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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宠天下:腹黑王爷心机妃全文免费

懒流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暖君叹了口气,明白这位贵公子或许是十分生气了!他今天确实说了太多的话,这不符合燕南华陨清雅冷峻的作风!侍卫也听出自家郎主愠怒了,忙说:“女郎!郎主要你入车内随侍!”暖君对那侍卫略施一礼,道:“将军!这位妹妹需与我同行!”她指的是一直跟在身边的青女。侍卫应道:“女郎放心!”还是那华丽温暖的车厢,暖君在大毯上跪坐下来,对面的贵公子正闭目养神,半天都不开口。一夜的惊心动魄,神经高度紧张,半刻都没有歇息,此时又这么被晒着,陈暖君自觉体力有些不支,匍匐在地说了句:“多谢郎主救命之恩!”郎主不回答,暖君便匍匐着没有起来,房间里静谧极了,过了一会儿,便有呼吸声缓慢而均匀的散开。华陨睁开了微闭的双目,瞪着下面全身匍匐在地的女子,忽地,他坐了起来,大...

主角:暖君秦子徵   更新:2024-11-25 18: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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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暖君秦子徵的其他类型小说《绝宠天下:腹黑王爷心机妃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懒流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暖君叹了口气,明白这位贵公子或许是十分生气了!他今天确实说了太多的话,这不符合燕南华陨清雅冷峻的作风!侍卫也听出自家郎主愠怒了,忙说:“女郎!郎主要你入车内随侍!”暖君对那侍卫略施一礼,道:“将军!这位妹妹需与我同行!”她指的是一直跟在身边的青女。侍卫应道:“女郎放心!”还是那华丽温暖的车厢,暖君在大毯上跪坐下来,对面的贵公子正闭目养神,半天都不开口。一夜的惊心动魄,神经高度紧张,半刻都没有歇息,此时又这么被晒着,陈暖君自觉体力有些不支,匍匐在地说了句:“多谢郎主救命之恩!”郎主不回答,暖君便匍匐着没有起来,房间里静谧极了,过了一会儿,便有呼吸声缓慢而均匀的散开。华陨睁开了微闭的双目,瞪着下面全身匍匐在地的女子,忽地,他坐了起来,大...

《绝宠天下:腹黑王爷心机妃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暖君叹了口气,明白这位贵公子或许是十分生气了!他今天确实说了太多的话,这不符合燕南华陨清雅冷峻的作风!

侍卫也听出自家郎主愠怒了,忙说:“女郎!郎主要你入车内随侍!”

暖君对那侍卫略施一礼,道:“将军!这位妹妹需与我同行!”她指的是一直跟在身边的青女。

侍卫应道:“女郎放心!”

还是那华丽温暖的车厢,暖君在大毯上跪坐下来,对面的贵公子正闭目养神,半天都不开口。

一夜的惊心动魄,神经高度紧张,半刻都没有歇息,此时又这么被晒着,陈暖君自觉体力有些不支,匍匐在地说了句:“多谢郎主救命之恩!”

郎主不回答,暖君便匍匐着没有起来,房间里静谧极了,过了一会儿,便有呼吸声缓慢而均匀的散开。

华陨睁开了微闭的双目,瞪着下面全身匍匐在地的女子,忽地,他坐了起来,大步走过去。

他在暖君面前蹲了下来,仔细将她观察着,她后背起伏均匀,整个头都埋在双臂间,微弱的呼吸声一声接着一声,睡得当真是香甜!

华陨脸色不悦,抬手在她后脑勺送上一记响亮的弹指。

“啊!”陈暖君在迷糊中抬头,碰上了华陨愠怒的脸。

“你是在谢恩?还是在睡觉?”华陨起身,将双手交叉着插进大袖里。

陈暖君的脑子突然清明了一些,赔罪道:“郎主恕罪!暖君失礼了!”

华陨低着头,从她的脸上明明看到的是:‘你便一直不理我,让我多睡上一会儿又能怎样’的神态。

他冷笑着:“诚意不足,跪着又有何用?起身吧!”

“诺!”暖君也不愿跪着,一个用力便起了身,谁想一时间气血上涌、头晕脑胀、眼冒金星的,脚下一个不稳便又朝地下摔去。

华陨余光瞥见,下意识伸出了双臂,陈暖君被他一拽,倒在了怀中。

温暖宽阔的胸怀,坚毅硬朗的臂膀,这位体弱的贵公子,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孱弱,暖君倚在他的怀中,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此时与被秦子徵拦腰相抱那时相比,并没那么抗拒。

华陨低头看着女子明亮堂正的双眼,从未见过入了他的怀还这般坦然端正的女子,真是一点痴心妄想的妩媚都没有,难道是自己病弱久了,没有吸引力了吗?

他抬手,轻轻拨了拨她耳边碎发,故意将手若有若无地触碰在她脸颊之上,轻道:“这便决定以身相付了么?

“郎主恕罪!”陈暖君挣脱着道:“郎主救命大恩,暖君愿以命相报!”

“以身相付便是贵妾,以命相报的是泼妇!”陈暖君长长的睫毛紧张地闪动,这让华陨十分满意,他反倒将她搂紧了一些,抬手扒开她身披的外袍,在她耳边低语:“你是怎知本君喜好泼妇的?”

陈暖君端正不起来了,她对华陨确实没有歪念想,但不代表对他的撩拨仍能无动于衷,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被人,确切地说是没有被男人这样温柔相待过。

幽闭的空间,两人亲密相拥的样子,刚刚施予了救命之恩的翩翩贵公子,温润轻柔的低语,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触碰,这让那十年杀场的女将军如何扛得住!

她连忙拉着自己的长袍不放,忽闪着密密的睫毛望着他,心里翻涌着各种措辞和想法。

她第一次流露出的女儿柔弱无措的眼神,将她原本淑女的样子在华陨面前暴露了。

他眯着眼将她审视片刻,大手覆盖住了她正在挣扎的小手,道:“莫动!弄脏了本君的袍子!”

