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杨柳滴翠,晴空一碧如洗。
向导驾着马车驶在官道上,行如龟速,惊乱过后,周边村民再度回到主路。
公主在车中与冷云凡面面相觑,想起与长楼师兄离别时的场景就觉好奇:“喂,惹人烦,你刚刚和长楼师兄那么长时间,在聊什么啊?”
冷云凡可不想把他见到长楼那种小迷弟的状态表现出来,当即挺了挺胸,一副昂然样:“男人说话,那当然是聊一些男人之间的话题了。”
公主抬头望去,沉脸道:“看你的样子,好像认识长楼师兄很久了?”
“那是自然,我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他了。”
冷云凡笑得很开心,好似认识长楼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自豪的事。
当年父亲冷傲天弃他离去,将他交给魏国公徐达抚养,每当深夜,冷云凡想念父母时,徐达总会拿长楼一剑断山的故事来哄他入睡。
这个故事也几乎陪伴了他整个童年时光。
虽然小时候他一直把这个骇人听闻的故事当着趣事来听,但他心里已经把那个故事的主人公当成了自己心目中除了两位老爹,唯一尊崇的偶像。
他也很向往自己有一天也能够做到他那样,一剑断山,救人于危难,英姿飒飒,威慑八方,为万人敬仰,被后人传颂。
看着冷云凡一脸坚定又开心的样,公主有些疑惑。
她第一次见到长楼,虽然也是六岁。
但那个时候还是她师父枫林先生将她带到武当山才见到的,冷云凡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又怎会在没有一定关系的情况下,认识到武当这位赫赫有名的二师兄呢?
而且在公主的印象中,武当后山的七宫弟子都是足不出户,隐匿于深山的世外高人,除非事态紧急,不然以他们的个性绝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就算踏入凡尘,他们也绝不会显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能大摇大摆显露自己身份的只有宗门那些天下行走,他们一方面收集世间讯息,了解天下大势,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广纳天下修行之才,扩展门派实力。
很显然,武当这位二师兄长楼,并非天下行走,而冷云凡张口就来,声称自己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长楼。
这不得不让公主困惑:“你六岁就是认识长楼师兄了?”
冷云凡也不掩饰,笑答道:“人虽然没见过,但他的故事,我经常听老爹提起。”
还以为他真的见过长楼师兄,原来只是听过他的故事。
公主一脸嫌弃:“我就说嘛,长楼师兄那么厉害的人,怎么能让你见到?”
冷云凡不以为然,当即驳道:“认识就一定非要见过本人吗?再说了,我听过的故事,说不定你还没听过呢。”
公主不服:“那你给我说说,故事里都讲了些什么?”
冷云凡狐疑地瞥着她:“原来你真不知道?”
公主没好气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冷云凡看着公主,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不会吧,这么大的事,你身为公主,又是长楼师兄的师妹,你会不知道?”
公主一脸茫然:“我真不知道。”
冷云凡不信,又问一遍:“真不知道?”
公主脸色一沉,喝道:“你有完没完,我都说了不知道,你到底说不说!”
看样子,她应该是真的不知道。
冷云凡瞥向半山:“半山师兄,你知道吗?”
半山正在一旁怡然自得地吃着牛肉干,好似这车里的牛肉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无论半山怎么消耗,闲暇之时总能见到他手里攥着一块。
他把手里的最后一点牛肉丢入嘴中,慵散地伸了个懒腰,侃侃道:“关于我二师兄的故事,那可就多了,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啊?”
一剑断山就足以让冷云凡万分崇拜,半山又说长楼师兄的故事不止一件。
冷云凡登时来了兴趣:“哎,半山师兄,你都给我们讲讲吧。”
公主也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也跟着应和道:“对啊,半山师兄,你给我们讲讲呗。”
半山挠了挠头,有些犹豫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如果让二师兄知道我在他背后讲他的故事,他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公主劝道:“没事的,我们都不说,长楼师兄不会知道的。”
半山的表情显得很为难。
公主又冷眼瞪向冷云凡:“喂,惹人烦,你来说。”
冷云凡谄脸笑道:“公主,我那也是老爹告诉我的,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哪有半山师兄讲的真实啊,您说是吗?”
公主闻言,觉得不无道理,哀求的眼神望着半山,撒娇道:“半山师兄,你就给我讲讲呗。”
冷云凡跟着说道:“对啊,半山师兄,你就给我们讲讲吧。”
气愤都烘托到这儿了,半山也是没辙,谁让自己没有那颗铁石的心?
