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和拔剑,将后背留给了沈晟。
“谁若是敢动沈公子,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容和不是个聪明人,甚至总是做一些蠢事,可在乌衣卫中,却还算是有些威信的。
见状,本想一剑杀了沈晟,防止沈晟真将宣城献了的数个乌衣卫们对视一眼,尽管眼中有不满,还是收了刀,退到一边去,只是有人暗自离开,将信传给了景知迟。
景知迟得知消息时,天已大亮,他站在善见城城楼之上,脸色苍白的眺望着远处瞧不见的璧水,手中茶杯被他用力捏碎。
“重光,难道你就这样痛恨皇帝,痛恨本王,痛恨大魏百姓……”
西蒙大军压境半个月,宣城的兵将靠不住,早便上了降表。
所幸善见城还有不少一心只想归魏的志士,可与他从后攻击西蒙大军。
十日前,景知迟带着数十乌衣卫趁夜入善见城,至今未能好好合过眼,此时忽闻此噩耗,顿时两眼发黑,险些摔出栏杆,坠到地上去。
晃神间,又有乌衣卫快步上前,跪倒在他身后:
“王爷,沈公子他拒绝出动乌衣卫护城,转而向西蒙献策,请西蒙人将所有战船用木板相连,让西蒙大军如履平地的过璧水。”
立在景知迟身后的乌衣卫听得群情激愤,景知迟眼中含霜夹雪,脸色铁青:
“还有吗?”
“属下听隋渔皇子问他……”那乌衣卫忽然停下来抬眸看了景知迟一眼,“问他为何降蒙,他说,大魏没有他想要的前程。”
“王爷别伤心,属下这就去结果了他!”
乌衣卫见景知迟捏着杯子碎片,迟迟不撒手,整个人如一尊新起的石塑一般,知道他是伤心了,连忙起身就要走。
“用你多事?”
景知迟见人跑得快,手中碎片扔出,钉在那乌衣卫的来时路,他言语冰冷,眸中却有一色惊艳的光:
“点兵,准备出发了。”
“可西蒙十万大军,我们只有区区三万游兵散勇……”
一直站在一旁的抱刀男人开口,他无惧于死亡,一心只想归乡,可他那些兄弟们也不能就此白死!
“很快就没有十万了。”
景知迟言语冰冷,言语间,喉结缩了几缩。
此时此刻,他竟无比想回到沈晟身边,想看看这奸相是如何虚以委蛇,如何巧言令色,如何翻云覆雨……
他好像,越发的想要拔去沈晟的爪牙,斩断沈晟的根茎,看着沈晟无所依附,可怜兮兮的抱紧他求救求饶,发现他才是这世间奇珍。
就像数日前,他当街抓住沈晟时那样。
他是那样渴望被看见,被依靠,被……
景知迟一点点捏紧了拳头,将掌中那丝几可毁天灭地的痒意藏至心头。
遥借东风,火烧赤壁,属实是被沈晟玩明白了。
万幸沈晟是不知此刻景知迟在想什么的,不然他肯定要跳着脚大骂神经病了。
临行前,他将要给景知迟的信交给容和,便从容和那里接过代为保管的小包袱,捧在怀中。
那些个打扮得一个赛一个水灵的姑娘们挤作一团,怎么也不肯走在沈晟身后,只一个书生打扮的文士愤然开口:
“去向那些蒙人献媚,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死了算了!”
沈晟失笑,看了容和一眼,容和抽了一旁乌衣卫腰间的刀,雪亮的刀刃在麻麻杂杂的天色里,寒了一众人的心:
“刀给你,去死吧。”
城主府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府外却是热闹非凡,后半夜时,沈晟让人将几个被杀的高官尸首挂在菜市口,以安民心。
然而谁家被劫被抢,也无法安稳睡大觉,更遑论是见血的夜里,敌人就在城外虎视眈眈,灾害却来自城中。
能逃的早便逃了,不能逃的便是些老弱妇孺,挤在城主府外一夜没合眼,合眼也是被一些轻微的响动惊醒,像是一群离巢的幼兽。
唯有依偎在这两张口的官字门前,才能在这夤夜之中得如此一丝安慰。
唯有期待着那些新来的人物,能够像是灭了城中作乱的官兵一般,也灭了城外敌人的十万大军,方能人心大快,一去胸中恶气……
诚然这样的期待荒谬可笑,可溺水之人,谁还能介怀稻草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