暖君闻言,侧头一看,果然,自己肩膀被划破的伤口一直在渗血,已经染红了华陨的袍子。

她抬眼见他凤眼清明,虽有嘲弄,却无咄咄逼人的恶意。

他语气中似有嫌弃,但语调却有些温柔,陈暖君从来没见过这种忽冷忽热真假难辨的人,前世里战场杀敌,敌人就是敌人,诡计就是诡计,半真半假的调兵遣将也总有明确的目的在先,这个人真是难为了暖君了。

她不好再抗拒,便松了手。华陨将她的外袍轻轻一拨,长袍落地,陈暖君衣衫单薄地杵在原地,双手忍不住环抱住了自己。

“现下才知道自己衫不遮体,方才端着剑的气势去哪了?”华陨说着,将陈暖君拉到榻上坐下,从盒子中取出白帛和药瓶。

暖君料想自己和这位贵公子纠缠,胜算较少,还不如看他到底要干什么,索性环抱着双臂,低头不语。

华陨用专用的白帛替她清理肩膀的血迹,手劲重的时候,她只是眨眨眼睛,神色却不为所动。

他观察着她,亦看不懂这个女子。

她没有一般女子那种柔弱妩媚的气质,却也不十分泼辣粗俗;有时神态端正纯净,偏偏却在另一些时候满含心机;明明身处下风,却百般挣扎不愿听天由命。

他将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上,想到前日听侍卫禀报,陈家在景阳城内满城寻找陈暖君,却得来陈家女郎去流民营被野狼叼走的信息。

当时他便觉得眉心突突猛跳,虽然他知道这陈氏女郎处处不愿认命的样子,最终只有丧命这个结局,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用白帛覆盖住已经上好了药的伤口,问:“本君料你百般心机、千般算计,至少也能撑上半余月!怎的这么快就把自己送进景阳府了?”

“一时心软!”暖君将手压住白帛,配合他固定绷带,侧着头回应:“一场意外!”

而后喃喃自语:“半余月……”她捕捉到华陨话里的讯息,突然转头问:“你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一句话里,省去了所有尊称,看来是真的有些生气。

她突然转头,猝不及防与华陨鼻息相对,他的药香近在咫尺!陈暖君的心嘭嘭紧跳!

应付他与应付秦子徵比起来,着实令人无能为力的多!

华陨抬手捏着她的下巴:“你如此无趣的一个妇人……有什么笑话可看?你倒是给本君说说……”

暖君对捏下巴这个动作已经有些恶心了!她轻轻别开脑袋,滑着向后坐了坐,稍微与华陨离开了些空隙,问:“郎主今日为何救我?”

华陨斜睨着她:“城中盛言,陈家女郎被野狼叼走,死无全尸!方才你火光之中独立场院,本君怎觉得,你倒更像那山林里暗夜独行的豺狼!”

陈暖君颔首道:“郎主误会!暖君没有那么厉害!”

“确实也没什么厉害之处!”华陨将她看了看,拿起外袍重新给她披上,系好带子后,低头蹙眉瞪着她,沉声问:“若方才无人救你,你又打算如何脱身?”

陈暖君想了想,觉得倒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便顺着自己的心意道:“若无人相救,暖君便打算暂且进了将军府,再从长计议……”

她确实是那样想的,若实在走投无路,无论如何也要先保住自己和青儿的性命再说。

华陨闻言,大袖一甩,向后倚靠在榻边:“那豪言壮志原是说着玩儿的?”他斜睨着她,冷冷问道:“那先父少峰作的词曲……也是说着玩儿的?”

暖君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原来这华四郎一直是在怀疑着她的!

她从榻上起身,转到华陨对面行了大礼,道:“郎主对暖君有如再造之恩,暖君岂敢说笑!暖君再谢郎主救命大恩,日后但有以命相报的机会,暖君义不容辞!”

华陨盯着她,只用“信口开河!”四个字回应了她的誓言。

他可以不信,但在暖君心里,四郎的救命之恩是着实欠下了,若不是确实欠下了这份救命债,她可不会对他这样恭敬老实!

她听了听缓慢的车轮声,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来:“郎主要带我去哪?”

“你想去哪儿?”华四郎似是而非地与她对话。

暖君直言:“暖君想回家!昨夜胡虏袭城,不知家中亲人是否无恙!”

华陨沉默了半晌,道:“那便……送你回家!”语毕,便又闭目养神。

暖君想这贵公子被自己害得犯了旧疾,又经历了一夜胡虏袭城,一早又来景阳王府处理事务,此时虚弱乏累也是意料之中的。

不过这一次她也不拘谨,坐上了偏坐也闭目休息,安静间,车外的喧嚣便越发清晰起来。

哀嚎声、哭喊声、幼儿的喊叫声、家禽的嘶鸣声,声声凄惨,听的人心寒,暖君皱眉,睁开眼睛,她差点忘了,胡虏偷袭的是一座城,不仅仅是景阳王的一座府宅,更多的是这满城的百姓。

她猛地转身,掀开帘子向车外望去。

车外是怎一番惨烈的场面,暖君震惊得怒目圆瞪,忘记了尊卑阶序,突然狂喊着停车,慌乱地冲下车架。

华陨没料到她这番冲撞的举动,瞪着眼睛起身跟着下了车。

只见陈暖君沿着街边行走,左右张望着被胡虏偷袭后惨烈的街景。

各家房屋都有大火烧尽后的浓烟,满街的烟熏味;店铺被砸得乱七八糟,满街的狼藉。

街上散落着尸体,有白发老人、壮年男子,更有稚嫩幼童,死状惨烈,有的甚至未能得个全尸。

陈暖君脚步虚浮的走着,仿佛一下就会跌倒,她震惧的眼中满含泪水,脑海里反复调取着前世的记忆:

前世这场胡虏夜袭景阳城,是以失败告终的!彼时,华陨随长公主来到北疆地域,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景阳城外捐设了流民营,用来收留因战乱从边境各处南下避难的乡民。

紧接着,华陨说服长公主、景阳王分别给流民持续捐资,大力提升了贵族在乡民们心中的威望。

是以,当秦子徵率军出巡边境的时候,胡虏夜袭景阳城之前,在城外有流民留意到有胡族人出没,悄悄禀报给了华陨。

经过华陨一番调兵安排,在胡虏夜袭的时候,施以有力的打击,帮助景阳城逃过一劫。

完全不是陈暖君此生所目睹的这般惨烈。

她心惊、心惧、心愧至极!

她自知,若不是自己在景阳大宴上用华陨几年后的绝世名作煽动收复蓟州的战争情绪,长公主不会一时冲动去勘察蓟州边界。

若不是自己心急自救,逼得华陨饮酒,也不至让他旧疾复发,致使长公主急迫地拉了秦子徵去看着蓟州。

她重生后一心改变命运用以报仇,却没想到竟导致景阳城万千百姓遭遇生死大劫。

她是凶手!她杀了景阳王!也亲手杀了全城百姓!