“沈兄弟,你想听吗?”
沈钱憨笑道:“想!”
半山长长叹了口气,慨然道:“既然大家这么想听我二师兄的故事,那我就随便讲一个,但有一点,你们得给我保证……”
未等半山把话说完,冷云凡与公主异口同声道:“我保证不对长楼师兄说。”
话完,两人互怼一眼。
公主更是一盆冷水浇在了他那颗热忱的心上:“你来什么劲儿啊,你忘了你的任务了?中午之前,你要凑不齐饭钱,看我怎么收拾你!”
冷云凡心里一阵叫苦,既然公主下令,就只好盯着车外,继续寻找要打劫的对象。
半山则是轻微笑了两声:“那我先就讲一下我二师兄的那把剑吧,怎么样?”
“好!”
这一次,公主与冷云凡又是异口同声。
公主冷眼瞥过:“哪都有你!你能不能先完成自己的任务?”
冷云凡吃瘪不再言语,两眼无神盯着窗外,耳朵却是实实细听着车中的一切。
“二师兄手中的那把剑,名叫——斩岩……”
半山悠悠讲起斩岩剑的来历。
斩岩剑——长四尺宽两尺,传闻由一千多年前的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巨阙演化而来。
当年战乱频发,欧冶子所铸巨阙遗落凡尘,五百多年前,巨阙被剑来山剑宗的宗主无意间得到,后来经过剑宗三十六位铸剑大师重新炼化,才得到了现在这个样子。
斩岩,重剑无锋,锋芒含而不露。
在南海珞珈山所著的兵器谱中排名第八,除去兵器谱前三不得知外,斩岩剑甚至能排进前五,再加上十多年前的那一声震彻天地的轰响,天下修行异士见了无不胆颤,其他宝剑更是无一敢与之争锋。
冷云凡听到这儿也来了兴致,没想到外面的修仙世界会是如此的精彩,宗门林立,功法卓群,就连手上的兵器都有专人设立排行榜,只是不知道心目中的长楼师兄又在高手中排名第几,不多言,把半山讲的一一记在心中,继续侧耳聆听。
公主有些犯迷,不禁问道:“这么说的话,斩岩应该是剑宗的,为什么会在长楼师兄的手上呢?”
半山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自豪感,继续说道:“那是因为很多年以前,剑宗宗主与师父老人家比试输了之后,剑宗赠予我们武当的,师父他老人家不喜欢用剑,就把它送给了修剑道的二师兄。”
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原来是这样,剑宗还是真是阔气,居然把这么厉害的剑送了出来。”
半山又笑了,这次笑得更加得意:“如果剑宗真这么阔气,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把剑宗后山的那颗千年桃花挑的七零八落。”
公主沉疑一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半山运腕拈起一块牛肉放入嘴边,淡然道:“当年剑宗宗主修炼《清虚剑法》至最高境界,迫于没人试炼,便找到我师父,我师父是个与世无争的人,本不愿与他比试,最后剑宗宗主提出,如果自己落败,愿奉上剑宗任何一件宝器以作赔谢,师父想着正好苦修剑道的二师兄尚未有个趁手的兵器,就答应了与他比试。”
公主接道:“结果剑宗宗主输了,说话不算话?”
半山摇了摇头:“剑宗宗主还算明事理,当年师父提出要那把斩岩剑时,他虽不舍,却也忍痛答应,可气的是,剑宗的那些大剑师以及剑宗长老却怎么也不愿交出斩岩剑,师父一气之下,才斩尽了剑宗满山桃花。”
公主听到这,满脸惊讶地问道:“啊,剑宗那么多大剑师就没人敢阻止大师父吗?”
半山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一直未语的颠仙忽在此刻地插了一句:“若是百多年前的剑宗,或许有一位可以阻止,但现在的剑宗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剑宗了。”
颠仙说到这,不住地叹气,嘘吁不已。
公主沉默良久,轻声问道:“那个人呢?现在还在吗?”
众人望向颠仙,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能还在吧。”颠仙饮酒入喉,仰头怅然道:“其实在与不在,对他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话说的让公主很不解。
在就是还活着,不在就是已经死了,生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红尘芸芸众生,谁不愿为能够活着多出一份力?
难道是他还在,他的心已不在?
公主轻声问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颠仙把头伸向了窗外,看着路边行人一个一个走过,心中无尽遐想。
“以后你们自然就明白了。”