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景知迟也察觉到沈晟的僵硬,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
“他是你的了。”
他说话时,嗓音低哑,手指轻抚沈晟破皮的嘴唇,感受着沈晟的唇在他指尖小幅度的颤抖,一双眸子凝的愈发危险了。
景知迟意识到自己再逗留,只怕是要出丑,当即沉下脸,有些不甘的带着李声谷与容和离开。
密室洞开的大门再次被缓缓合上,这一次传不出一丝声音。
沈晟坐到景知迟方才坐过的太师椅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底下昏迷不醒的何发看。
他神色复杂,犹记得他初见何发时,尚是个十岁出头的小童,何发手扶腰刀,冒着烈日将一朵荷叶放在已逝女人河边的绣花鞋上。
炎炎午后,热浪滚滚。
这河边并无多少人烟,只他一个逃课学童,他不怕何发握紧的刀柄,上前问何发为什么要这样做。
何发没答话,走到树荫下拿出酒壶欲饮,见他还在,才开口答话。
何发说怜惜那个跳下河的大肚子女人,不管那个女人生前如何,死后,总该是要有人给她一丝敬意的。
十四岁那年,他被点为太子伴读,何发半夜一身血的撞入他房间,曾挂在腰间的长刀染着血架到他脖子上,要他帮忙隐藏身份,他问何发为什么要选择藏在他这里。
何发告诉他,因为不愿意再杀人了。
沈晟还是个孩子,所以何发相信沈晟不会大声呼救。
只要他不张扬出去,何发便不会杀他,但是绑架旁人的话,就不一定了。
可正是这个口口声声说着“不愿再杀人”,说着他还是个孩子的人,在侍奉他六年之后,竟也企图要了他的命。
沈晟缓缓闭上眼,心下一片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何发轻咳着醒转过来。
他太久没有喝水了,喉咙烧得连呼吸都在痛,此时躺在血泊中睁眼,迷迷糊糊的瞧见太师椅上端正坐着的沈晟,喃喃道:
“现在都开始产生幻觉了吗?”
何发的声音轻的像一缕烟,他咳嗽着,艰难一笑,见太师椅上的“幻影”只是不言不语,于是小幅度的摇头:
“若真是沈大人那小孩,只怕现在已经被气哭了吧?”
沈晟本想质问何发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听了何发的自言自语,却忍不住开始鼻子发酸。
他觉得委屈,因为下毒害他的那个,是他将后背交付的何发,可他的委屈,却只能吞咽下肚。
快乐分享错了人,便成了炫耀;
痛苦分享错了人,更是只会沦为笑柄。
沈晟不愿做那个笑柄,哪怕这间密室里没有多余的看客。
袖中的双手被再次捏紧,殷红的鲜血一点点顺着掌心流出,蔓延过指尖,染红了他的袖子,他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得体的笑。
何发晃了晃脑袋,茫然的看着这“幻觉”笑,忽然意识到他眼前坐了个活人,一个长相与沈晟有些相似,却比曾经的沈晟逊色几分风华之人。
他忽然激动起来,睁着那双尽是血丝的眼,奋力的想爬起来,可他的脊骨受损,早已全瘫,连动动脑袋都极为困难,又怎么可能真的爬起来呢?
他的一次次挣扎,不过是让他更狼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