陈暖君悲伤悔恨地说不出话来!她不停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华陨跟在她身后,他的眉头紧紧结在一起,看着她孱弱的身影,单薄飘零到令人不忍碰触的背影,听着她喃喃地发问, 忍不住对她开了口:

“公主与秦将军去蓟州边境大营,城中大意了,胡虏势必已流窜内境多时,趁机在昨夜城防空虚时行动,几乎屠城。你若问为什么,便只是天灾人祸,世事难预料罢!”

陈暖君停住脚步,强咽着泪水,问:“那城外……流民们如何了?”

华陨上前,扶住了她孱弱的双肩,道:“流民多数都逃进山里幸免,这会儿正拼命往城里挤,都被公主的人拦在城外。”

说着,他感到暖君的身体僵硬了,他眉头紧皱,眼中充满了密布的悬疑神态,他凝视着她,低声又道:

“只是,大量流民情绪激动,似乎报着与景阳城同归于尽的想法,与城防士兵激烈冲突,长公主念及城中百姓已经遭殃,不忍再伤及无辜,眼下正棘手着呢!”

“陈暖君!你且说说,为何流民们既受了你的捐助,却对城中贵族视若仇人呢?”

暖君僵硬的身体开始颤抖!

若不是自己用了前世里华陨的手段,抢先去捐了流民营,还在流民营里散布出错误的讯息,导致流民与贵族之间的裂隙,也不至流民在发现胡虏行踪时未能及时禀报!

街边有人家大门掉落,丈夫抱着浑身是血的死去的妻子的尸体痛苦哀嚎;有嗷嗷待哺的小婴,趴在已经死去的母亲身上嘤嘤哭泣。

胡虏抢掠金银珠宝,掠夺内疆妇女的恶习,她是知道的!她陈暖君与胡虏作战了十年,她是知道的!

终于,心中的剧痛超过了以往凡事种种,达到了她认知的极限,她浑身无力,跌倒在地,眼泪像断了线似的倾泻。

前世今生!她从未感到过如此的心痛,也从未这样哭过。她眼泪倾泻如注,却没有哭声,这种无声的悲痛简直令人无从安慰。

华陨随着她的跌倒而蹲下,双手紧紧抚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无声痛哭,他的声音也几乎有些颤抖:“陈暖君!你这眼泪是为谁而流?”

“我……”陈暖君抽噎着,抬起满面泪痕的脸,调整了许久,才说出一句:“我的眼泪为谁而流……”

她也不知道这么多的眼泪是为谁而流!她只想知道,这巨大的罪过,她要拿什么去赎?

华陨不忍看她这幅摸样,叹息着将她搂紧怀中,语调沉重地叹息:“纵有千般心机,又岂能面面俱到!若是心性再狠毒一些,便也就罢了!”

他将大手放在她的发顶,深深地叹了一句:“哎!可怜的阿暖!”


蓟州王王府大牢火灾持续了一天,因为牢房里都是干草为垫,所以更加易燃。

大牢火势刚起的时候,犯人不知什么原因,都被放了出来在里面到处乱窜,和侍卫们乱斗在一起,影响了救火时机。

加之整座城防确实是固若金汤却走水不畅,因此灭火的速度赶不上熊熊燃起的速度,等火灭了之后,吨科尔壮的王府大抵四分之一都得重新再建了。

吨科尔壮大怒,着人彻查牢房失火,搜捕陈暖君,但是灰烬中哪还有人的踪迹,只找到了那支价值连城的公主金步摇。

差人为了平息大王的怒火,编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清点了牢房失火中死亡犯人和侍卫的人数,里面当然包括被烧得尸骨无存的陈暖君。

一场大火,让吨科尔壮意识到燕人女子说的话有些道理,危机意识骤起,大手一挥开始着人修建城防,把民力都用在了大力发掘护城河上。

这个消息被悄悄流放了出去,直到远传到燕北境内,景阳城很快在陈暖君捐建流民营的地方,立起了一个忠义女碑。

毕竟在名义上,是用一个女子换回了阳郡和硕郡,长公主也像模像样地命人为陈暖君举行了一个小型的衣冠葬。

虽没有皇家谕令,但燕北民间都俗称陈暖君为阳硕郡主!

尚在艰难环境中长途跋涉的陈暖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燕北有了一座衣冠冢,一个月后,在四方山隐秘入口的深处,一座小型的工事被整齐地建起。

时值初秋,北方的山绚丽一片,树叶红黄相间,甚为多彩,山谷上空,突然响起一声鸟鸣,一只盘旋的老鹰突然掉落。

山谷里传来一沙哑的吼叫:“萧铁盘!我让你试着逮兔子,你把天上的鹰弄下来做什么?”

铁盘成了萧卓的化名,那沙哑的声音来自陈暖君。

萧卓弓着背道:“场主听我说!你这小矿背靠小悬崖,人不一定都从大路来,万一从上面下来呢?就听萧铁盘的,错不了!”

如今萧卓已经被真子元异妆成了驼背,为了淡化他燕人的样貌,特意做成了独眼龙,他瞪着的另外一只大眼,显得又傻又精。

对!暖君每次看着他,总觉得这匪夷所思的形容词最适合他,又傻又精!

“可惜,老鹰这种动物,入不了锅!”真子元看着掉下来的老鹰,摸了摸胡子,摇了摇头:“不好吃!”

真子元把自己稍微修饰,就变成了一个长满胡须的胡族壮汉,陈暖君每次看着他,都觉得这易容掩饰了他的儒气,显得野蛮!

暖君揉了揉额头,千难万阻来到这里,千辛万苦开辟了一小块矿地,这期间真是受够了这俩人的斗嘴。

她问:“往生兄,消息放出去了没有!”

真子元因为一直在按照暖君给出的方向研究毒药,萧卓吃了几次,差点归天,就给他化名了往生。

暖君所说的消息,是指让他外出采购物资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放出此处开矿的消息。

当然,采购物资的钱财,都是用这里地下挖出来的原矿,在黑市里换的。

子元道:“放了!最近山内寻矿的人比往常加了一成!”

“这你都看得出来?”萧卓收拾着自己设计的机关。

子元说:“听风辨雨,见微知著!铁盘兄相信我便是!”

云里雾里的萧卓单刀直入道:“我信!我当然信!但今天的饭里能不再下药了么?肚里受不了!”

