来!"
冉婆一头雾水不明缘由,伸手探向了暖君的额头:"女郎莫不是睡糊涂了?你是斗字不识,怎地要起了笔墨?咱们的偏房是从不设笔墨的呀!"
是了是了!自她三岁父母双亡之后归在大伯名下,大伯家的主母吞了她父亲的所有家业,却将她置放在无人问津的偏房只由冉婆和信翁二人照顾,一置便是十几年,琴棋书画无人讲授,她是样样不通的!
"书简!可有书简!"暖君一边喊,一边急急地起身下床,趴到了铜镜前。
"这新厢房里书简似是有的!女郎你且等着!"
片刻后,冉婆取来书简,却见铜镜前的女郎神态怪异的抚摸着自己稚嫩绝美的脸蛋,泪水汩汩而出,口中喃喃自语:“十五岁!如何又变回了十五岁?”
“女郎!你可是睡糊涂了么!”
暖君顾不得回冉婆的话,抹了一把眼泪急切的从她手中取来书简缓缓打开,认得!书简上的文字她统统认得!这些字是秦子徵在军帐中执着她的手一点点教授的,当年她虽然随着秦子徵南征北战得到了相当的威望,但却依然无法弥补她陈族旁支的卑微身份,为了能够让自己配得上他,配得上做会稽秦氏嫡子正妻的位子,她苦心修习琴棋书画,便是连她那一手华丽的字体都临摹的犹如秦子徵亲笔一般。
暖君手捧着书简,眼望着铜镜,心中百感交杂,过往的一切仿若南柯一梦,却又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她心惊,眼前这十五岁的稚容,认得这书简中华美的辞藻,甚是不妥!又甚是妥当!陈暖君啊陈暖君!你可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么?那便是你日后的余生啊!
未待暖君调整好狂乱不堪的心绪,却听外面突然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擂鼓仗仪之声,间或夹杂着一拨又一拨鼎沸的人声呐喊!暖君迷惑地蹙眉:"冉婆,外面是什么声音?"
冉婆傻了!怎么自家女郎睡了将近两日,竟变得痴傻了,她忧心地凑近一步:"秦将军今日归城,听这响动应是入了城门了,如此大事女郎你怎的忘了?"
秦将军今日归城!!!秦将军今日归城!!!
一字一字犹如扎在陈暖君心口上的尖刀,她抚着胸口,眉眼中尽是伤痛又狠戾的神色,外面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她几乎能够想象的出秦子徵骑在高头大马上冷傲伟岸的模样会虏获多少景阳城少女的芳心!
遥想当年,她陈暖君便是其中之一啊!荒唐啊荒唐!如今从头来过,她陈暖君再也不会如前世那般倾注心血去爱了!这一世,她再也不会天真的去找寻如父亲一般专情的男子了!
"阿暖!阿暖!你听到了么,秦家郎君已入了城!"一阵清甜的话语声突然打乱了暖君难以平息的混乱情绪,她漠然的转头,却见一个身着鹅黄色外裙的女子站在了厢房门前!
这女子唤作陈芫!就是前世里那个躺在秦郎怀中泪眼垂垂的娼妇!暖君觉得胸口热血上涌,恨不得上去狠狠地给她几个耳光!
可经过了两世的暖君,她的性情大变了!她已不再是彪悍狂妄的第一女将,一觉醒来已经知道什么叫做尘俗若梦!前一世她用生命去爱着的男子竟口口声声将她比作儿郎,今生她决计不会再去为了追寻那些子乌须有的情意而把自己变成儿郎一般了!
一个温婉的女子该如何反应来着?她缓缓地望向陈芫,眼中带笑地柔声说:“妹妹,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