“难道你要我用场主的身体做试验么?”

“可我还要制作这么多工事呢!”

“好了二位!”暖君揉了揉额头。

来到了这里,三个人分工干了一个来月,终于将这个小矿场围置好,萧卓精于兵器工事,她让他重点研究机关设计,因为只有三个人,必须用机关保证安全。

又让意外得来的善医理的真子元研究制毒,这样就让防御系统更胜一筹。

三人正说着,突然听到有人声传来。

“什么声音?”暖君问。

“怕是有人上来了!”萧卓说的上来,是指上山来了。

子元却指着悬崖上面说:“我怎么听着像是要下来了!”

三人一抬头,果然悬崖上扔下来几根绳子……

片刻之后,三个人蹲在地上,将摔得不轻的十几个人口袋里的钱财物资,一扫而空。

萧卓窃窃地笑着:“还真从上面下来了!”

子元频频点头:“铁盘兄料事如神!方才放箭的高度都是设定好的么?一个都没摔死!真神了!”

“承让承让!计算了好几个晚上!”

收拾完毕,看着满地哀嚎的伤员,子元问:“场主!如何?”

暖君现在是一个大额头黑皮肤的小个子狰狞怪,真子元说这样才可以掩饰她女儿面貌,还特意让她吃了几种野草,嗓子就沙哑了。

她操着沙哑的嗓音,狰狞地说:“养着还得管饭,不如剁了吃肉!”

“啊……饶命啊……”十几个伤员爬起来跪着喊饶命。

暖君指着穿得最好的那个说:“剁一个,剩下的放了!”

子元给穿得第二好的那个人一坨未经筛琢的金矿石,说:

“回去告诉你们主人,这个地盘是我家场主的!要想做生意,从大路报着名号进来!”

这三个人一个个都面目可怖,早就把他们吓坏了,再加上这一摔,一点抵抗的意识都没有,十几个人忍着伤痛流血,连跑带爬地按照子元指示的方向跑了。

消息在外面的四方镇传开,之后几天,这小矿场就没清净过,总有不怕死不信邪的组队前来,放着大路不走,非要走那蹊径搞偷袭,不论从哪个方向进,都会栽在四面八方的机关陷阱里。

直到有一天,终于有一群人走上大路,在场外询问:“里面有人吗?”

终于有人走了阳关大道,不再试图抢夺地盘,三个人松了口气,这么长时间的铺陈没白折腾。

谁都知道四方山被多尔昆占有,上来采矿的小分队,都是他的人,想要抢了这块地自己堪采,若不是几次三番被他们的机关折腾服了,这多尔昆才不会这么容易上钩。

子元晃着粗壮的大个子出来问:“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吧!”

对方是个小车队,领头的管事扬着头:“尚郡多尔昆郎主,来拜访场主!”

子元也不客气:“我家场主说了,请郎主一人入内,随从在外守候!”

管事的向车内通报后,一个胖墩墩的男人从车里出来,被侍从们扶着下了车,挺着大肚子朝子元走来,说道:“鄙人多尔昆,带路吧!”

子元将这胡族首富看了看,并不像想象中那般金贵奢华的引人注目,他行了礼,引着那人穿过长长的甬道,进入了矿场边的草房,暖君正坐在主位上。

“这便是我家场主!”子元引荐。

多尔昆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见暖君那模样,哈哈大笑:

“哎呦呦,外面传言场主三头六臂狰狞恐怖,烹人肉,喝人血,却不想真是个狰狞的小娃娃!”

话音刚落,便感觉耳边风声吹过,转头一看,一柄飞镖插在后面的草柱上,这时他再回过头看那小娃娃,便觉得真真有点狰狞了。


她思绪万千,却突然听到耳边一声:“怕了么?”

暖君转头,见华陨站在了自己身边,他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道:“蓝色怎么浅了些?”想了想,又说:“原是承不住泪水!”

暖君像是惊吓了的蚂蚱一般,连连向旁边后退。

华陨双手背后,问:“你躲什么?”

暖君低头解释:“草民形貌残晦,别污浊了大司马的眼睛!”

华陨清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本君只听说‘女为悦己者容’,你一儿郎,在乎那许多做什么?”

暖君连忙又向后退,心想:您别离我这么近行么!

却听华陨低声问:“城南这两日有花灯,你想出府去看么?”

这是什么戏码,他一贵公子,怎能问一个形晦大叔这样的问题?

就算他真的认出了自己,这么面对面站着,不觉得奇怪吗?

暖君情急,道:“女子才喜好灯会,我一儿郎,看那个做什么!”

华陨轻笑,问:“这篇赋,你最喜哪一句?”

暖君低着头,心中蓦然便出现了‘贵女不以色而授,君子将魂许’这一句,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最喜欢这一句但对这句的意思还不太明白吧。

华陨见她片刻间没了声音,便说:“说不出来,便再抄一遍吧!”

阳硕长生赋,她总共抄了三遍,华陨才放她走。

除夕夜终究还是没有出得王府,也未见华陨召见,二人只在兰苑中守着暖炉小饮了几巡,子元和侍卫颇为聊得来,得知盛都派来的御史大人已经到了,过几日便是蓟州城授封的日子。

冰雪尚未消融,枝头早有含苞的小芽,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子元便在屋外叫唤:“场主!场主!今日是蓟州城授封大典,得早些准备!”

暖君简单收拾,出得房间,但见一个锦绣眉毛大眼睛的青年男子站在眼前,她绕了两圈问:

“子元,你又给自己易容了么?胡人的特点是怎么隐去的?不知道的,怕是只会认为你是一眼睛特别大的燕人。”

子元呵呵一笑:“只是把浓眉收拾了,毕竟有一半燕国血统!龙侍卫说了,今日蓟州授封大典后,会给场主和我登记入籍!”

登记入籍!暖君一听,心中一沉,她早就想了好几天,打算干脆下次华陨召见时直接就招认了,左右保不住身份,不如求华陨想办法给自己一个新身份。

但转念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贵族人的通病,你若求了他,便是将身家性命绑在他身上了,落人把柄,终究不自在,暖君此生追求的,不过是自由独立二字。

授封仪式在蓟州祭坛举行,高高的祭坛上,御史大人携天子令,赐秦子徵授封征北骁勇大将军,赐华陨授封清凉王。

华陨这个王比暖君前世记忆中要早封了好几年,而秦子徵征北骁勇大将军的封号却是比前世降格了不少。

暖君看着已经完全没有了前世那股威风劲的秦子徵,觉得今生即便不报那一剑穿心的仇也无所谓了,毕竟她现在活得好好的。

接下来是阳硕郡主祭,盛大的依仗队拾阶而上,一个精雕的衣冠灵柩被高高地置在祭坛上,在一阵筝鼓声中,歌伶齐唱阳硕长生赋词,舞伶围着灵柩进行剑舞。

声势悲壮肃穆,暖君在最外层列阵出席,觉得脑袋很疼,心口很疼,浑身都疼。

舞毕,众人齐和:“郡主!有灵归来兮!”

“郡主!还故乡!”

灵柩起,将要拾级而下,然后被送到城东郊外安葬,这个衣冠冢将与景阳郊外的衣冠冢遥遥相对。

正进行的时候,忽见一女子冲出队伍,跑上祭台,拦住灵柩队伍,哭喊道:“女郎!青儿不相信你死了!女郎!你回来呀!回来呀!”

那声音,便是过多少年,暖君也不会忘记,她心中喃喃道:青儿!

“别碰我!”青女躲开侍卫的拦截,哭喊道:“我家女郎受了多少苦!你们谁知道!”

她趴在灵柩之上,高声痛哭:“我家女郎不会死!绝不会死!”

“女郎!你回来呀!回来呀!”

暖君按捺不住,她看青儿哭得昏天黑地,趴在灵柩上一直不起来,她心中有一股冲动,想要马上奔到青儿身边,让她不要再哭泣。

暖君听着青儿的哭声,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她转头,见高台上清凉王华陨昂首挺立,虽然距离遥远,却能知道,他在看她。

暖君倏然明了,华陨认出她却不揭穿她,也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恢复身份的机会,这机会是他给她做出来的。

高雅的贵公子总能想出与众不同的方法。

青儿还在哭泣,暖君在华陨的注视下,终于鼓起了勇气,她向前迈步,冲出了列阵,冲破了侍卫的阻挠,大喊着朝青儿跑去。

“青儿!”

“女郎?”青儿停住哭泣,转身在众人中寻找声音:“是女郎吗!真的是女郎!”

暖君几乎是飞上祭坛,在青儿面前停驻,青儿见眼前这个狰狞面目的大汉,莫名向后退了两步。

“大胆!”主持祭奠的御史大人怒喊:“何人竟敢扰乱公祭!”

陈暖君操持着沙哑的声音,跪在地上说:“御史大人,小女陈氏暖君拜见!”

御史大人有点懵:“这可……从何说起!”

暖君解释:“为自保,小女已经易容半年!”

御史捏着胡须:“你说你是阳硕郡主,可有证据?”

暖君拿出保存已久的玉佩,呈贡上去,说:“小女在景阳城曾为华府婢女,此为我家郎主信物!”

御史将华昭拿在手,转头看了看清凉王,清凉王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御史瞪大眼睛,恍然大喊:“哎呀,真是阳硕郡主!”


华陨眼神犀利,她垂目看看杯盏,马上就要满溢了,想来是自己失神了。

华陨给了她一个眼神,她连忙向后隐去,乖乖呆在暗处。

呼喝声被公主扬手打断,她似乎十分满意,昂首对秦子徵问: “秦将军!若本公主命你即刻率军反攻胡族,夺回我蓟州疆土,你可愿意?”

秦子徵施礼:“公主谕令,子徵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只是……”

“只是什么?”公主似乎怕他反悔。

暖君知道,前世今生,长公主对于收复北疆封地抱有不可撼动的执着。

秦子徵道:“对异族出兵,需有天子御令,不知公主是否已向皇上求得恩准?”

长公主一听,眉眼飞扬十分得意,她忽而起身,着侍卫呈上东西,威严令道:“天子御令在此,秦子徵听令!”

所有贵族皆惊叹,起身跪拜。

长公主威严地持天子御令下诏,谁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向千里之外的盛都请了旨。

待长公主下完御诏,秦子徵高声领旨:“末将遵旨!”

长公主很满意,众人重回落座后,长公主道:“大将军出征在即,所需军需物资明日便有各家郎主分名册呈贡,本公主还可圆你一个心愿!”

秦子徵闻言,重新起身,抱拳施礼,朗声道:“长公主在上,秦子徵着实还有一个心愿!”

“你且说来!”

秦子徵也没犹豫,便说:“日前,有陈氏女郎在景阳大宴上曾立下誓言,为我蓟州疆土守贞一世,今日末将出征在即,不知公主可否允我与那女子暂定姻缘,待本将凯旋之日,便是迎娶她过门之时!请长公主成全!”

“本公主必然是想成全你的,只是……”长公主端坐在上座之位,瞟了瞟华陨:“那陈家女郎在城中大乱中已经失了本家郎主,如今寄身华四郎门下做随身婢女,连本公主想要抓来府中解解闷,都被四郎拒绝!”

华陨起身行礼:“贱婢粗鄙,四郎愧疚!”回身冲阴影里陈暖君吩咐:“还不给公主谢罪!”

暖君不敢耽搁,连忙起身,晃着碎步,转到大殿的下阶之处,远远地向长公主施了一个跪拜大礼,声音柔弱地告罪道:“贱婢陈氏暖君,叩拜长公主!请长公主责罚!”

全场静默,大郎主们没一个好眼看待她的。

长公主严肃地审视了她半晌:“罢了!叩拜本公主的口号响彻了景阳城,也算你陈暖君有些胆识!”公主眸中闪过几丝厉色,也没打算放过她:“罪可免,然,错得罚!陈暖君立下誓言在先,大将

军征北在即,不知四郎可愿成人之美?”

华陨端然施礼,朗声润调,就像第一次暖君在景阳府中见到过的那样,一副置身事外的腔调:

“成人之美,四郎自然不能阻拦,只是这陈暖君已经以一匣金叶之价,从四郎手中赎回了自由之身,如今她虽身为婢女,却仅是偿还在华府的暂住之恩,君子当天地行正,若要四郎决定她的终身,实是万万不妥!”

一席话,四郎态度已明,他不参与决定,不做最终决定,陈暖君的去留与他无关。

但是,他却将选择权争取到了她自己的手里。

长公主神色俱厉地盯着陈暖君:“四郎所言,便是单看陈氏女郎自己意愿了?”

在场立即有大郎主唾弃:“如今这世上,焉有女郎自定终身的纲礼?”

“成何体统!”

“忒不像话!”

长公主见众人如此迂腐,竟哈哈大笑了:“罢了!陈暖君,你既已立誓,当知一诺九鼎,你便当着北疆大贵族们的面,自己做个决断吧!”

此话一出,众人方才想起来,刚才对陈暖君的唾弃,得罪了长公主,毕竟这位天家公主,是开创大燕女权主义的第一人。

陈暖君伏在地上,心中长处了一口气,身为女郎,她被长公主不喜,却又是长公主意志的拥护者和践行者,利用与被利用,端看个人的志向罢了,长公主怎么看也是个随性爽快之人,给了她自我陈述的机会。

她高举双手施礼道:“长公主在上,罪女陈暖君,愿自罚入秦将军营,拜秦将军门下,做一幕宾,随军北上,效命沙场!”

一语毕,全场哗然!谁也没想到,陈暖君将嫁人与不嫁人的话题,转嫁成去疆场效力的问题,大郎主们反对唾弃的浪潮掀了起来:

“焉有女幕宾之说!”

“有违纲常!”

“有违礼法!”

“不妥不妥!”

长公主扬手制止众人的说辞,转头看向华陨:“四郎怎么看?”

华陨端然未动,将暖君看了一眼,神色泰然,语调中正道:“陈暖君当日待罪赴城门,说服流民高呼公主千岁,气魄不输男儿,胆识亦不输男儿!”

长公主哈哈大笑:“是了!逼得华四郎破了酒戒的女子,焉能有差的!”

转头又问将军:“既然堪得大任,美娇娥变成了入幕宾,秦将军以为如何?”

秦子徵坐在贵座之上,俯睨着匍匐在地的陈暖君,眼中尽是势在必得的神色,他傲然道:“美娇娥变成了入幕宾,也算是铸造我大燕一段奇话!随军北上,效命沙场!如此,末将自当成全此忠义女子的心愿!”

“好!陈暖君你且听着!”长公主厉声喝到:“本公主准你请命,你便收拾妥当,随秦将军北上吧!”

长公主终究还是罚了她的罪,不是明罚,而是暗罚,不管是将她塞进将军府,还是罚去疆场,都是对流民之事的惩罚。

暖君知道,即便是这样,这长公主都未必能完全撒了气,她连忙谢恩:“陈氏暖君,谢公主大恩!”在一众鄙夷中退了出去。

前世里作为将军,陈暖君从来没被那些大贵族看得起过,但因为有秦子徵在背后撑腰,大贵族们也不敢造次。

今生重来,她步步谨慎,倍受鄙夷,滋味着实不好受。

不好受又怎样呢?前世倒是痛快了,可是给她撑腰的人只是在利用她,最后对她一剑穿心,这样的结局,岂止是滋味不好受。

暖君退下之后,回到华陨身边,直到从公主府宴结束,甚至在车架里,贵公子始终沉默不语,一句话都没有说。

回府中,暖君也不敢自行离开,只得跟在他身后。

华陨似是心情不好,一路挺直了身大步前行,直接穿厅过堂,进了自己的内厅。

他突然停驻,暖君差点踉跄地撞上他的后背。

他并未转身,沉默片刻,突然低声开口:“你可气我未救你么?”

话是同先前将她抓进马车里说的一样,但语气却不似那般玩味,分明让她听出一些真诚。

“郎主要如何救?”暖君在他身后解释:

“一个孤独飘零的女郎,身份卑微的婢女,违反礼制纲常,得罪了长公主和大贵族,若我是郎主,我也不救!”

“阿暖感激郎主,给了我自救的台阶!郎主是天下最善良的贵人!”

这一言,暖君发自肺腑,迄今不论华陨如何作难她,却都在她走投无路时帮助了她,这是不争的事实。

“错!本君可不是什么心善之辈!”华陨却突然转身,声色俱厉了起来:

“本君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是谁,从何处来,意欲为何,将要往何处去!你若如实相告,本君必恕你无罪,保你不去受征战之苦。”

暖君直视着他的眼睛,将他略显焦灼的神态尽收,想了想,这贵公子的喜怒哀乐让人实在摸不清楚。

她说:“对阿暖来说,征战之苦算不得苦!”被信任糟蹋的人生才是真的苦。

她眸中含着苦,脸上洋溢着坦然,她的喜怒哀乐亦是让他摸不清楚。

华陨的眼睛瞪得累了,眼神突然便温和了下来,他缓缓抬手,视线所及,忍不住低头,轻轻探手到她的手边,轻轻又将她的小手攥在手中。

他低着头,大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沉吟着:“本君兰苑之诺还做数……你若后悔……还来得及……我有的是办法……”

又是兰苑,暖君的心又紧又乱!声音也是又急又颤:

“郎主今日在大宴上说过,君子当天地行正,暖君大受震撼!此言正是暖君所求,女子亦当天地行正,不偏不倚,不蔓不依!”

说道最后,她看着郎主低微的眉眼,心又忍不住软了一下,将手缩出他的手掌,最后叹息道:

“兰苑虽好,也圈不住人心纷杂和天地广阔,阿暖不后悔!”

华陨有些悲悯地望着她,一步一步逼近着她,直到她步步后退。

他低头凝眸,沉声叹息:“你便是天地行正,也走不出这乱世红尘的!”

直到暖君退后到后背抵在了廊柱上,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也不看她的眼睛,只看着她粉嫩的红唇,低喃:“若我说……若我说……”

阿暖只当他又在做细水长流的打算,却不明白一贯爱盯着她眼睛看的贵公子,此时为什么却一直看着她的嘴。

她大气不敢出,咬着牙轻声问:“郎主……要说什么?”

“阿暖!”他离她更近,声音更轻,却一字一句充满悲悯:

“你数次险境求生……就不害怕么?疆场瞬息万变顷刻便会殒命……你不害怕么?”

情之所至,他与她的额头几乎相贴,鼻尖似触非触,是悲悯之情所至么?是可怜之情所至么?还是未知真相的负气?

不害怕!暖君心想,我是不害怕的!

她看着他俊逸的眉、高挺的鼻梁、坚毅的唇,心想:

让我害怕的,正是此时这种隐晦不明的暗示,不温不火的拿捏,忽远忽近的撩挑,忽冷忽热的试探!

他将鼻尖几乎贴向了她,就在这一瞬间,暖君突然意识清明,睁大眼睛望着他的眼,那眼神的犀利震慑了正沉浸在奇怪情绪里的华陨。

他轻轻离开她的脸,仔细审视她的眼,这个女郎总是在方方面面让他失了招架之力。

“承蒙郎主关照,暖君多次绝处逢生,郎主乃陈暖君再世恩人,若有再见之时,暖君必当以命相报!”她盯着他,斩钉截铁。

她离开廊柱,郑重地拜服在他脚下:“此去蓟州,关山相隔,阿暖便就此拜别郎主,郎主保重!”

拜毕,也不管郎主的反应,自顾起身退去。

华陨一人独立廊柱前,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知心中所想,突然将拳头砸向廊柱,低声沉到:“我堂堂一贵公子,所求为何?所求为何?”

……

大军即刻便奔赴边境,秦子徵只给了暖君三天时间准备,直到最后一刻,她才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冉婆为她束发时,暖君再次确认:“婆!前日里吩咐你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么?”

冉婆点头:“做好了!老妪分别请龙萧侍卫分多次置换好了!剩下的也早就安置好了!”

暖君又问:“宅子重建的事情翁安置得怎么样了?”

冉婆说:“已经开始动工了!老头子在城内安置的流民中挑了一些有力气的,另外也物色了两个家丁,尚未最终确定!”

暖君拉着冉婆的手:“婆,我走之后,家宅的事就全仗婆和翁了!”

冉婆忍不住眼里含了泪:“女郎!此番去前线,端得要小心!”

暖君轻轻揽着冉婆的腰,扎在她怀里:“婆放心!我会活着回来!”

暖君在冉婆怀里斜睨着青儿,问:“青儿!你怎么不说话!”

青儿瞪着眼睛:“青儿不是去前线杀敌,是去保护女郎的!”

暖君看出来她是有点紧张,打趣道:“当个女将军也不是不可以!”

青儿嚷嚷:“女郎怎还笑得出来!”

暖君微微一笑:“青儿剑法精进得很,我不害怕!”她拉过青儿,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这三天,她再未见到华陨,华陨也没有将她赶出华府,暖君将武出身,最是讲究忠义,她早已决定,待帮助秦子徵兵败蓟州后:

若不能活着逃出他的掌控,那便破釜沉舟一剑复仇,;

能活着逃出他的掌控,便先去那燕西天极,为华陨摘取天极雪莲。

华陨许是真的负气了,临行当日也未出面,只有华府门前一排铁甲士兵,那是秦子徵派来护卫她奔赴蓟州边境的。

车架里,青儿放下车帘,生气地说:“这哪是护送来的!分明是羁押!”

暖君安慰她:“护送也好,羁押也罢!一路安全就好!”

正说着,忽听车外传来龙离的声音:“女郎!郎主差人送来了一箱行李,说是关外早晚风大,女郎用得着!”

暖君探身出来,让青儿接了箱子,箱子很沉,青儿差点连人带箱子一并掉下去,龙离连忙伸手扶住了青儿的肩膀。

青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就红了耳根,连滚带爬地回了车内。

暖君微笑了,说:“烦请龙侍卫禀报,就说暖君不胜感激!”

龙离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滚回去的青儿,抱拳对暖君行以送别之礼:“女郎保重!”

车队缓缓启程,不一会儿便离开了华府的巷口。

大管家善翁,在高亭处听着车轮滚滚的声音,对前面的郎主说:“女郎此去,日后怕要关山路远难以相见,郎主不去送送么?”

华陨的背影挺直而又萧索,等了一会儿才开口:“善翁!陈氏宅邸都安排好了么?”

善翁回禀:“郎主!都安排妥当了!等女郎归来,便有家宅可归!”

“随本君去趟公主府吧!”华陨转身。

大管家紧随其后,低声问:“今日便请辞么?”

“皇上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离京日久,该回去了!”华陨留下一个背影,与远处的车轮滚滚相悖而行,空中几行大燕低鸣而过,似是离人无奈的沉吟。

……

蓟州距离景阳城并不十分遥远,车行整整一日,便进了蓟州边境地界。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也不全是,蓟州边境广阔,远处有山脉绵延,景色风致越发令人舒畅。

但心情舒畅的是青儿!越是离疆场近,恨意越浓,暖君好不容易在华府养出来的温顺风范,越发荡然无存。

大营早已驻扎,进了大营,护卫的队列便撤去了,暖君的马车被引着又在营中行了一会儿才停下。

引领的士兵说:“将军说了,战线条件艰苦,请女郎暂且忍耐一下!”

暖君下车见一简陋的小帐篷杵在眼前,这是秦子徵要给她的下马威。

条件艰苦的地方还有她这位女将军没去过的么?暖君冷道:“无妨!有劳将军!青儿,把郎主给的箱子取下来!”

二人进了帐篷,里面只有草垫做的床,还有一个炭盆,暖君眉毛都没皱一下便坐在了草垫上。

她抱着华陨给的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置着暖炉、煤炭、夜行火匣、笔纸、还有好几套劲装。

“青儿就说了!郎主是这世上最好的郎主!”青儿兴冲冲地向着景阳城的方向拜了一拜。

暖君叹息,华陨的这般照拂,也就只有青儿这样纯真的孩子才会不去多想。

两个人立即换上了劲装,重新束了个高髻,这样在军营中行走就方便多了。

青儿转出帐外,突然大叫:“女郎!快出来看!”

暖君走出来,见晚霞正灿烂。

请青儿说:“天边红的似火!多壮观!此番跟着女郎,还能回故乡,青儿太开心了!”

暖君看着远处行列的军骑。问:“青儿!会骑马么?”

“会!我们去挑匹马试试?”青儿说着,拉着她便走。

暖君拉住了她,制止道:“会骑就行!两个女子在军中不宜张扬,今日起不可声色活跃,要语调低沉、面色凝重,时时处处谨言慎行,方才的大喊大叫,日后不准再有了,听懂了么?”

青儿自知鲁莽,随着暖君的教训,收敛了眉眼,沉声说:“青儿明白!”

正说着,却见远处走来一位副将,他走近前,昂首挺胸,号施令道:“将军着众谋士大帐议事,女郎为幕宾身份,即刻列席!”

青儿没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人,提着剑便挡在了暖君前面,暖君拦住她:“青儿,不得无礼!随我前去便可!”

议事大帐距离不远,片刻便走到了,一掀帐帘,便听一众男人不知在说着什么话题,忽然哈哈大笑。

众人转头,见两个女子进入,先是楞了一下,突然便变了腔调,言语甚是无礼:

一年长的大将,咧着嘴呵呵道:“呦!女幕宾!爷活了这么大岁数,还真是第一次见!”

一年轻的壮副将扬着眼看她,言语粗俗:“女子就该在床上候着,跑到疆场上来是为了便宜敌人么?”

一稍显斯文的高个将领手握剑柄,说话也不客气:“放着将军夫人不做,来前线添乱,仔细丢了性命,诸位兄弟可分不出精力救你!”

“放肆!”青儿气坏了,怒喊着欲要拔出长剑,却在半途被暖君摁了回去。

陈暖君随手取下帐内兵器架上的弓箭,弯弓搭箭,对着那年轻的壮副将的门面,挑衅道:“小女子搭弓,张副将敢动么?”

相隔一个长长的沙盘之远,暖君眼中含雾地盯着那人,她口中的张副将,这位出言不敬的粗汉子,是她在前世里第一个打服了的兄弟,也是曾经力劝她不要相信秦子徵的兄弟,更是在厮杀中为了保护她而殒命的兄弟。

张副将瞪着眼睛还没来得及爆粗口的功夫,却见暖君松手放箭,一只长箭,带着陈暖君一句:“张副将,你头上有粪,陈某帮你清清!”的问候,直插他的盔顶。

‘你头上有粪,张某帮你清清’,这是张副将常爱奚落人时爆出的鄙言,暖君重复他这口头语时,满脑子都是前世里,他嬉笑爽朗的样子。

箭擦着盔顶过去,插在了帐壁上,张副将的头盔向后掉落。

只是一瞬间的事,众人皆惊了,没人见过如此放肆的女郎!没人见过如此酣畅快意的女郎!

只见那女郎将弯弓重新挂上兵器架,拍拍双手,言语爽朗道:

“贵介女郎的床,可不是随便什么猫狗都能上的!张副将,仔细管好了你的嘴!”


霍的睁开眼睛,暖君直挺挺躺在床榻上,胸口剧烈起伏,五脏剧痛!眼睛干干涩涩,她抬手抚上脸颊想要把那强烈的干涩感擦掉,将将抬到一半,她突然坐起身来慌乱的捏着自己的身子:我不是已经死了么?不是已经被自己的夫君一剑刺死了么?难道刚才那只是一场梦么?

此时,房门突然打开,一个中年妇人急切地走过来:"女郎!你可算醒了!自前日搬来这东院厢房,你便一直昏昏的睡着,可急死老妪了!"

暖君茫然的望着妇人,冉婆怎么又活过来了?她不是已经离世三年了么?暖君疑惑地抬起双手仔细端详,如此白皙鲜嫩,哪还是那双出生入死了十年、杀人无数的男人一样的手!

心脏突突狂跳,暖君急急的喊了起来:"冉婆!冉婆!取笔墨来!快些取笔墨来!"

冉婆一头雾水不明缘由,伸手探向了暖君的额头:"女郎莫不是睡糊涂了?你是斗字不识,怎地要起了笔墨?咱们的偏房是从不设笔墨的呀!"

是了是了!自她三岁父母双亡之后归在大伯名下,大伯家的主母吞了她父亲的所有家业,却将她置放在无人问津的偏房只由冉婆和信翁二人照顾,一置便是十几年,琴棋书画无人讲授,她是样样不通的!

"书简!可有书简!"暖君一边喊,一边急急地起身下床,趴到了铜镜前。

"这新厢房里书简似是有的!女郎你且等着!"

片刻后,冉婆取来书简,却见铜镜前的女郎神态怪异的抚摸着自己稚嫩绝美的脸蛋,泪水汩汩而出,口中喃喃自语:“十五岁!如何又变回了十五岁?”

“女郎!你可是睡糊涂了么!”

暖君顾不得回冉婆的话,抹了一把眼泪急切的从她手中取来书简缓缓打开,认得!书简上的文字她统统认得!这些字是秦子徵在军帐中执着她的手一点点教授的,当年她虽然随着秦子徵南征北战得到了相当的威望,但却依然无法弥补她陈族旁支的卑微身份,为了能够让自己配得上他,配得上做会稽秦氏嫡子正妻的位子,她苦心修习琴棋书画,便是连她那一手华丽的字体都临摹的犹如秦子徵亲笔一般。

暖君手捧着书简,眼望着铜镜,心中百感交杂,过往的一切仿若南柯一梦,却又如此真实,真实得让她心惊,眼前这十五岁的稚容,认得这书简中华美的辞藻,甚是不妥!又甚是妥当!陈暖君啊陈暖君!你可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么?那便是你日后的余生啊!

未待暖君调整好狂乱不堪的心绪,却听外面突然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擂鼓仗仪之声,间或夹杂着一拨又一拨鼎沸的人声呐喊!暖君迷惑地蹙眉:"冉婆,外面是什么声音?"

冉婆傻了!怎么自家女郎睡了将近两日,竟变得痴傻了,她忧心地凑近一步:"秦将军今日归城,听这响动应是入了城门了,如此大事女郎你怎的忘了?"

秦将军今日归城!!!秦将军今日归城!!!

一字一字犹如扎在陈暖君心口上的尖刀,她抚着胸口,眉眼中尽是伤痛又狠戾的神色,外面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她几乎能够想象的出秦子徵骑在高头大马上冷傲伟岸的模样会虏获多少景阳城少女的芳心!

遥想当年,她陈暖君便是其中之一啊!荒唐啊荒唐!如今从头来过,她陈暖君再也不会如前世那般倾注心血去爱了!这一世,她再也不会天真的去找寻如父亲一般专情的男子了!

"阿暖!阿暖!你听到了么,秦家郎君已入了城!"一阵清甜的话语声突然打乱了暖君难以平息的混乱情绪,她漠然的转头,却见一个身着鹅黄色外裙的女子站在了厢房门前!

这女子唤作陈芫!就是前世里那个躺在秦郎怀中泪眼垂垂的娼妇!暖君觉得胸口热血上涌,恨不得上去狠狠地给她几个耳光!

可经过了两世的暖君,她的性情大变了!她已不再是彪悍狂妄的第一女将,一觉醒来已经知道什么叫做尘俗若梦!前一世她用生命去爱着的男子竟口口声声将她比作儿郎,今生她决计不会再去为了追寻那些子乌须有的情意而把自己变成儿郎一般了!

一个温婉的女子该如何反应来着?她缓缓地望向陈芫,眼中带笑地柔声说:“妹妹,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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